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月走出电影院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多钟。
夜色浓稠的如?同一幅巨大的泼墨画,笼罩着城市。
接连看了四场电影,温西月浑身酸痛,她觉得自己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走进电影院了。
她原地活动了下四肢。
瞧到前方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她招了招手。
坐上去后,司机问,“去哪里?”
“居雅苑。”温西月说。
到家可能也就十点半左右,在她的范畴里还太早,所以当经过一家酒吧时,她临时改变了注意。
或许用酒精稍微麻痹一下自己也不错?
酒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温西月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心?脏也因为过于欢快的节奏跳的有点快。
等自己的耳膜适应后,她才往里走,目标明确地坐到了吧台椅上,和服务生要了杯酒精浓度不高的酒。
温西月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信心的,上次纯属是个意外,因为郑乐亿的从天而降,她现在怀疑,那天是不是有人有预谋地在她的酒里动了些手脚。
不然不可能让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喝趴下,还断片了。
她托着腮,自饮自酌,眼底情绪淡漠。
也表现的对周遭的一切没有兴趣。
酒吧里的人来来回回地在游荡,欢笑声此起彼伏,只有她独坐在这,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过来喝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那张椅子坐过来一个男人。
过于浓烈的香水味让温西月抬眸看了看。
一个陌生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男人梳了个大背头,发丝梳的一丝不苟,油光锃亮的,苍蝇落上去都能劈叉的那种。
是个常年混迹在夜场的角色。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看着温西月问,“一个人?”
温西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
男人继续问,“一个人喝闷酒容易醉的,要不我陪你喝?”
温西月:“不需要,我一个人喝的挺开心?的,你陪我,那才是闷酒。”
大概是觉得温西月难搞,男人扯了扯唇。
他没有气馁。
温西月一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漂亮的像个娃娃,周身气质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身材虽然被宽大的卫衣罩住,但不经意间展露的曲线已经让他心?神震荡。
他知道这个女人和他认识的那些都不太一样。
像个偶尔贪图刺激的乖乖女。
如?果弄到手,玩起来一定?特别有意思。
“在酒吧喝酒呢,一般分两种人,一种呢是借酒浇愁,另外一种寻开心?,不知道你喝的是哪种酒?”
温西月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暗红的液体残存在唇角处。
“肯定是借酒消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好了,掖在心里会让你更难过。”
男人穷追不舍,“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不巧,我比你年长那么几?岁,或许你说出来,我可以帮帮你呢。”
始终得不到回应,男人换了种思路,他朝调酒师要了一杯红红绿绿的酒,推到温西月面前,“这世间上的难事,没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来,我请你。”
温西月只想在这个喧闹的地方待到十二点,让嘈杂的声音填满自己空空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在她耳边叨叨个没完。
她很烦。
说话来的话自然带着一丝脾气,“你上辈子是酒罐子吗?怎么这么喜欢请人喝酒?”
男人微楞后,厚颜无耻地纠正道,“我只喜欢和美女喝。”
“抱歉,我不爱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喝。”
“……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吗?怕你孤单!”
“谁说我是一个人?”温西月不耐烦,一字一顿道,“我在等人!”
“我观察你半个小时了,并不像等人的样子。”
温西月气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听不懂人话的人。
老天给他一双耳朵,就为了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吗?
“我故意的……”温西月故弄玄虚道?,她觉得这个人实在太烦了,想赶紧把他打发走,随口胡诌,“故意装作很平常,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我在等我的兔子自己撞上来。”
男人轻哂,眼尾随之一挑。
他不大相信温西月的说辞。
到酒吧撩人的套路无非就是那么几?种,他自认为掌握的很好,没有哪一种是温西月这个样子。
“守株待兔?那注定?是吃不到肉的!”
说罢,他上半身往前倾了倾,凑近了温西月,温热的气息状有似无地扫过温西月的眉骨。
“再说了兔子有什么好吃的?你面前的可是一只狼诶,和狼比起来,兔子弱爆了,你……要不要试试?”暧昧的吐字,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温西月只觉得恶心,蹙眉微微后仰,拉开和他的距离。
手发狠地搓了搓眉毛。
似乎温西月躲避的动作助长了男人的兴致,男人舔了舔唇,长臂一伸,想搭在温西月的肩上。
就在掌心?即将碰到的那一瞬,一只宽大的而有力的扼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轻轻松松的把他的手甩开。
他的身体也随之重?重?倒向一边,男人气恼,掀起眼皮看过去。
手的主人高大颀长,神色懒散,琥珀色的眼瞳里似乎燃起了怒火,带给人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他正居高临下的看自己。
剪裁恰当的衬衫被随意地扯开了两个纽扣,让明明看上去端正的人硬是增添了一份桀骜不驯。
“兔子好不好吃,不也得吃了才知道吗?”
温西月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稍稍诧异后侧身去看。
修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眨了眨眼,感叹今天他们两个人还真的有缘。
这都第三次了吧?
温西月收回思绪。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暂搁一旁,既然出现了……那当然物尽其用嘛,不然多可惜?
温西月来不及想那么多,当务之急她最想做的就是甩掉眼前这个普通且自信的男人。
她脑子一热,忽地站了起来,挽住了修泽的胳膊,头也靠在他肩上,装作很亲密的样子,“抱歉,我等的兔子他到了!”
她朝男人挑了挑眉,意思是你可以滚了。
在气势上男人本就矮了修泽一截,此刻看两人亲昵的样子,再纠缠下去,恐怕不够对方打的。
很识时务地,他端着酒讪讪离去。
看着男人走远,温西月才把心?搁回了肚子里,她快速地松开手,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桌子上,连一个字都没喝修泽说。
修泽:“……”
这一手的用完就扔还真是熟练。
他无声地笑了笑。
原本他是和朋友们在二楼的包厢里玩的,突然有点像抽烟,他没什么烟瘾,就是偶尔有那么点冲动,顾忌着包厢里有朋友的约会对象,他走出包厢。
一边抽一边站在二楼往下漫无目的的看。
彩灯迸射的光线依次变幻着,让人眼花缭乱,然后他就发现吧台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旁边坐着一位搭讪者,不过看样子,温西月并不想搭理他,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一根烟燃烧尽,他准备回包厢,可不知为什么,顿了顿后,他却往反方向走,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推着他下了楼梯。
路过她身后正好听到她神秘兮兮地和搭讪者说,她在守一只兔子。
没有依据的,只凭直觉,修泽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傻乎乎的小白兔。
耳边倏地想起下午回公司时,李楠在车上说的话,“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凑巧,一而再再而三就不大好说了,修总,我觉得那个温小姐想泡你。”
大概觉得泡这个字不好听,很快他就纠正了过来,“是想追你!”
“你看她一个新闻记者不应该很忙吗?今天又是工作日,怎么她一整天都在我们眼皮下晃悠,我们在哪她跟到哪……”
……
当时修泽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里。
现在好像这么一深究,确实两人的见面带着点刻意。
偌大的宜城,他们分别在南、北、中相遇,再联系她刚刚说的话,以往做过的事,似乎都在佐证李楠的猜想。
她确实想和自己建立某种联系。
……
修泽闲散的视线从温西月的头顶上收回。
他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咳了声,不满被人晾在一边,是在提醒她,“那我走了!”
温西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走就走呗,酒吧又不是我家开的,你又不是我请来了,走还需要特意和我打招呼?
想到刚刚他的确是帮了自己一个小忙,须臾片刻后,她郑重?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修泽:“……”
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有点捉摸不透。
守株待兔,现在兔子主动送上来了,送到嘴边,她都不尝一口?
修泽深敛的眸光暗了暗。
他也没有被人冷处理还一个劲往上凑的嗜好,冷冷一笑后,他折返往二楼去。
楼梯上了一半,瞥见温西月正掏出手机在买单。
紧接着摇摇晃晃的拿着包走出了酒吧。
修泽脚步滞住。
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她又不领情,可腿脚却在知晓温西月的离开后忽然想谋反,完全不听他使唤,情不自禁地追着那道瘦小的身影出了酒吧。
*
此刻时间逼近十一点半。
路上没什么人。
温西月因为空腹喝了点酒的缘故,头有点发晕,走起路来没那么稳当,东拉西倒的。
好几次都感觉会摔在路边。
修泽的影子被铺在路上的地砖切割的零零碎碎。
始终跟在离温西月两三米的距离。
护着她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
温西月走到一家便利店,透过玻璃才知道修泽跟在她身后。
她警惕的回头,在酒精的作祟下,她没了以往对修泽那种恭敬,只剩下身体出于自我防护的本能,下意识地问,“你跟着我干嘛?”
她抱着包挡在胸前,眼里充满了戒备。
“……”
既然被发现了,修泽也不打算掩饰,虽然他刚刚的行为最多算是尾随。
他也觉得自己是酒喝多了,昏了头,好好的局不去,偏要跟着一个醉鬼在外面吹冷风。
想到这,他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温西月跟前,对上她的视线,不躲不避,坦荡直接,“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