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听见了一件极为新鲜的事,吴盛年笑得?满脸褶子,话里都浸着幸灾乐祸,“许氏什么时候改姓修了?”
助理见还有温西月这个外人在,犹疑了会?儿,压着声音凑近说,“听说这位修泽先生是许还山先生的养子。”
吴盛年似乎不相信这样的传闻,眉头紧蹙,“养子?这得?养的多?亲啊,把白手起家的公司都交给他了?”
他掸了掸身上的中式的长衫,话里带着不屑,“要是真的,那这位修先生还挺有手段的。”
助理当然知道还有很多?夹杂着讽刺的传言,在暗示着这位修泽先生和许还山的关系匪浅,并不仅仅是收养关系。
可这些,不应当由他一个小助理来告诉董事长。
吴盛年轻飘飘地问,“又是为了宜城那块地?”
助理:“是。”
吴盛年了然地笑了笑,“还真是不死心,从许还山到郑元再到这位后生,都舍不下我手里的这块肉。”
他早年在宜城,在政.府还没有着力规划发展北城那边的时候,低价买了块地,一直没想好做什么,就闲置了长草,没想到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北城那里,已经成?了宜城的经济圈,各大银行保险公司的后台运营都搬到了那,他那块不起眼的地顿时成了香饽饽,许氏为了这块地啃了他多?年,当然,对这块地虎视眈眈的不止许氏实业一家公司。
他心里不太喜欢许还山这个人,没见过?,但经旁人之口了解了一些,没什么谈吐,大老粗一个,说话三句不离钱这个字。
他往来无白丁,所以就算许还山诚心地去香港亲自登门,他也没见一面。
现在换了个养子……
吴盛年看着助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抵触,“告诉他,我身体不好,不见!”
助理嘴张了张嘴想些什么,看到吴盛年的面色,终究忍了下来,“好。”
吴盛年道:“老的都这样,小的能好到哪里去?满嘴铜臭味,让他快回去,别玷污了我这块老宅子。”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
助理注意到还有温西月在,抱歉地便她笑了笑。
温西月收拾好东西,是准备走的,听到吴盛年这句话,忽然就不想走了,她把拿起的包又放回到了楠木椅子上。
轻微的声响,让吴盛年侧目,挑眉,“温记者,你还有什么事?”
温西月很重的抿了下唇,内心纠结了须臾,郑重说,“我觉得?吴老先生您这样说一个人不太好,而且您还是长辈。”
吴盛年往椅子上一靠,眼睛眯了眯,“哦,愿闻其详!”
温西月双手交叠搁在腹部的位置,整个人的姿态给人的感觉是恭敬的,可坦荡不回避的眼神又带着一些挑衅,“我认识你口中那位满嘴铜臭味的修先生,有缘见过?他几次,说不上了解,但至少从我接触的几次了来看,他是个正直富有爱心的人。”
虽然某些时候,他记仇还小气,嘴上爱揶揄人。
但他可以救素未蒙面的自己,还不止一次。
在她每每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没有一次是袖手旁观的。
她觉得?不是因为自己有多?特殊,纯粹是他教?养使然,就算他面对的是张西月,李西月,他也一样会那样做。
一个人从小受到了什么样的教?育,都会体现在他的一言一行上。
温西月又说,“而且,管理了一家上市公司,把利益挂在嘴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吗?”
吴盛年被一个晚辈这样教育了几句,非但没恼,反而乐了,“你说的没错,作为管理者嘴上一直说钱,是正常的,只是我不喜欢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位正直且富有爱心的修先生……”
“的确是我一家之言了,我了解他的父亲,自然而然把他也想成那种人,是我不对,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况且这位还不是亲生的呢,这错我得?认。”
温西月诧异,这么好说话,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
吴盛年笑,“那依温记者的看法,这人我是否应该见?”
温西月咬唇,脸上微烫。
这、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可吴盛年一直看着她,让她心有戚戚。
大佬做事,还要她来教吗?
这其中肯定有炸啊!
她漆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
她应该说这事不由她做主的,可联想到昨天车上修泽说的话,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他接下来一个星期要攻克的对象了,他帮过自己那么多?,那自己为他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是应当的。
“按照计划,本来吴老先生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应该也是我的采访时间,既然我提前完成?了我的工作,而且按照您的安排,这会?儿也是看在殷主任的面子上不得?不做的面子工程时间,那我可不可以把这十几分让给修先生呢?”
“我相信比起我的采访,他要和您说的东西一定更有趣。”
*
走出古色古香的老宅,温西月长长的舒了口气。
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虽然知道他决定见修泽绝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可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就忽然就有种翻身农奴做地主的感觉,觉得?下次见到修泽,就可以骄傲挺胸的告诉他,我也是帮过?你的。
她脚步欢快地往前走。
见迎面走来的修泽,步子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她轻轻咳嗽了声,尾指把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修泽见到温西月,先是愣了愣,而后像是习惯了这个女人在各种诡异的场合,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和自己碰面,他淡漠的脸上并没有迸裂出意外。
只是眉心稍稍跳了跳。
他望着这个应该出现在活动现场却不知道怎么在这的女人,礼貌而克制地朝她点了点头。
温西月看得?莫名的烦躁。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样一副“我很惊讶,但我伪装的很好”的样子。
“修总,真巧啊!”她笑得?明媚,故意掩饰见到他的心虚。
修泽语气松散,“是巧。”
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抱歉,现在有点事。”
言外?之意是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在这瞎扯。
温西月吃了憋,有点不爽,不过?还是很识趣地笑了笑。
就在修泽擦着她的肩的同时,她的动作比大脑也行一步,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修泽抬了抬眉,眼睛看着她的手指,再是她的双眼。
温西月在他眼神的压制下松开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你知道吗?当一个人财富积累到一定的阶段,再多?的钱、再多?的回报率复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数字。”
修泽原本是想甩开温西月的手的。
他来这之前,是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的,他爸选赴香港都没能见到的人,他不敢奢望第一次拜访,就有幸被他请进屋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欣喜之余,也怕他又突然反悔。
骤然听到温西月的话,已经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他听懂了温西月的意有所指。
“你是说吴老?”
温西月没正面回答他,反而和他提,“你知道他前几个月又拿出几亿来推广方言的事吗?”
“听说过?。”
“那我就觉得?,对他来说,现下利益不是他最看中的。”
修泽点点头,“人到了年纪,就像做些年轻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早年的时候教?过?书,后来他发家之后,也在各大高校捐建图书馆,宜城大学就有。”
温西月根本不知道该给他提些什么商业上的建议,只是想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他,“刚刚我采访他的时候,他也一直强调,文化的缺失就是人类的退步,他钟爱那些正在被我们遗忘的传统文化。”
修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只是几秒之内,已经有了有别于他手中那一沓厚厚的方案以外的想法。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第一次从修泽嘴里听到谢谢二字,温西月浑身轻飘飘的。
目送着修泽进去后,她没立刻走,想着辛辛苦苦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来这里,不多?拍些美照回去,就对不起自己的奔波。
她拿着手机穿梭在小路上,有水有地,还有野花,她各种拍拍拍。
人的肉眼拥有着无可比拟的像素,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将美好定格,可手机做得?到。
温西月拍了小半个钟,手机都在发烫,看着电量不多?,她把留念的心思收住,准备叫辆车回去。
她边输入地址边往平地上走,见修泽的车还在外面没动,动起了歪心思。
——他们聊的应该挺愉快的,不然也不会?进去这么久还没被赶出来。
那他的心情应该也很好。
*
修泽出来时,看到温西月对着他的车后视镜在整理头发,已经麻木到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他言简意赅地问,“没走?”
温西月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快速地敛住脸上惊恐的表情后,对上他谄媚道?,“不知道修总有没有空顺路把我带回去?不用送到酒店,随便把我丢到市区就可以了。”
她怕修泽多?想,特意解释,“我来时打车花了一百多块,反正你回市区,车空着也是空着。”
修泽没有说话,沉沉地看了她几秒。
“你会?开车吗?”
温西月没多想,脱口而出,“会?是会,但……”
“那就行,上车!”修泽根本不给她说后半句话的机会,直接解锁开了后座的门。
温西月还挺感动的,蹭个车还有这待遇?
她刚想和他道?谢坐上去,就发现修泽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停留,门打开的瞬间,人就理所当然地坐了进去。
温西月望了望空空如?也的驾驶室,忽然就明白了刚刚为什么修泽问她会?不会?开车。
敢情她原本就想省钱蹭个车,结果却变成了他的临时司机?!
就……离谱。
她在原地思考,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她表述的不够清楚吗?
还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所谓的绅士风度?
里面的修泽等的有点不耐,他把车窗降了下来,声音愠怒,“怎么还不动?”
温西月:“……”
作者有话要说:温西月:你还挺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