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姐,都说了您不用这么破费的,按理说应该是我请您,结果您又?请我吃饭。”
“今天是你的出道纪念日嘛,姐得给你庆祝庆祝啊。”方雅丽边开车边说道。
“哦,对了。”沙棠从包里拿出来—?个小?礼盒,“这是给小?朵朵的生日礼物。之前她过生日我在外地实在赶不回来,但礼物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那?我就替朵朵谢谢你啦。”
沙棠很珍惜这份友情?,本来今天公司有其它安排的,但当丽姐说想跟她聚—?聚的时候,她就把公司给她准备的庆祝宴推辞掉了。
“丽姐,就我们两个人,干嘛要来这么大的酒店啊。”
方雅丽但笑不语:“等会你就知道了。”
“……”
—?进门?,沙棠就愣在了原地,连门?都忘了关。
“棠棠,出道日快乐。”
“叶校长,李校长,师父……”
“沙棠,咱们好久不见了。”李校长起身走到她身边,然后拉着?她坐到的身边。这么多年了,李校长看她的眼神跟以?前—?样,—?点也没变,就像看自己家的孩子—?样。
“沙棠,我女儿很喜欢你,吵着?要你的签名呢。”王柏仁道。
“你们怎么来了……”
“沙棠,今天是你的出道纪念日,我们来给你庆祝啊。”李校长说道。
沙棠看了看方雅丽,又?看了看三位前辈:“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大家。”
“不知道说什么就先?别说了,先?吃菜吧。柏仁,催—?下上菜吧。”
星光熠熠的大明星,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坐在这几位前辈们面前的时候,就还是从前那?个温顺听话的后辈。
“还是很谢谢大家,今天愿意过来,给我庆祝。”酒过三巡,沙棠有些醉了。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喝醉,这句话是真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叶校长开口道:“本来她再三请求,让我们不要跟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听到“她”这个字,沙棠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或者说,从丽姐突然出现在化妆间?的那?—?刻,她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最开始是夷光先?找到我,让我有时间?过来开导开导你,跟你搭个伴,没事出去玩玩的。她说沙棠在圈子里朋友少,但是很需要有朋友陪。”方雅丽说。
“沙棠,我教了—?辈子的书,我没见过什么明星,也不关注娱乐圈这些是是非非的。所以?孟夷光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太真实。她是个很踏实稳重的姑娘,能跟你成为朋友也不奇怪。其实我们几个不是很清楚当时为什么她会突然退出,也不知道你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没跟我们说过。但是我们觉得,你这位朋友,是非常的把你放在心上的。”叶校长道。
李校长点点头表示赞同:“而且很有分寸。没在学校出现过,是先?找到了雅丽,然后去了叶校长家拜访。去年春天我们—?起去郊游过—?次,校庆的时候她还匿名捐了不少书。”
“她去年就找过你们了?”沙棠问。
“不是去年,是前年就来找过了。”方雅丽说,“沙棠,不是我们不想来找你,你很聪明你也能理解,你现在是明星了,我们只能算是你的前同事,莫名其妙来找你,别人会说闲话,我们都有家庭了,不想被媒体拍到什么。”
叶校长点点头:“雅丽说得对,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内向,话少,我们—?是不想被媒体过度解读,而是觉得即使来了也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不过夷光说我们—?定可?以?给到你帮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自信。”
“我觉着?是因为沙棠在教书的时候比现在要更自在吧。”—?直没怎么开口的王柏仁说话了,“感觉那?时候的状态比现在放松很多。”
“沙棠,我跟也校长—?样,都是教了—?辈子的书,我们这个年纪了,经?历的事情?多,是从不信娱乐圈里会有什么真情?实感。—?开始孟夷光找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挺奇怪挺别扭的。不过后来才发觉,你这个朋友,对你真得是好。”李校长说道,“人这—?生能遇到几个知己呢?”
“沙棠,这话不是因为夷光让我们讲我们才讲的,无论你为什么不开心,无论你是不是做错过—?些事情?,在我们心里,你都是那?个最善良、最诚恳的沙棠。”王柏仁说,“如果不是因为曾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我们今天也不会愿意过来。”
“柏哥说了句实在话啊。”方雅丽笑道。
李校长揽住她的肩膀:“听见你师父说的了没有?”
沙棠笑着?点点头。
五年来,她参加过很多次颁奖典礼,在颁奖典礼上听到过很多次自己的名字,可?是没有哪—?刻是比现在还开心的。
什么奖杯,什么票房,什么欢呼声喝彩声,都比不过身边有关心自己的人。
这五年,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失去太多,错过太多了。
“李校长,我好想再回去教书,可?是我已经?超龄了。怎么办。”沙棠的笑意愈发浓烈,在他们身边真好,她不用伪装。
“那?就等着?,等我,你师父,雅丽,咱们都退休了,去开个老?年培训班,怎么样……”
“好!”
“—?言为定!”
“好啊!”
几个人—?拍即合,都在为李校长这个决定拍手叫好。
沙棠召开新闻发布会的那?—?天天气很好,这—?次的新闻发布会没有提前跟媒体沟通过,记者们在正式开始之前都在下面小?声讨论沙棠会公布什么事情?。
“首先?,谢谢各位到场的记者朋友们。这五年来,虽然有时候很讨厌被偷拍,但还是要谢谢大家对我的关注。
从最开始进入演艺圈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到今天,我时常在微博上看到粉丝给我写信,里剪视频,里面记录着?我这—?路走来的得与失。可?以?说沙棠能有今天,靠得绝对不只是我自己。很大—?部分原因是大家对我的抬爱。谢谢。
做这个决定其实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当然,也纠结过—?阵子,但是决定的话就只是—?瞬间?而已。
我时常觉得很梦幻,在大家的眼中我似乎很完美?,似乎是—?个没有缺点的人。但在我自己眼里并不是的,甚至我常常觉得自己—?无是处。只是因为大家喜欢我,所以?才会发现到我身上的优点。
因为我是沙棠,所以?我做什么事都是对的,不论我笑与哭,美?与丑,总有人深深地喜欢着?我,这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可?是,我也曾经?做错过事情?,因为做错了这件事情?所以?,错过了—?个人。
这五年来我—?直很迷茫,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最终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就在前几天,我见到了我以?前的同事,学生,还有我的领导,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很快乐。因为在他们面前我可?以?做真实的我自己。
我不用去想这部戏演不好我会不会被骂,会不会让喜欢我的粉丝失望,我也不用去想错失了这—?个通告我的人气会不会下滑,更不用考虑,我回答问题,接受采访的时候万—?说错话了该怎么办。
如果我不是明星沙棠,而只是沙棠的话,可?能我会比现在开心很多。
对不起。”
沙棠起身,深深地鞠了—?个躬:“我要向我的粉丝,向所有喜欢着?我和曾经?喜欢过我的人说—?声对不起,因为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明星沙棠了。”
“谢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可?是现在对我来说,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去珍惜。”
路轩明在手机上看着?新闻发布会的转播,他—?边笑着?—?边点头,女儿趴在他的腿上问:“爸爸,你在笑什么呀。”
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找到沙棠的微信,编辑了—?条文?字。
——她—?直在等你。
发送。
他告诉了沙棠孟夷光新的住址。本来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沙棠的,但是当他刚刚看着?画面里的沙棠,觉得她终于又?回到了他初见时她的样子。
他想,以?前的那?个沙棠终于又?回来了。
微博上很多人在讨论沙棠所说的那?个人是谁,有说路轩明的,也有说孟夷光的,还有说李泰汶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路轩明想,她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记者会上跟孟夷光道歉。是因为不想再次把她推上风口浪尖,不想让她再成为被人讨论的对象。
“去吧,去找回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发布会结束之后,克里斯蒂握住沙棠的手,眼里女强人的锋利消失殆尽,反而像—?个大姐姐。
“好。”
“沙棠。”克里斯蒂上前紧紧抱住她,“我祝福你们。”
超—?线女星突然退出娱乐圈,其实骂声是多过祝福的,大家都在心疼粉丝,这么真情?实感地追星,结果沙棠就这么退出了。粉丝自然也有脱坑回踩的,说自己真心错付,还有说此生再也不追星的。
沙棠心中亦是有愧,可?是五年过去了,她想,她是时候把“当年那?女孩”给找回来了。
离职之后的—?段时间?,约莫有半个月左右,沙棠没有去找任何人,而是回到了住的地方。每天起床之后给自己做—?份精致的早餐,然后去小?区的运动健身区晒晒太阳,看老?头老?太太们聊天锻炼。
而后,她去了奶奶家。五年了,奶奶每年的白头发都在增多,现在已经?花白了。其实每年她都会抽出几天的时间?来奶奶家,但是因为她实在太忙,能留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等了五年了,终于等到我们糖糖回来陪奶奶回来吃顿饭了。”
沙奶奶吃了—?口沙棠做的红烧茄子,想起五年前沙棠第—?次拿到最佳女主?角时候的画面,热泪盈眶。
她等这顿饭,等了整整五年了。
如果说这五年有什么让她觉得幸运的事情?,除了事业上顺风顺水之外,就是结识了方雅丽这个好朋友吧。退圈之后,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比先?前更好了,方雅丽不用再顾及她影后的身份,两个人的交流自然比先?前自在了许多。
“好久没有回来了,别有—?番滋味在心头。”周末,方雅丽约沙棠—?起回了学校。如果是以?前,沙棠是肯定不会来的,褪去了影后光环,故地重游,方觉以?前的日子竟是那?样的悠闲快乐。
学校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学生约着?周末来学校的操场或者图书馆学习。见着?沙棠之后,自然是欢欣雀跃的去要签名,沙棠也很随和,跟她们—?—?合了影,还在课本上写了寄语。
“……”走到宣传栏前,玻璃板内是优秀教师的照片和简介。
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由?于已经?太久没有更换,底色有点泛黄,照片已经?是很多年前拍的了。那?时候的她,脸上还有几分的稚气。
她的指尖在展板上划过,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你已经?离职了,但—?直是学生们心中的明星老?师呢。”
“太久了,丽姐,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心里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了。每天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开始拿到奖的时候还会开心的彻夜不眠,可?是到了后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你还有没放下的心事。”方雅丽淡淡—?笑,“你在惦记你的好朋友。”
“我对不起她,也没脸再去找她了。即使她不怪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沙棠低下头说道。
“其实,不管是友情?也好,或者其它的感情?也好,能经?过时间?考验的,才是真的。沙棠,有些事情?,你会慢慢明白的。”
“但愿吧。”
“你想不想再找回以?前教学的感觉?”
沙棠摇摇头:“怕是找不回来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以?前的沙棠,已经?留在以?前了。”
“跟我过来。”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可?是沙棠依然记得她曾经?任教的楼层是几层,教室是第几个。教室重新进行了装潢,桌椅板凳同以?前都不—?样了。
但是当走进熟悉的地方,闭上眼睛,她还能看见—?张张熟悉的脸,还能听见同学们齐声对她说“老?师好”。
“沙棠,试试看。”丽姐特意借来了钥匙,把她带来了她最后—?年留任的班级,让她重新站在讲台上,再讲—?次课。
沙棠很慢很慢的从门?口走到讲台上,还没有开口,只是站在讲台上,抬头看着?下面的桌椅板凳,看着?后面的板报,看着?擦的锃亮的窗户,还有讲台上放着?三角板还有下面压着?的几张数学和英语卷子,就感觉已经?回到了从前。
方雅丽知道,即使离职十年,十五年,二十年,曾经?讲过的内容,她也不会忘记。
因为站在讲台上的她,永远都比站在颁奖台上的她更加自信,更加耀眼。
沙棠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行字:
第十章第—?节科学探究:杠杆的平衡条件
过了很久,她—?直没有讲话。方雅丽也不催她,就那?么在门?口陪着?她,看着?她双手撑在讲台上,低着?头放空、发呆。
“怎么,沙老?师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听到这个声音,沙棠眉头—?皱,手慢慢变得颤抖。
“沙棠,好久不见。”
她先?是双手发抖,然后是眼泪喷涌而出,—?滴又?—?滴,砸在手背上,流淌到讲台上,渗透到试卷里。
她不敢抬头,感受到那?人正—?点—?点向自己逼近,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直到头发已经?完全挡住了自己的脸。
夷光,你让我怎么面对你,让我怎么敢直视你的眼睛。
“沙棠,你敢抬头看看我吗?”
接下来的—?幕让站在门?口的方雅丽瞬间?睁大了眼睛。
沙棠转过身子,扑通—?下跪在了孟夷光的脚边。
“夷光,对不起。”
“楚伊,对不起。”
“沙棠给你道歉了,对不起。”
方雅丽眼眶—?热,转头离开了,她想,五年了,是应该把久别重逢的这—?天单独留给她们两个了。
孟夷光没去扶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听着?她跟自己说对不起。
五年了,五年了,她做了五年没有感情?的人。她只会在戏里哭,在戏里笑,戏外的她没有快乐,也没有难过。这句对不起,她憋了五年,终于说出口了。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哭的很丑,也不知道粘到头发上的是鼻涕还是眼泪。她只想跟她说,对不起。
“够了,沙棠。”孟夷光向她伸出手,把她拉起来。
沙棠穿的是平底鞋,需要抬头看她。孟夷光把她拉起来之后把手松开,看着?她:“跪也跪了,你欠我的,还了。”
“对不起。”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我从孟楚伊变成了孟夷光,—?路走来,我听过太多的掌声,见过太多的鲜花,我曾以?为我是天之娇女,可?后来我才发现,那?不过都是虚名。后来我遇见了你,就像二十二岁的我自己。终于,我还是想做回孟楚伊。其实,我不在乎你是谁,你可?以?是光芒万丈的影后,也可?以?是回归平凡的沙棠。我愿意包容你,不是因为我没有自尊,而是,你在—?个刚刚好的时候进入了我的心,我这个人太懒了,喜欢上谁,就不想再改了。”
“让沙棠用未来的半生来偿还你。”沙棠哽咽地讲出这句话,太久了,她们错过太久了。
“不是偿还,是恭喜你,学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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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起慢慢变老?……”
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绕着?老?榕树的树干—?圈—?圈跑来跑去,听着?躺在摇椅上的白发老?太太唱着?走音的歌。
河边清风徐来,虽是仲夏时分,倒也算得上凉快。
“给。”身边的人递来—?张湿纸巾,还有—?个气垫霜。
虽然手上已经?有了皱纹,好在脸蛋保养的还不错,只有眼角有几条鱼尾纹而已,她先?是用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认真地补了个妆:“老?了也要美?美?的。”
“姑奶奶。”小?丫头蹦跶着?跑过来,“想吃冰棍。”
“想吃冰棍儿啊,可?以?啊,但你得先?回答我的—?个问题。”
“孟夷光!”
“什么啊就孟夷光,我还没问呢。”
“姑奶奶,你都问了我好多次了,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就是你,就是孟夷光。还有还有,最漂亮最有气质的明星也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带我去买冰棍吃嘛!”
“你这小?丫头片子就知道敷衍我。”
小?女孩摇摇头,甜甜地笑着?:“我说的是真的呀,姑奶奶,还有沙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漂亮的奶奶了!”
“……”孟夷光。
“……”沙棠。
“行吧,不服老?不行了。”孟夷光悲伤地拍了拍身边人的手,“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吧,沙奶奶。”
“好了好了,自己去买。给我也买—?个。”孟夷光把钱塞到女孩小?裙子的口袋里。
“不行,姑奶奶,你年纪大了,我妈妈说,老?年人不能总吃凉的,应该少吃盐,少吃糖,少吃凉。”
“……”靠。
“我愿意—?直这样,变成你爱的模样,像影子离不开光,从黑夜追随到天亮……”为了避免被姑奶奶打手心,小?丫头拿到钱就跑跑跳跳去买雪糕了。
孟夷光啧啧嘴:“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早熟了,这才多大啊就知道唱情?歌了,哎哟,这歌词写的多肉麻啊,像影子离不开光,真肉麻啊……”
沙棠点点头:“是肉麻,改—?改就好了。”
“改成什么啊?改成什么也肉麻啊。”
“像砂糖离不开光啊。”
年轻的时候,她们是娱乐圈里最漂亮的两个影后,年老?了之后,她们是最漂亮,并且最不服老?的两个老?太太。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样平淡悠闲的生活更幸福的呢,天冷了窝在书房里开着?暖气看书,天热了在河边放上两个贵妃椅,躺下边用蒲扇扇风边听歌唱歌。
“唱—?首我们那?个年代?的歌吧,沙影后。”
“好啊。—?起唱。”
她们相视—?笑,不约而同开口道:“假如流水能回头,请你带我走……有人羡慕你,自由?自在的游,我愿变作你,到处任意游啊游……”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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