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头发被染成棕红色还烫了卷儿,身上穿的是于数从没见过的军服——感觉和现代的军装有点不一样,材质和款式似乎更特殊一些。
但,就算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那张脸还是于数最熟悉的脸。
“高同!”于数紧紧地盯着对方,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句话里的情绪,究竟是震惊还是愤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穿着一身帝国少将军服,能让所有狱警都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的、长着一张跟高同一模一样脸的人只是轻轻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嘘”了一声。
“隔墙有耳,你有什么疑惑,等离开这里再说吧。”
听到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态度,让于数更能确定,这个人就是高同!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于数冷眼看着高同跟狱警队长交涉,心中暗问系统,“为什么我的任务目标会是他?”
尤其是看到高同一派气度从容,像是非常游刃有余一样,于数心里就燃起一把无名火。
如果简单模式的任务是跟任务对象生孩子的话,那换句话说岂不就是……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于数怎么可能答应,他连躲高同都躲不及,更别说是跟他那什么了。
而且除了那什么之外,还要让他给高同生孩子?只要一联想那个不忍直视的画面,于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没见到高同之前,于数也曾经想过,如果不是真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条看似最简单的通关方式。
而当他发现高同就是任务对象后,这一条又在他心里加了个着重号。
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为什么高同会是他的任务目标?
而且于数现在的外表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对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他来的,他真不是故意冲着自己来的吗?
有问必答的系统难得出现了卡顿,过了好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回答于数:“宿主提出的问题不在系统所知的范畴,主系统提供的信息中,并没有说明任务目标的来历,也没提过会是宿主认识的人。”
“这是你第二个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了。”于数一脸冷漠,“这样的系统我还有绑定的必要吗?”
系统:“……”
这句话太过一针见血,就连智脑也无言以对。
就在于数跟系统相顾无言的时候,高同那边也协商完毕。之前对于数态度相当恶劣的狱警,在送于数出来的时候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就差没有点头哈腰了:“塞伊尔少爷,您慢走。”
于数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狱警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半点没有以前的凶戾。
这差别待遇,真是……
于数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在高同来之前,他还是不配拥有姓名的1795号,在高同把自己领走后,他就变成塞伊尔少爷了。
尽管于数已经在资料里对这个星际位面的情况有了初步的认识,但是看到停在劳谷思监狱前那辆奢华酷炫的悬浮车时,他还是难免有些震撼。
小时候他也沉迷过高达,看到那些只存在于作品和幻想中的东西变为现实,就这么明晃晃大喇喇出现在眼前,于数这才真正意识到,他现在身处的时空确实不是原本的那个时空了。
“喜欢?我送你。”高同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道。
于数被他吓了一跳,但他已经习惯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作风,尽管心跳鼓噪,他还是淡定说了句:“不用了。”
“哦,我忘记了,你现在应该还不会开悬浮车。”高同勾唇一笑,左脸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于数侧头看着那个酒窝,手痒差点没戳下去。
戳酒窝是他小学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之一,谁知道这也成了后来高同认为自己在“撩”他的证据,让于数百口莫辩,从此以后看见脸上有酒窝的人都能令他产生危机感。
又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于数不免自嘲,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躲了对方七年多,过往的一切却还历历在目。
尤其是当高同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时,他的全身上下对于数来说都不陌生,毕竟是从呱呱坠地时就结下的交情,短短的七年多怎么可能都忘个一干二净。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高同突如其来的告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能够碰到一个知根知底的熟人,对于数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样的好事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可是连上个厕所都能被莫名其妙的系统选上的倒霉蛋。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于数率先踩上悬浮车放下来的扶梯,在宽敞的车内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悬浮车里的座位是半弧形的,每个座位上还有一个小巧的功能面板,于数没有原主的记忆,又尚未看完系统给他发来的资料,就暂时没动。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是黑白条纹的囚服了,而是一套据说在他入狱前穿的衣服,由机器人洗干净收好,等他离开的时候才还给他。
这衣服也是槽点满满,不忍直视——衬衣上的是荷叶领和蕾丝边,袖子也是微喇叭形带蕾丝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于数是歌剧或舞台剧演员,这副打扮就像是从中世纪的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但是系统跟他说,这个世界的Omega都是这么穿的,越花里胡哨就越显得他们的Alpha有权有势。
对此,于数只能呵呵一笑。
不然他还能怎样?
于数坐下不久后,高同也上了悬浮车。像是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他挑了于数对面的座位坐下,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操作一番,边对他说:“现在,可以开始问你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分是可信的,而不是在刻意误导我。”于数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如果你认为我不可信,也只是你幻想中的我不可信罢了。再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是来自同一位面的,你想给给自己的任务增添难度,我不会拦着你。”
高同结束操作,翘起一条腿,把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完全无懈可击。
于数盯着他的脸:“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也会出现在这个位面,我的穿越是不是跟你有关?”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的问题,还需要我的回答吗?”高同点开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金属环,登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块透明的光屏,上面显示着时间。“时间很宝贵,等我们到了目的地以后未必还有这么多的独处时间,我建议你最好问点有意义的问题。”
于数从系统那里得知,这枚小小的金属环是终端,作用和他那个时代的手机差不多,但功能远远超出手机。
原本于数也有自己终端,只是由于他是被保释的,还有一个月的观察期,必须确定他没有危害社会的意图,期满之后政府才会把他的终端归还本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任务对象是你,并且你那边也有一个系统?”于数语速略快,这是他怒火萌发的前兆,“更确切的说,这个任务是不是你给我下的套?”
否则高同不可能来得这么及时,还指名要见他,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这跟刚才的是同一个问题,但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高同说,“不过除了你和系统的事情以外,我还知道不少事情,包括你的任务内容,我随时欢迎你的投怀送抱……”
“做梦。”于数冷冷打断了他的话,眼里酝酿着怒意,“如果这就是你强拉着我穿越的理由,那我通关的方式就只有一种,不会考虑第二种。”
高同毫不在意:“有任何困难我都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至少,”他故意看了眼于数身后的某个方向,“我可比你那初级位面系统要靠谱得多。”
系统:“宿主,我感觉任务对象刚才那一眼已经看穿了我本体所存在的维度。”
于数点头:“很显然,他还对你开了嘲讽。”
于数难得从系统那机械音中听出了一丝瑟瑟发抖的意味:“之前通过宿主的心跳、肾上腺素分泌情况等数据,已经显示出宿主对任务目标的恐惧程度,本来我还有点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宿主的感觉了。”
“是不是有一种无所遁形,怎么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感觉?”于数说,“想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系统:“该怎么解决?”
“习惯就好。”于数反过来安慰系统,“至少你还是个没有形体的存在,比我的情况好多了。”
系统:“……”
“你没有别的问题了?”高同问他。
“说好的知无不言,全是空头支票。你确实没有对我说谎,你只是选择不说出来而已。”于数一脸冷漠,“既然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无法回答,那等我想到下一个你可以回答的问题,再说吧。”
高同抿了一下唇。
通常白净的人露出这种浅浅笑容而且还带个小酒窝的时候都会显得腼腆,可在于数眼里,这个笑容就像是野兽露出了危险的獠牙。
但正如于数自己说的,习惯就好了。受到的惊吓多了,也会逐渐习惯这种心跳加速,血液骤凉的感觉,反而能静下心来思考正事。
现在的于数连原主的情况都还没搞明白,就算问高同再多的问题也没什么用,不具针对性的问题,就和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了也是浪费时间。
而且,于数又在心里暗暗记下一条:看来这个位面系统并不能察觉他的想法,获取他的记忆,只能通过他的身体反应数据来判断他的情绪。
并且很有可能,高同身上的系统比自己的要高出至少一个等级。
不过这样也好,好歹给于数保留了一点私人空间。
坐在对面的高同见他沉默许久,双眼呆滞地看着某个方向,就知道他在跟系统沟通,也没有戳破他,而是明目张胆地撑着下巴看他。
高同的眼神像一把阴冷的刀,一点点用锋利的刀尖描绘着于数的轮廓,于数就算皮再厚,也不可能感觉不到。
但他既然没有对于数做什么,于数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硬着头皮继续阅读有关“塞伊尔”的生平资料,以及了解高同所扮演的任务对象到底是个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