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心里头清楚,叫徐老五这么个古板男人对自?己改观,一时半会是没可能了,不过不要紧,只要把五婶拉到她阵营里,徐老五再吹胡子瞪眼也没用?。
把钥匙交给?五婶之?后,苏禾又告诉她五斗橱里还有些去?年晒的菜干和小米,叫她抽空去?拿来吃了,直把五婶喜得不知道说啥好,听苏禾说一会就搬走,忙道:“东西多不?咋搬过去??要帮忙不?”
苏禾笑道:“大哥推了架子车。”
五婶道:“架子车太慢啦!我叫你五叔到生产队牵匹马,套马车过去?,保管半天打?来回!”
她话?音才落,徐老五就支吾道:“我还有事哩!”
五婶呸道:“你能有啥事?给?我赶紧的,牵马去?!”
徐老五是个怕婆娘的,见五婶说这番的时候,似要抄起扫帚疙瘩砸过来,吓得缩了下脑袋,见他那个侄媳妇跟侄子相视而?笑,难免感到丢脸,立刻挺了胸膛,面红耳赤的指着五婶叫道:“好好好,我懒得跟你计较!”
徐老五前脚走,五婶就拉着苏禾的手,道:“小禾,你五叔脾气拧巴,但人是好的,没啥坏心眼,你和冬子可别记恨他。”
闻言,苏禾忙道:“怎么会,我要是记恨,就不厚脸皮过来你家了,大哥也不是那种小心眼人。”
徐立冬点头道:“以后咱们常回来,你跟五叔别嫌烦就成。”
听两人这么说,五婶可算放心了,她倒没想过攀啥富贵,只想着城里以后有个能走动的熟人,起码遇着啥难事了,能有个奔头。
等?徐老五牵来马,往架子车上套马的空档,徐立冬喊回在外玩耍的徐秋来,苏禾则去?隔壁杨嫂子家话?别了声,叫她有空带馒头去?县城玩,最后看了眼这座干净利落的小院,几人才往县城去?。
......
苏禾那个房东,在得知苏禾跟徐立冬关系之?后,有心交好,早就把屋子收拾了出来,知道她今天搬来,一直在等?。
到晌午,见苏禾果然拖家当过来,那个徐公安更?是忙进?忙出搬东西,挨训了也不还口,一看便知不是一般关系,更?不敢慢待,把钥匙交到苏禾手中,笑道:“大妹子,以后你住这儿要是遇到什么事,就去?找我,出了巷口,左拐第一个门?,我就住那儿!”
知道房东姓朱,苏禾亲切的喊了声“朱大姐”,笑着应好。
见苏禾这会儿正忙,朱大姐只交代?了自?来水管在哪儿,灶台哪几家共用?,公厕怎么走,便回了家。
城里不比乡下,房少人多,见四四方?方?大杂院里,挤了有七八户人家,苏禾租的这间虽然朝阳,还算亮堂,但也只有一间,稍放进?点东西,就显得拥挤,徐老五看得直摇头,连苏禾留他吃饭也拒绝了,道:“站的地方?都没有,还吃啥饭哟,还是咱们乡下好,敞亮!”
这会儿确实一团乱遭,听徐老五这么说,苏禾也没强挽留,想着有情后补,以后回去?买些烟酒拿去?谢他一样。
时令已是三月底,在县城安定下来后,没耽搁的,苏禾立刻带徐秋来去?水厂附小办理了入学手续。除此之?外,她还要去?铁路局办理工作证,把粮食关系转到大杂院所属的街道办事处。
由农业户口转成居民户口之?后,令苏禾感到开心的是,她不必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过却被粮食定量、工资区以及工种这些问题绕晕了。
等?徐立冬过来的时候,少不得要问他怎么回事。
“铁路局的下属部门?比公安局还多,各部门?领工资的标准自?然也不一样,像工务处、电务处、党委干部处这类,领的是行政工资,工资以行政级别划分,像机务处、工程处,属于技术员,按技术级别划分工资...你所在的部门?车辆处,大多是普通工人...”
苏禾啊了声,有些失望:“那我领的工资最低?”
“不是。”徐立冬捏捏她鼻子,安慰她:“我比你工资更?低。”
“怎么可能!”苏禾不信。
从来瘦死骆驼比马大,只听过有累死的工人,从来没听过有饿死的干部。
“我还能骗你?是真的。”徐立冬看着苏禾,迟疑了下,还是道:“另外...我要调动工作了,调去?武装部。”
苏禾知道武装部,是部队在地方?设立的办事处,虽然与?县委、公安平级,却是个没什么实权的,位置极尴尬。
说白了,别人水涨船高,徐立冬却是在走下坡路,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事,他必定是受到了影响。
若仅是降级,苏禾倒不在乎,只是作为过来人,她知道今年是最动荡的一年,上到首都下到地方?,将会有场大洗牌,武装部作为这个时代?的畸形产物,被洗得最彻底。
“能不能不去??”苏禾有些担心。
徐立冬却是误会了她意思?,握了她手道:“工资是低了,不过我还有些积蓄,短时间内不会叫你跟我一块吃苦...”
苏禾啼笑皆非打?断他:“吃苦算什么,我也有手有脚,不尽然全?靠你养我...算啦,既然已经调你过去?,我怕也没用?...不过呢,我瞧着首都有几位大领导脸带衰相,怕是要完,你可千万别站他们队,叫大伯也当心些。”
闻言,徐立冬无奈摇头,斥了句“胡说八道”,正了色叮嘱道:“出了这门?,一定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入了职以后。”
“知道知道。”苏禾不迭点头,忍不住说他:“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起码她所在单位,再蹦跶也上不了天,尤其像她这种“普通工人”,老实上班,老实领工资就是了。
第二天,苏禾早早起床,穿上铁路局统一发放的蓝色细帆布制服,规规矩矩编两根麻花辫,戴上同?色软帽,先送徐秋来去?学校,再去?火车站。
这是她正式入职的头天,一路打?听找到吕建国列车长?,那里,已经有几个年轻姑娘围着吕建国问东问西,彼此见面后,大家互相打?招呼。
“我叫梁淑芬。”
“我叫胡志敏。”
“我是潘凤霞。”
“......”
苏禾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吕建国见人到齐,领她们去?列车上熟悉环境,交代?这班列车起点在鲁山县,终点是首都,运行时段是晚八点到次日五点,采取轮班制,上两天休两天,有事允许调班,但不允许擅自?脱岗。
因徐立冬先前托付过他表舅郭洪志,毫无意外的,苏禾被安排去?了餐车间。
这可是仅次于播音员的抢手工作,餐车间成天与?食物打?交道,跟那些国营饭店或单位大食堂几乎无异,一点儿也不难想象,油水会有多足。
与?苏禾一块被分过去?的,还有叫胡志敏的姑娘,两人难免成为她人嫉妒对象。
“苏禾同?志,她们那些人,真是碎嘴,竟然说咱俩后台硬,全?是靠关系才分到餐车间,气死!”胡志敏脸儿通红,显然对“靠关系”三个字特别敏感。
苏禾本来就是靠关系进?来,她早不是什么初入职场的小女生了,没什么不好意思?,但也不会傻到把自?己关系说出来,笑笑道:“不用?管她们,做好你工作就行了。”
“你不气?”胡志敏比苏禾还要大两岁,高中文化水平,长?相标致,口齿清晰,能进?来确实凭得真本事。
苏禾笑摇头,转开话?题:“今晚发头班车,咱们回去?收拾收拾要用?的东西,先休息一下。”
胡志敏见状,只好咽下诸多牢骚,与?苏禾结伴出火车站,各自?归家。
上两天休两天的班制,苏禾很喜欢,就是放不下徐秋来,她上班的那两天,小家伙都要自?己做饭自?己睡觉。
中午,她把这事跟徐秋来说了下。
徐秋来拍拍胸脯,道:“嫂子你就放心吧,烧饭洗衣裳我都行,晚上睡觉我会记得闩门?的。”
苏禾想了想,道:“我不在的时候,叫大哥过来带你怎么样?”
她话?音才落,徐秋来就直摆头,嘀咕道:“不要,他来咱家够勤了,见着你就跟苍蝇见到屎一样,他一来,咱家我都待不下去?。”
苏禾给?他说得哭笑不得,见小家伙神?情别扭,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揉揉他脑袋道:“以后我去?哪就带你去?哪,不会只要男人不管你的。”
闻言,徐秋来飞快擦了下眼,闷闷道:“你要是嫁人,就得去?大哥家了,那是你们家,不是我家,我不想去?,而?且大娘他们早晚会嫌弃我的...”
苏禾一愣,没想到他心思?竟细腻到了这种地步,当即用?极为轻松的语调道:“以后我也不跟大伯大娘他们住,我也怕他们嫌弃我呢,要是吵架了,大哥夹在中间也难做。”
虽然想得有些远了,却也是苏禾担心的地方?,郭正侠人是好的,脾气却急躁,她没有信心一定能跟未来婆婆相处融洽。
算起来,自?从上次郭正侠找她,叫跟徐立冬分开之?后,她再没去?过徐家,倒不是赌气,而?是没找到合适机会。原先她没跟徐立冬订婚就算了,现在订了婚,再不过去?确实不像话?。
她打?算跟完这班列车之?后,就去?趟县委大院。
严格说,这两天她并不是一直在列车上度过,抵达首都后,会有一段列车养护时间,这段时间里,她可以外出自?由活动。
这让苏禾来了精神?,毕竟她可从来没见过这年代?的首都!
老列车员还好,早已跟着列车免费跑遍大江南北,跟苏禾一样刚入职的,都感到十分新奇,等?列车抵达首都,大家立刻结伴出行。甭管啥时候,逛街买东西都是女人一大乐趣。
首都物质供应充足,对外地人也极友好,商店一视同?仁,好多商品没有限制,都能用?钱直接购买。
苏禾买了瓶高粱酒,一些首都特产,打?算带去?徐立冬家,除此外,又给?徐秋来买了盒大白兔奶糖,看见有牛皮鞋卖,毫不犹豫买下,准备送徐立冬。
其他人见苏禾花钱大手大脚,只当她家条件好,其实不知道这是她前世的坏习惯,当然她也没去?解释,管她们随便猜!
“苏禾同?志,你结婚了不?我看你买了双男皮鞋,是给?你爱人?”胡志敏睡她下铺,难免好奇。
苏禾这倒不瞒着,直接说:“还没结婚,不过订婚了。”
胡志敏叹口气,道:“真羡慕你,我爸妈快急死了,我才刚工作,就催我相亲结婚。”
苏禾笑,原来哪个年代?都有逼婚父母!
列车回鲁山县的起始时间在傍晚五点,转天凌晨两点抵达。其中六点到八点是晚餐时段,苏禾跟胡志敏负责硬座区旅客,另一位年龄稍大的老列车员高大姐负责卧铺旅客。
“不公平!为什么不分配咱们去?卧铺区,硬座区又挤又脏又臭。”
私下里,胡志敏小声跟苏禾发牢骚,并且道:“苏禾同?志,你去?跟列车长?反应下吧,你胆子比我大。”
苏禾想笑,直摆手说:“不不,我胆子小,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就自?己去?反应下。”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高大姐也是新人熬过来的。
除非是傻到脑子冒泡,苏禾才会去?当出头鸟,况且高大姐对她不错。
这趟回去?,高大姐出了点意外,餐车间地滑,她不小心扭伤了脚,不过片刻,脚肿得像馒头,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托苏禾辛苦点,帮她送个餐。
苏禾自?然没问题,宽慰她好好休息,送完硬座区,立刻帮忙送卧铺区。
这年月,只有公家人才能买到卧铺票,而?软卧除非是处级以上职务才有此优待,若是恰巧那趟列车没有干部购买,空着也不会往外出售。
所以可以预见,当苏禾把餐车推到软卧区时,会有多空荡,整节车厢只有五位乘客,四个年轻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显然他们是一块的。
苏禾注意到,四个年轻人的注意力就没从这位老者身上离开过。巧的是,她知道这位老者名字,没办法,影响后世几十年的响当当名人,想装不知道都难。
耐住心中激动,苏禾小心翼翼为老者提供晚餐,红烧肉,炒茄条,白灼生菜,鸡蛋汤,一份热腾腾的白米饭,仅软卧区专有。
老者带着口音向她道谢之?后,就表示她可以离开了。
这位老者为什么南下,会在哪个站区下车,苏禾实在是好奇,带着这个好奇心,等?到列车抵达终点站鲁山县,她终于忍不住,偷偷问了列车长?。
列车长?说他是在终点站下的车。
也不知为何,听到这消息,苏禾竟打?了个颤,待拎行李出火车站,凌晨的寒气扑面而?来,更?是刺激得直叫她直打?摆子。
“苏禾同?志,咱们结伴回家吧!”胡志敏被冻得缩了下脑袋,外头乌漆墨黑的,她实在害怕。
苏禾刚想说好,忽得听见一声喊,应声看去?,竟是徐立冬,身上裹了件军大衣,像松柏一样立在出站口冲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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