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柠心中焦灼,提起裙摆快步跨上台阶,往府里跑去。一脚刚跨过门槛,便听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欣宁郡主,请留步。”
晏柠顿步回首,见昨日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那位公公,此刻正站在府门口。瞧他那样子,应是在王府门口等候她多时了。
只是,此人昨日还眉目温和,今日脸上却隐隐多了一份肃然之气。
晏柠此时心中记挂着崇弈,身旁王管事满脸愁容望着她,更令她心中不安。她欲开口请那公公稍后,但话未出口,便听他尖着嗓门冷硬道:“太皇太后宣您入宫。”
太皇太后单独宣召她?晏柠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崇弈今日一早便入宫面见太皇太后去定婚期,本应是欢喜之事,回府后却无故盛怒。如今,她人未进府,便被宫中人拦了,要单独召见她。莫非是婚事上出了问题?
进退两难之际,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欣宁郡主身染风寒,不便入宫。劳公公进宫回禀,本王的事本王自己安排,不劳母后费心。”
“王爷。”那公公闻言,一脸为难,却仍站在原地不肯退去,“请王爷三思,体谅太皇太后一片爱子之心。”
晏柠见崇弈脸色较清晨更为苍白,忧心之下向他行去。崇弈不再理会那公公,上前两步,牵了她手往府里去。
转身之际,崇弈背后被血污了一片的衣衫落入她眼底,她骇然惊呼:“崇弈!”
崇弈未再出声,脚下也未停,拉了她快步回了他房中。他紧紧地拥着她,埋首在她颈间沉重地呼吸着,那气息灼热异常,烫得她颈后一阵汗毛战栗。
“崇弈,你这是怎的了?”晏柠心急,话语中已略带哭腔,“你背上伤了?”
“挨了母后两戒鞭,皮肉伤而已,无碍。”崇弈语气淡然,仿若这戒鞭之伤如饮水用膳般稀松平常。
思及他此前风寒未愈,如今又添新伤,晏柠心中担忧更甚。推了推他,想看他伤势,问着:“可有让医官处理了?”
“先不管它。”崇弈哑声回着。
他此刻微抬了些头,也不知有意或是无意,那炽热的唇随着话语不时扫过她娇嫩的耳垂,惹得晏柠浑身轻颤着,紧闭双眼,抵在他胸前的手,不自觉地紧抓着他的衣襟。
许是感受到她的情动,他突地变本加厉,轻咬着她耳垂,一手托着她后脑,一手扣着她腰肢迫她紧抵着自己,感受他的灼热。
“阿柠,阿柠……”他一遍遍轻柔地唤着她,双唇随着话语不断摩挲着她敏感的耳垂。晏柠原本小巧白皙的耳并着脖颈,均变得赤红火热,倒比他那唇还要热烫一些。
他从前总是温柔、轻缓地吻她,即便偶有失控,也从未如此这般刻意挑/逗过她。只一会儿,她本就娇软的身子更是如水般附在了他怀中。
“崇弈……”晏柠甜糯的嗓音添了一丝娇媚,传入崇弈耳中,他本就晦暗的眸子愈发深沉。
恶作剧般,他轻舔了下。晏柠再也禁不住,娇咛出声。这一刻,他的伤、太皇太后突来的传召,仿若都被从脑海中抽离了,她被迫沉浸在这强烈的冲击里。
陌生而剧烈的情动传遍全身,她不自觉地紧紧并拢双腿,更向他靠去。可崇弈却握着她双肩推开了她。
迷蒙着睁开眼,难耐地感受染红了眼尾,她娇糯的嗓音一遍遍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可崇弈并未心软,仍握着她肩膀,让她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须臾,他嘶哑着问道:“昨日,是因何才应了婚事?”
他问完,见晏柠神情逐渐冷静,惩罚般的伸手轻捏了她已无比敏感的耳垂。又一阵剧烈的冲击袭来,晏柠贝齿紧咬着下唇。
“嗯?”崇弈一手轻揉着,一手却推拒着她的靠近,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我……”晏柠终于开口,陌生的娇媚嗓音传入自己耳中,她羞得整个人愈发赤红,“我心疼你。”
“同情我?”崇弈的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微光。
晏柠了然,定是太皇太后将昨日谈话都告诉了他。她本不愿惯着他这份别扭的心思,可耐不住他的恶意,低泣道:“我爱你,所以心疼你。”
崇弈猛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低头深吻着她,火热的舌尖在她口中不住逗弄着。末了,抵着她唇,叹道:“再说一次。”
与平日里的温柔拥吻不同,此刻那一次次情动转变为陌生而强烈的空虚感,令她难受地摇头啜泣起来。
“罢了。”崇弈在桌前坐下,拉着她坐在腿上。拥她在怀中,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轻拍着她,等她逐渐冷静下来。
“能体会我平日的感受了吗?”崇弈仍轻拍着她背。
晏柠脸死死闷在他怀里,不肯回话,也无动作。她此刻,除了羞,还有一丝恼。他平日从来不会如此待她,今日这般做法,即便是未经人事的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刻意为之。
许是她平日里未意识到,她的一些行为无意中惹着了他,可他也不该如此恶意逗弄她。
简直是蓄意报复。
“阿柠,”崇弈又唤她,半晌未见动静,接着道,“我爱你,所以要你做我的妻。”
他说“妻”,而不是王妃。
无关爵位、封号,只是人世间最淳朴的,要相守一生的妻。
晏柠心中刚生出来的那点气,随着他这句话,又飘飘然散去了。她伸手,轻拥住他的腰。
手抚他后背,传来一片冰凉黏腻的濡湿,她慌张抬头,方才酡红的双颊瞬间煞白,急道:“你的伤还没处理。还有,太皇太后为何要拿戒鞭打你?”
崇弈并未松手,仍紧紧将她圈在怀中,低声道:“我接下去说的话,望你耐心听完,望你信我。”
晏柠此刻在他怀中,仰头望去,他方才略松的下颚,此刻又紧紧绷了起来。
当是为了让他安心,她轻声应了。
“我皇兄,薨于三年多前的腊月二十九,去年除夕一过,三年孝期即满。这三年里,皇室有不少适龄者的婚嫁之事均拖着了。年后,母后本已在张罗着这些事儿。是以,我今日进宫,向母后提了你我之事,很快便选定了最近的一个吉日,准备尽快完婚。可太史令却于今晨突然紧急上奏,通令直送我母后、太后、皇帝及我,说天象异兆,皇室两年内仍不宜有嫁娶之事,否则恐会使南弋灾祸不断,民不聊生。”说到此处,崇弈面色更为紧绷,语气也略显强硬。
“今年开春,南方已频现水患,民间怨气已起。母后忧我如执意成婚,恐会背上莫须有的骂名,当下决意让我……”他此刻语气晦涩,顿了许久,才接着道,“纳你为妾。”
晏柠虽平日里自躲着嫁娶之事,但听到此处,身子还是不由僵了。
纳妾?是了,皇亲贵胄纳个妾,便跟买个丫环仆婢似的,不入宗祠、不上玉碟,甚至称不上一桩像样的喜事,自然不必有什么顾忌。
应是感受到她的异样,崇弈轻吻了她额头,继续道:“我自是不愿,仍坚持迎娶,母后怒极,便打了我两戒鞭。”
“所以……”晏柠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异常干哑,竟分不清是因刚才之事还是因此刻听闻这消息,“太皇太后派人拦我,是想把我单独宣召入宫,让我同意为妾?”
崇弈轻抚着她发,未回话。
那,便是了。
“所以,影卫来传,说你回府盛怒,急唤我回。其实,你是怕我被太皇太后先行找到,带进宫去?”晏柠此刻心中是酸涩的。
她又误会了他。
这个总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从来事事以她为先,对她的承诺言出必行。尽管一再提醒自己,她却仍未给予他全然的信任,总是一次又一次误解他。
算起来,她亏欠他的情,恐怕今生未必能还完。
晏柠松开拥着他腰身的手,取了帕子细细擦净手上血污,推着他胸膛坐直了身子。她乌亮的眸子里已不见一丝方才的悸动,只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
“崇弈,我与太皇太后一样,不愿让你为我背上骂名。”她话语轻糯,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坚定。
“我不在意这些。我只要你。”崇弈回道。
见他不为所动,她语气轻幽道:“我自己……也承受不起这样的骂名。”
整个南弋民不聊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论是否是因为她与他成婚而起,只要崇弈坚持与她成婚,那这笔债,便是结结实实要算在他的头上了。
想到前世两人的结局,晏柠隐隐有一丝感觉,也许这一切,又是一场有心人布的局。
许是崇弈对她的宠爱和在意,从来不避讳、不隐藏,故而令他人轻易抓了他的软肋,次次以她相关之事设局困他。
而睿智如他,也真的每每在与她有关之事上,过于执着、乱了心神。
她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她乱了心、入了局。但她也知道,她与太皇太后一样,说服不了崇弈。
除非,退缩的人是她。
“阿柠……”崇弈闻言紧皱起了眉。
“我也不愿为妾。”她继续说着,拉开他的手,从他怀中站起身来。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她想让纷乱的思绪落地,让心中的喧闹沉静,让自己能看清这一场局的出路在何处。
他往日沉肃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伸手去抓她的手,却被躲了过去。
“阿柠,你昨日允了我的话,可还作数?”见她往门外走去,崇弈语气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