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鹤不敢抬头看陆舷的眼睛,甚至不敢探究他此刻的眼神，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符合剧情给他的设定,也完全不需要表达这?样的情感。
也就是说，他在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崩掉了系统的人设，而这?份莫名的情绪属于谁,连谢知鹤自己都想不明白。
“抱歉。”
两人之间久久没能有交流,谢知鹤明白他做错了事，表情也勉强恢复了原本的自持。
或许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努力展现的样子重新变得有些机械化了,这?是他下意识保护自己的方式。
弯起恰到好处的嘴角和表达出礼让的歉意，成功的让面前毫无表情的少年狠狠地蹙眉，流露出了一份排斥。
陆舷无比讨厌把自己伪装起来的谢知鹤，面前的小少爷比起高高在上的矜骄贵族，更像是藏在壳里的蜗牛。
“不用道歉,你?的教育是对的。”
陆舷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扯了个相当敷衍的笑,顺手提走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踢开了自己的椅子。
“砰——”
谢知鹤和陆舷的位置本来就处在后门靠窗的位置,所以陆舷出门时带上的力道足以让他的耳朵受到一阵轰鸣。
甚至还有风的力道扇在他脸上，这?样的凉意反而惊觉了谢知鹤的神经。
他果?然做错事了,甚至直接让陆舷不高兴了。
作为AI就要有AI的样子,说出了剧情以外的话,影响了故事，就这么直接让人讨厌了……
AI，到底不是人类。
他只能照着剧本的方式活着，失去这?些的谢知鹤,只是一个冰冷的怪物机器。
他的系统相当精密，自然能够分析到周围人外?露的情绪。仅仅是自己不由而出的一句话，就让自己和陆舷的关系出现缝隙，甚至在那一瞬间陆舷的恶意值暴涨。
谢知鹤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身边的椅子，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边座椅上的温度已经冰凉，属于陆舷的温度已经消失了。
他，自以为是的话。
让他被陆舷讨厌了。
原来只有按照剧本做“主角”该做的事，陆舷才会?愿意和他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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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舷的气?恼和谢知鹤的话没有关系，而是本能的感觉到了不适和恶心。
他不明白自己面对谢知鹤的时候为什么表现出的情绪要那么极端，明明在对方说出那样话的时候，他还有点想取笑谢知鹤像个古板的小老头。
学生时代的早恋，在他看来压根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在谢知鹤教育时没有生气?，只是在对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然后有些公式化的和他微微一笑的道歉时，那份怒意来的莫名其妙。
陆舷讨厌谢知鹤那么笑，只要他一做出那样虚伪又平稳的表情，他顿时怒从心来。
没有什么会?比谢知鹤露出那种表情，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那副模样更让人恶心了。
陆舷皱着眉想，甚至没能控制情绪，直接冷着脸暴躁的摔门出去了。
道歉，道什么歉！
既然要管别人的事情那就不要摆出那种恶心人的表情啊！
陆舷内心尖锐的声音不断贯彻他的脑域，不断有恶毒的话想要喷涌而出，然后狠狠地刺穿谢知鹤那种风轻云淡的面具。
“陆舷。”
女孩软软的声音打断了陆舷心里不断挥发出有气?泡的毒液。
有着漂亮大眼睛的女孩挥着手喊道，她穿着薄荷色的小裙子，笑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少年。
两人的距离缩近，那样貌甜美的女孩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带着一些不明的情愫轻声问道。
“原来真的是你呀。”
陆舷抬头一看，对着女孩的脸看了两秒：“……好久不见？”
看着女孩靠近他的动作，他顿了顿，还是把那句“你?是谁来着”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他虽然情商不高，但是也明白这句话一出注定会?发生惨痛的社会性死亡。
即便他刨开了自己所有的记忆，也依旧没翻出来这姑娘是谁。
在陆舷死鱼一样的生活里，有颜色的记忆只有家人、游戏、和谢知鹤。其他人不在他认知的范围内。
“虽然你现在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需要麻烦你一件事情呢。”
女孩的眼睛里流转着精光，一瞬藏匿在了眼底，抿唇轻笑。
“你?认识你?们学校的谢知鹤吗？我是他很重要的朋友^_^”
语毕，女孩温柔的笑了笑，嘴角扬起了一个完美弧度的微笑，就连神情都控制的如出一辙，模仿的十分到位。
就像一台精美的机器。
*
“知鹤，你?那个弟弟最近没有来找你的呀。”身边的同桌嘻嘻哈哈地靠在椅子上，随着他后仰的动作，椅子在地上拖出了一声刺耳的噪音。
这?声音在谢知鹤的耳朵里难听的炸开来，他的笔尖在草稿本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划痕，在行云的文字中格外刺眼。
他表情不变，只是笑容淡了几分。
“是吗？那他最近比较忙吧。”
“嗤，你?那个弟弟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同桌继续一仰一仰着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哐哐”的撞击声。
同桌对陆舷没啥好感，那家伙每次都霸赖在他的位置，把他椅子变得热乎后甚至想要鸠占鹊巢，自然逮着机会就各种奚落。
“你?看看，他现在谈对象了，肯定没时间来找你了。”
“估计不知道在哪里和女朋友约会呢。”
同桌抱着胳膊，他说完后才偏头看向谢知鹤的方向：“诶？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谢知鹤不动声色地拉下自己的袖子，遮住了握着笔的手上暴起的青筋，微微地笑了起来，“没事，只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他如果?有了自己的生活，那也很好啊。”
只不过，他现在没办法控制自己，捏断手中笔的力道。
“咔哒——”
“诶……诶吗！知鹤、知鹤你?手上流血了！！”
“卧槽这?根钢笔怎么质量这么差？！”
同桌惊叫着指向谢知鹤的手，鲜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墨迹混合在一起，两种交织的颜色混合成了黑红的痕迹，看着瘆人。
谢知鹤被送去了医务室，尽管他从头到尾没有叫疼，但是钢笔尖扎入掌心的血很难止住，医务室的老师打?了电话，把谢知鹤带去医院打破伤风包扎。
可能是他表现的太过于平静，医生反而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用棉签处理?上面干涸的血迹和污墨时，都不敢用太重的力道。
谢知鹤提前交代了老师，表示自己能够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打?消了老师给他父母打?电话的意图，自己一人去医院包扎伤口。
他不想因为自己这?样的小麻烦还要叫来家长，这?件事情是他的自控力不足，能小事化了就不要闹大。
“谢知鹤！”
在谢知鹤低垂着眼眸心里思绪缤纷的时候，少年气急败坏地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凝固了他所有在运转的数据。
陆舷表情有难掩的怒意，望向医生还没包扎的那处伤口时，仿佛被刺痛了眼睛般将视线一眼快速地转了回来。
他澎湃的怒意对着谢知鹤丝毫未减，反而有愈发胀大的趋势。
“你?是没脑子吗？那种东西扎到手心里不会?疼吗？！！”
“你?是不是能耐了，全都要瞒着别人自己唬过去啊哈？！”
谢知鹤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数据还没有恢复过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舷，紧紧地闭着嘴巴。
要等系统恢复过来才可以说话，他不能自己回答，万一又说出了剧情里不能用的话，陆舷就不要他了。
所以在陆舷咆哮过了一阵之后，就见着谢知鹤低垂眼睛紧闭着嘴，不看他也不说话。
像个鸵鸟似的，以为把自己藏在地里就能逃避交流。
“陆舷，你?走得太快了，我都跟不上啦……”
还没等谢知鹤明白现在的情况，从外面跑进来的少女娇嗔地打了一下陆舷的胳膊，脸颊因为跑步的原因变得有些泛红。
“你?自己不会?跟上来吗？”
陆舷撇过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免了和少女的接触。
“啊，89……知鹤，终于见到你啦。”
女孩微微一笑，垂落在耳畔的碎发在她恬静的面容上扫过，长得可爱的少女伸出手来想要碰向谢知鹤。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就被人大力拽了过去，甚至算得上毫无怜香惜玉的往旁边一推。
他挤开了沈鸢，直接擒住谢知鹤的手腕仔细的盯着伤口看，却没发觉谢知鹤在见到沈鸢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弟、弟弟……”
“她怎么和你?一起过来的呢？”
你?和她认识吗？又是……用什么关系出现啊。
只是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艰涩，只是吐出这两句话之后，才控制住自己苍白的脸色，努力平稳着呼吸。
陆舷偏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沈鸢：“她是……”
“陆舷，”沈鸢笑容顿了顿，“我想和知鹤聊聊可以吗？”
“很快就好的，不会?太久。”
谢知鹤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沉默，算是无声的默认了她的话。
等到门被关上的时候，沈鸢才走近了少年的身边，她没在意谢知鹤低垂着脑袋的动作，只是用自己微凉的手附上了他的脸。
接着几乎是半强迫式的，逼着谢知鹤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的看向自己。
“8957，你?在想什么？”
沈鸢轻轻地说着，摩挲谢知鹤面容的动作温柔，嘴里的话却和机器一样冰冷。“你?以为自己这?样的怪物，真的能得到人类的情感吗？”
“我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赋予人类的情感，只是按照人类的习惯方式做出了应激反应而已，你?误会了什么？”
“陆舷是我的任务目标，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继续和他接触了，我会?来代替你进行任务，你?负责好你?的任务对象就好。”
谢知鹤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瞳孔几乎涣散，他下意识的听从了沈鸢的命令。
“原来……是这样啊。”
他原本要靠近陆舷，好像就是系统告诉他要和陆舷做好朋友，才可以有办法和任务女主靠近一点的。
原来他对陆舷的好，是系统给他的要求啊。
只不过现在，是系统换了一个程序来启动而已，双驱动的运行来提高程序的成功率，才能得到质量最好的副本。
那的确，有了沈鸢帮他，他就可以调整全部的注意力在女主身上了，而不是那个“麻烦”。
谢知鹤的表情变得呆滞，原本微微蜷缩的手指松开，唯一的惊恐被沈鸢抹除。
“你?不需要想办法解决他了，我这?次过来就是负责攻略掉他的。”
沈鸢皱了皱眉，她掌心的温度因为谢知鹤变得有些温热。
“你?只需要管好陆小莱，按照设定的剧情和女主在一起，这?一切就算是结束了。”
谢知鹤所有的情绪和庞杂的心思被沈鸢触碰之后，就像格式化一般把他所有的记忆和多余的信息全都淡化了，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层阴翳和灰败的阴影，重新变回了冷淡疏离的样子。
沈鸢确定完全清理?了谢知鹤的自我意识之后，才松开了手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
“好了知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啦？”
“我很好，谢谢。”
谢知鹤低头看了下被包扎好的手，转头看向沈鸢时露出了他那个完美刻板的微笑，以及计算好的每一个动作。
“非常感谢，希望你?能和匹配的任务目标共度愉快的一个小世界。”
他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在系统里抹去了对陆舷这个角色的所有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