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连载?催更又是何意?”周承爻疑惑。
周承弋一惊,懊恼自己下意识说出了现代话语,有点担心被发现不是原装然后被一顿跳大神喝符水。
毕竟古代医疗水平有限,封建迷信盛行。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装作随意的解释道,“连载便是我在长安书坊多次连续的刊登同一部作品,催更便是方才所说的叫我多写一些的话。”
周承爻稍加思索一番便明白其意和用法,合掌赞道,“词义生动形象,明了易懂,妙哉。”
周承弋见他没怀疑,悄然松了口气,心里哀叹着想:要是有杂志就好了,每天写一点,一周截稿一次,不需要一次性全写完,多次少量多完美。
等等,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电搞不了互联网,但是有报纸啊!
现在的报纸叫邸报或是朝报,是南宋时期普遍起来的官报体系,虽然是朝间新闻,只在官员中发行,还多以手抄为主,后来也有些非官方的民间小报,不过并无多少火花。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报纸都有了,办个杂志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周承爻正在心中想着小弟从哪来的这么多陌生又精简的词汇,莫非是他在府中养病久了没能多出来看看,所以便和大家脱轨了?
还不等他想清楚,就见周承弋突然一手握拳在掌中轻轻一砸,丢下句“对啊,我怎么才想到!”便兴匆匆的往寝殿内走去。
周承爻疑惑跟上,就见小弟长驱直入进了书房拿着书名册快速的往后翻,确定了什么,转身便直奔书架旁边,径直打开了其中一个书箱子。
“找到了!”原主的强迫症真是一个礼物盲盒,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拆出需要的小惊喜。
周承弋惊喜万分的伸手,准备欣赏欣赏古代人的报纸。
并不是现代那种八开十六开的大报,纸质也不算很好入手有些粗糙,也没有很好的排版,蝇头小楷的字挤在一张纸笺上瞧着密密麻麻的,没有标题没有标点符号尽是文言文繁体字……让习惯了现代阅读的周承弋眼睛不怎么舒适的跳了跳。
周承爻还以为他激动的找什么,结果就拿出一沓邸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上面仔细一瞧,没错,背面还盖着官印呢。
他虽然是个多年不上朝的病王爷,但也还是有看朝报的权利的。
周承爻沉默片刻,觉得不能这么低估他这个弟弟:“……你做什么?”
“看报纸啊。”周承弋揉了揉眼睛随口回答,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这份已经泛黄的陈年旧报上刊载的内容。
巧的是,他随手拿的这页报纸还跟原主有那么点关系。
正是说数年前汝川兵败,钟离越神兵天降匡扶社稷倾颓之事,其中溢美夸赞之词不盛繁复,彩虹屁吹的让周承弋这个夸夸群群主都自愧不如。
这些官员还爱屋及乌,不仅夸了战神,还捎带了下原主,说原主少年聪慧,谦虚谨慎,心有沟壑,有陛下之英姿,钟离家之傲骨。
周承弋视线看的牙酸,视线往下撇去去一眼,是说房丞相长子拜入国师唐鹤年唐公门下之事。
唐鹤年这个国师名头响亮不已,说是奇门遁甲占星卜卦无一不精,兵法策略诸子百家无一不晓,还能论道修仙炼丹,堪称当代鬼谷子。
也同鬼谷子一般隐居山林,门下弟子不多却各个名头响亮,虽然大多英年早逝。
封建时代的缘由将唐鹤年此人不断神化,便连他足不出户连带着弟子一块儿隐居,也是因为仙人不易过多干涉凡尘俗世,以免反噬自身。
以周承弋唯物主义辩证观来看,这就是个社恐技术宅。
周承弋并未多想,正要收回视线,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盖住了报纸,他偏头就见周承爻有些紧张的问,“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些了,陈年旧事,还是放回去吧。”
他也看到了上面有关钟离元帅的事,当时谁又能想到,多年后的如今那个被大肆称颂崇拜的萧国战神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被夸赞聪慧的小太子更是沦为阶下囚。
邸报上的夸赞都变成了斥责羞辱,要求陛下尽早办案的呼声日益高涨,便是明白定是五皇子一派授意所做之事,周承爻看着其他无动于衷的朝臣,心寒不已。
今旧对比,实在讽刺。
“不看了。”周承爻扯了扯嘴角努力笑着,将报纸丢回书箱中。
周承弋觉得他哥有点不对劲,看他不想说便没问,体贴的扯开话题,难掩兴奋道,“哥,我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写封信你帮我带给书坊老板吧。”
……
房观彦这边刚送走了得知他回京前来的丞相爷和五皇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就听下人来报,“少爷,符小公爷来了。”
房观彦一顿。
他想起昨日被翻看到天明,明明字迹丑的人心焦,也让他忍不住私藏,还亲自卷抄一份送去,如今就妥帖珍藏在枕席下的小说。
他今日起床之时看着那小说稿,心中依旧意动,便放任自己卜了三卦。
一卦问其人,是变化莫测的卦象。
二卦问关系,是否极泰来的卦象。
房观彦顿了顿,若有所思测了第三卦,问相交,卦象竟然直指身边。
房观彦换了另一种算法,最终算出与他的交集在符谦。
如今符谦已至,他点了点头,竟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来,“请进来。”
“子固!”符谦来的很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他兴奋的冲过来将手里拆封的信稿在桌上一拍,“我同你说,那位当真大才耶!你且仔细瞧瞧,当真是我贵人!”
符谦说着,十分没有形象的操起做上的茶壶,仰头猛灌几口润了润嗓子。他拆开信就高兴疯了,连坐马车都嫌慢,直接骑马狂奔来的。
房观彦拿起信看起来。
字迹果然同昨日的小说稿一般无二,他惊觉符谦说的是“那位”,倒像是知道是谁一般。
他心中虽有猜测,却并不肯定。
他动了动嘴唇,暂且按下不言,一目十行的将信上内容看完。
不外乎符谦激动,这封信仅寥寥一页纸,却是给了符谦一个又赚钱又能解决长安书坊目前问题的好点子。
符谦接手长安书坊的时候,这老资格的书坊已经快把自己作死了。
符谦为了盘活书坊,将先前书坊摒弃的通俗小说戏文连环画等“落俗流”的项目都捡了起来,更是不惜花重金求稿。
他因此受到了许多“清高”秀才的口诛笔伐,声称长安书坊彻底沦落,变成了腌臜之人的朝圣地。
符谦自然不惜得理他们,他卖俗物赚得钱可比先前的账目翻了一倍。
不过也还是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于书。
纸贵,墨贵,印刷难,书造价成本高,卖价自然更高,试错成本更是相当高昂。
常常便有一人买了,十人卷抄之事,而一旦有本书不喜欢,长安书坊的名声就要被践踏一番,新人没有名声,书也很难卖出。
这些都无形之中阻碍了销量。
如今信中提到了一个解决之法,办杂志刊物。
数篇文章凝聚于一本之中连载,无形中扩大了读者群体,也降低了试错成本,只要找个一个喜欢的便不会被舍弃,还能给其他书引流,而且因为在刊物连载的关系,读者粘性也会从作者扩大到书坊上等等等等。
当真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好主意!
别说符谦看了激动,直说贵人,房观彦看了也觉得是送上门的金疙瘩,这金疙瘩在信中甚至都没提报酬,就这么痛快的说了出来。
“你可不晓得,我当时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还以为在做梦呢!”符谦心情平复了许多,感慨道,“我虽早听过他聪慧,却见不得他那战战兢兢的性子。若我早知道他这般神通,便是得罪五皇子,我也定是要同他结交一番的。”
“虽然知晓他并不稀罕,但我符谦自不是那等占便宜的小人,杂志办起来我独划三成账给他!还有《狐梦》的分成,我愿意只拿成本价,将利润都让与他。”
房观彦看向符谦郑重的模样,确实是真心实意。
此人虽然出手大方,时常包酒楼请客吃饭,做生意却又是另一副面孔,极为吝啬,绝不多让半分利,是个天生的商人。
能让他亲自让利以成本价包圆,由此可见他此时此刻对那人的感激。
房观彦不动声色的探问,“看来你早就认识他。”
符谦指了指信纸上歪扭的字迹,忍俊不禁,“百闻不如一见,想装不认识都不行。”
太子书法极差的听闻素来有之,他也只以为是大儒对其要求严格,或是至多过于死板,没有灵气,总是要比裴炚强点。
如今这一瞧,好家伙,强是强点,不过强的那个是裴炚。这字别说灵气,匠气都没有,非要说什么气,仔细一瞧这扭曲的样子倒是有点鬼气。
哪是书法极差啊,这根本是没有书法。
房观彦也想起来了此事,他师父唐公早年也曾应陛下之邀在宫中教导过几位皇子,后来与他说起最印象深刻的还是太子的字,批了八字真言:张牙舞爪,厉鬼索命。
不曾想多年过去,人长大了,字倒是没变。
“你觉得如何,房大家?”符谦说着调侃的看向年纪轻轻书法造诣就已是大师水平的房观彦。
房观彦沉默了一瞬,对着这字实在夸不出来,只能偏开头道,“字为表达其意,不必过于追究形体。”
符谦:“……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裴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