“房观彦!”周承弋是知道这两日使节团要抵京了,没想到他竟然先回来了。
刚想要过去,房丞相却独自一人已经快步朝这边走来,飞快的提醒了句,“陛下来了。”
果然就听一声太监的一?声高唱,朝官们立刻各归各位低头站好,房观彦不过一?小小使臣本来是只能站在金銮殿外面的,现在特许来上朝自然站在队伍末尾,和裴明刚好左右分站。
周承弋只能压下心中的念头,随众卿一道行礼山呼万岁。
就见穿着十二章衮服,头戴金丝翼善冠的帝王步上金台端坐龙椅上,随意的一?挥衣袖,“众卿平身。”
王贺上前,佛尘轻扬,高亢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微臣有本奏。”房观彦出列上到殿前去,站定的地方离周承弋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眉目锐利,声音清朗的将使节团出使厄立特里亚海诸国的事情交代一?清。
搭乘使节团的大船已经在岭南一?带靠岸,入京只是时日问题,俞仲翎派房观彦先快马加鞭回京,一?是为了禀明情况,二也是为了让房观彦在皇帝面前多露面展示自己,以此告诉朝臣,房观彦在使节团中表现不俗,他?俞仲翎很满意!
俞仲翎素来小心眼,斤斤计较的很,便是宴席上你多吃他?一?块糕点他都能记上一?年半载的,直到找补回来才罢了。
先前听政殿的事情,他?哪里有不记仇的。偏偏他虽然烦人一?些,却也算个光明正大的人,以前被人压一?头抑郁不得志,所以最是看不惯德不配位的事情,就算想出气他?也只可能要房观彦凭借实力?取胜。
估计从出海就对其各种命面耳提,每天晚上梦中都辗转反侧,就等着这一?刻扬眉吐气呢。
能入听政殿开小会的那都是朝中重臣,都是官场上的老交情了,郑御史等人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大多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啐一?句“小气鬼,喝凉水”。
房观彦的启奏,群臣听禀无人打断,除了有俞仲翎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众人都知道,使节团入京便是今日朝堂之上的首要?政事。
待到房观彦报出所有派遣使节团来访的国家名单后,底下才迭起小声议论。
无他?,便是这国家可太多了。每个国家出一个二到十人的使节团,再加上护送的将士,浩浩汤汤的光是想想便觉得可观。
“陛下,”有朝臣忍不住怀疑,“这阅兵规模是不是太小了?”
“无妨。”皇帝却莫名的相当自信,老神在在的道,“到了哪一日,只怕众卿不会再有规模小的疑虑,而在纷纷进言,杀鸡焉用宰牛刀。”
皇帝说的笃定,一?部分朝臣与有容焉直道“我泱泱萧国岂是蛮夷能比”,另一部分心有疑虑,却都清楚这时候不该,也不能下皇帝的面子,只能打算等散朝后再觐见了。
周承弋不知道皇帝的自信从哪里来,但他?便宜爹确实不是自大的人,必然有其后手。
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皇帝按照惯例封赏,“朕欲意将使节从礼部分出来,建立专门处理对外政策事务的理藩院,俞仲翎调任理藩院尚书一职官至一品,诸卿觉得如?何?”
“陛下圣明。”这件事前几天在听政殿就已经讨论通过了,朝臣们自然俯首听命。
皇帝顿了顿,垂眸点了房观彦上前,“俞卿在信中多次夸赞你能力不俗,此番出使厄立特里亚海各国亦是出力甚多,看天象也从来无误……他向朕讨了个封赏,将你要?过去做左侍郎,你意下如?何?”
房观彦来之前就听俞仲翎神神秘秘的说给他?要?了个封赏,他?在路上特意卜了一?卦,是大吉。
本来以为最多便是官途之路终于有了起色,万万没想到得了个足以入朝听政的官!他?心中惊喜,立刻要谢恩。
皇帝却摆了摆手,“别着急谢恩,这左侍郎一职虽只是从三品的小官,却是理藩院副手,非是如此这般轻易便能就任的。便是朕给了你这个恩典,怕其他人也是不服。”
房观彦聪明的听出言下之意,当即便回禀,“房观彦愿考今年科举,取三甲之名以正己身。”
“好!有志气!不愧是丞相之子?。”皇帝微微倾身,难得豪气的笑道,“那朕就在这金銮殿上等着观彦金榜题名。”
皇帝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爽快的叫破房观彦的身份,这也便意味着,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在房观彦身上彻底翻篇了。
房丞相没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结果又被沈太师看到,戏谑的碰了碰他的肩膀。
周承弋和房丞相离得近,余光自然也瞥到了他?的动作,心中也很是感慨,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房观彦从籍籍无名走到如今离功成名就只差一?步距离的。
他?甚至也曾亲手将他?往前推,想要让他的才华不被埋没。
如?今房观彦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迎来了这个机会。
周承弋忍不住侧眸望去。
容貌极盛的青年对着上首拱手作揖,眉眼间带上了他?该有的自傲,朗声斩钉截铁的回道,“房观彦必不负期望。”
其后,皇帝又借由此事,说周承弋三番举荐有功,正式解除了那早就隐形透明的禁令,只是恢复太子身份并没有提及,皇帝当众也是对他?喊老四。
此话一?出,周承弋和周承安同时松了口气。
“……?”周承安满脸疑惑的转头看着周承弋,仿佛看他?像是有什么大病。
周承弋是真的巴不得不当太子,上辈子?就是九九六社畜,这辈子?拒绝再当九九六太子?,更别说皇帝了。
两次听政殿和这一?次上朝就已经够他?咂摸的了。
皇帝听着生杀予夺很是霸道厉害,但想想他便宜爹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有时候办起公来直接通宵,还要?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的,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言行举止还都会被人记录揣摩。
累不累啊。
周承弋自认就是个写小说的,没有那个金刚钻也不揽这个瓷器活,当条偶尔挺尸翻身的咸鱼真的很快乐。
这种快乐,是红眼病成精的周承安所不能体会的,他?只觉得周承弋肯定背后有阴谋。
散朝之后,朝中不少人都在恭贺房丞相,感叹父子十二年终于能相认,逢年过节的他?也终于不必再孤苦伶仃了。
没有人不识相的去提孙氏之事,尽管不少人心中都颇有微词。
周承弋将房观彦从那虚假逢迎中解救出来,请他去喝庆功酒。
房观彦欣然应允,随他前去东宫。
席间,房观彦又谢周承弋自饮三杯,喝的又急又凶,脸上很快就见了红。
周承弋拦都拦不住,对此颇为无奈,“观彦莫非打算以后见我一?回谢我一?回?其实不必如?此,若非你真有这般本事又怎能因我的举荐就翻身呢。”
他?认真的放缓语调说道,“我当初便说过,是你值得。”
房观彦听到“值得”二字,心中微暖,却也坚持己见道,“韩愈《马说》中曾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殿下便是房观彦的伯乐,若非殿下当初举荐,房观彦只怕还在哪个山庄隐居,当一?个只会卜卦相面,写些游记文章的书生。”
“你还会卜卦相面?”之前就知道他?师承唐公在天文地理这方面造诣很高,朝堂上也知道他?帮船队看了天象避免了很多损失,没想到在周易卜卦这方面竟然也有涉猎。
周承弋倒是不信这些,只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都算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房观彦直接拿出三枚铜钱来,“殿下要?算一?卦吗?”
周承弋端起酒盏,扬起眉梢问,“准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些东西,殿下看个热闹便是。”房观彦并不是那种靠算命跳大神骗钱的人,师父教他?卜卦相面之时便同他?说过,这些东西至多用以求个安慰,全信的是纯傻子。
房观彦深以为然。
周承弋听了他?说的过去笑起来,赞叹道,“唐公大智慧。”
“相不走空,殿下要?算什么吗?”房观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手指有些紧张的蜷了蜷,不自觉地将铜板在指尖翻转把玩。
周承弋也很配合,“那你便随便算一?卦好了。”
“……卜一?卦姻缘如?何?”房观彦说道,“陛下膝下皇子?,除却八皇子?和九皇子?外,便只有殿下不曾有婚配,不若便看看殿下的良配在何方。”
周承弋两辈子?的单身狗,还真有点好奇起来,面上一?派随意的点头:“可。”
周承弋假装喝酒,余光却直往那里瞟去,然后不自觉地就从铜钱落到房观彦的手指上。
如?玉般的白,骨节分?明,手指很长,指甲修剪的齐整干净,指尖透着淡淡的红,手背能看到青色的脉络,能明显看出来是男人的手,但非常的漂亮。
是让人见了,忍不住想抓过来仔细再看看的程度。
叮当当——铜钱落在桌面上的声响,房观彦“咦”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
周承弋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随意的问道,“怎么样?”
“让我再算一?次试试。”房观彦说着便又再算了一?次,三枚铜钱落在桌上,他?手指将铜钱拨弄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头来请罪道,“殿下,我算不出来。”
“无妨,算不出便算不出吧,本来也就是个消遣。”周承弋无所谓的举了举杯。
“观彦敬殿下。”房观彦也跟着回敬,心中却在思考:算不出来的情况只有两种,一?为窥天机;二为与己身相关。
难道殿下是真龙天子,所以算窥天机?
房观彦想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将此危险想法甩出脑海,殿下说的对,不过一?个消遣,没必要?这么较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房观彦:算不出来,肯定是我的问题。
周承弋:确实是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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