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萧鱼拐到了那家奢侈品玉器回收店。

“老板,我有些镯子,想换点现金。”

店家正在验别的货,“等会儿就来。”

里面正有个卖二手LV包的浓妆女人坐在柜台前等待验货,一转头看到穿着满身老花纹样的萧鱼,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第一次卖二手吧,你这么说,老板肯定给你开低价。”女人指指自己的一堆包,“我这些包,买来都没用过几次,明明是九九成新,他都给你算六成。门口价格说九折收购,但他一验货,居然连五折都不到!气死我了。”

萧鱼其实把这里当做古代的典当行,她没有指望能等价交换,只要价格过得去能够她生活就行了。

这些镯子在古代时,她根本都没有考量过价值,都不过是人人戴在手上的装饰,她戴着只觉得重,还经常拿来赏赐,随手就扔出去十几二十个。现在能换现钱,她居然有种赚了的感觉。

她看着萧鱼,“你说你要换哪种镯子?玉还是翡翠?这种东西压价更狠,还不如二手包好卖呢。不过我倒是懂点成色,你拿出来我看看?”

萧鱼看她把包全都陈列出来,于是打开自己的LV妈妈包,把自己的玉镯全陈列了出来。

一环套一环,翡翠一列,和田玉一列,满打满算有一百来个,简直一个大型玉器批发商。

女人低眼一看,噗嗤笑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卖二手,现在才发现,你是个二道贩子。这么多B货,你想骗钱?”

萧鱼:“什么叫B货?”

女人看萧鱼才十八岁,那些翡翠乍一看实在是扎眼,真要她评价,这里陈列的翡翠连一个冰种的都没有,全是极品玻璃种。真要是贵妇能有这么多极品翡翠还拿出来卖?

所以肯定不是玻璃种,怕就是玻璃!再看萧鱼穿着满身老花的LV,包吧,也不名贵,就是个普通的妈妈包,高仿感太浓烈了。真正的有钱人都知道一句话:“Lessismore”(少即是多),身上的首饰、衣服、鞋加起来,超过两件是大牌,那就是暴发户,不是真豪门。年纪这么轻又这么没品位,那当然是郊区外贸市场的常客。

女人哼一声,不想再说话。老板过来跟她砍价,“你这些包我都验过了,最贵的这个,香奈儿,划痕太多复原不了,算个四折,就按九千给你。”

“九千?我这包虽然买的时候单价两万多,但有编号的好不啦,全世界就几十个!你到底懂不懂行啊!”

老板根本不理她,一天来闹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不过他干的就是回收的买卖,来大批量卖二手的都是缺钱的,谁不缺钱会把限量几十款的包拿出来卖?——他当然知道这是限量版,他回收回来,自然会提价个几万去卖。

给她报完价,老板就过来看萧鱼的翡翠和玉镯,一看到那成色的时候,老板的腿就软了,好半天没站稳。

他瞪圆了眼,满脸虚汗,“小姐您坐好,我让人给您端茶倒水,我先拿一个,下去……下去检验一下……”

萧鱼随口淡淡:“好的。”

浓妆女人却来气了,“这怎么行,他如果调换你的怎么办?这个老板太老奸巨猾了!”虽然是B货,但也要说得像A货一样,最好真把这老板骗了才好。

老板指着头顶:“那儿有摄像头,还是商场的,我就在旁边柜台验,你可以全程调监控看我有没有调换。”

萧鱼摆手:“随他吧,不就是几个镯子吗?”

女人瞪大了眼:“不就几个镯子?”不是她眼花,骗子还有这么大度的?你不得装得像自己手上全是天价A货吗?

萧鱼只想速战速决,万一傅嘉楚等不及四处找她,就不好了。做母亲的怎么能让儿子等呢?

她约摸着一个镯子能换个几千块钱,但看店家换那么慢,她今天还是试试水,先换一个好了。

欠儿子的钱,她慢慢还。而且做老母亲的,总得时不时给儿子送点礼物吧。等下次再来。

店家这时低声地打了个电话,随后强装镇定地走了回来。

“呃……小姐,你这里的镯子,我只能收一个。就是我手上的这个。”声音还有些颤抖。

旁边的女人知道萧鱼的骗子手法被识破了,竟然没能让店家得逞,她哼一声。

不过骗子终究还是骗子,如果真要能瞒天过海,那以后像她这种傻白甜,还不得在翡翠市场上被人骗啊。

萧鱼微微讶异:“老板,你刚才验的这个,是我这里成色最差的。为什么只收这个?”

老板手指头还在发颤:“因为别的太贵,收不起……我手上这个,我给您开价五十万,可以直接打款,其他的,我给您一个名片,这是我们简董,收藏家,他可以给您开高价。”

说着他就递上一个名片,萧鱼看了一眼,名字是简杭。华兆集团董事长。

“华兆集团董事长?”旁边的女人捂着胸口:“是……是镐京那个华兆集团吗?”

老板抹掉头顶的汗:“是,我们是全国连锁店,就是华兆旗下的。”

不对,她是不是重点错了?浓妆女人的双眼圆睁,刚才老板说什么?她的镯子都是真的,而且最便宜的五十万?!!!

萧鱼大抵知道自己过去用的东西,到底有多值钱了。她自己也颇为惊喜,但都被她藏在了眼底。在外人看来,尤其是被身边的浓妆女人看来,这也未免太波澜不惊了!

不过萧鱼的关注点却在“简”这个字上,“这是简家的产业?那真不好意思,我和简家有些牵扯,恕我不能在这里换。”

她现在回了简家,如果要简家的钱,和直接伸手也没什么区别。

到手的五十万都能不要?女人想张口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萧鱼将镯子全都放回妈妈包里,但店家却执意拿着手上那个不肯还:“萧小姐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简家集团是一个庞大的企业,和当地的简家只有一丁点亲戚关系。当地的简家也只是因为和我们简董有同乡远房关系,这才拿到的投资,您不要有顾虑。”

是这样吗?萧鱼将信将疑。

店家反正是不打算还她镯子了:“五十万我立刻马上打到您的账上。不过,也请您把您的姓名住址和手机号让我登记一下吧。”

那浓妆女人看到她登记时的名字,再一联想,“你……你不会就是新闻里,简家的亲生女儿萧鱼吧?”

萧鱼莞尔:“你认错了。”

“绝对没错,”那女人长吁口气,伸出手来,:“这样我就能接受了,我是……我是傅城池的未婚妻,也就是你未婚夫傅嘉楚未来的后妈,幸会幸会。”

萧鱼:“???”

***

傅嘉楚将新手机送给了萧鱼,亲自把母后送到家门口才走,并叮嘱她明天一定得等他亲自来接她上学。

走的时候萧鱼对他欲言又止,该怎么告诉他,他即将又有个后妈这件事?总之对待这个儿子,要处理的麻烦事还很多。

萧鱼刚进门,就被等在门口的简颜拦住,“妈妈在楼上午睡呢,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想带你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简颜微笑,“这是妈妈安排的,为了给我们两个一点独处的时间,让我了解你。”

萧鱼能说什么呢?她将东西递给蓉姐,把简颜的手弹开,“一般而言,我不会让人这么握着我的手的。”

简颜:“那是怎么握?”

是托扶着。萧鱼不动声色,“那便去学校吧。”

一路上简颜对着她问东问西,好似很关心的样子。司机将两人送到学校后,简颜就让他开走了。萧鱼嗅觉敏锐,觉察出了不对劲。难道不需要在校门口等着一会儿来接么?

她用新手机发了条定位给傅嘉楚。

两人在校园逛了一圈,萧鱼立刻收到了不少校内男生的目光。

简颜出来的时候明明化了妆,旁边却好像视她如无物一般,她暗暗地压抑着这种不甘。

现在是冬天,天黑得很快。又是周末,夜幕忽然而至后,学校里四处就显得阴沉沉的。

简颜说:“啊,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啦啦队的选拔,你看我怎么忘了呢!不如你自己先转转,等我去报个到,再给你打电话。”

她消失得很快,几乎是绕过一棵树,萧鱼便看不见她了。

萧鱼的方向感不太好,不过这个年代的好处便是有手机,她随便走走,再次给傅嘉楚发了一个定位。

这所国际学校的园林设计独具一格,并没有隔绝外部的门墙。萧鱼其实不知不觉已经从树林边缘唯一的小径,走到了学校外延伸出去的小巷,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而且有了斑驳的墙壁。

而且面前还站着一个身影颀长、戴着兜帽的男生。对方低着头,脚尖在巷子中央来回地画圈。

“怎么不往前走了?”男生的声音浑浊懒散。

萧鱼屏息,硬着头皮,“这位壮士,不,这位同学为什么拦我?”

壮士……嗯……

男生轻笑了一声,头低得还是看不见,“同学你挺幽默啊,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萧鱼:“劫道的。”

她今天还恰好穿着一身LV,露富是容易倒霉的。

男生扬了扬头,萧鱼发现他的兜帽下还戴着黑色的棒球帽,有意隐藏外貌。

不过远处的路灯下他还是露出白皙的下颌,嘴唇薄而好看,他直接半倚靠在电线杆前,“丫头你很冷静,我看好你。不过有人出钱让我教训你一顿,”他顿了顿,“但我没想到你是女的,要不然,我就不来了。”

萧鱼深吸一口气:“那我可以走了吗?”

男生噗嗤一声,他的动作很多,向前随意走几步,“走吧。走快点儿,毕竟你还挺贵的,我怕我后悔。”

萧鱼转头时低眸,这男生脚上的帆布鞋还有破洞。她立刻会意,他是收了钱的。收了谁的钱也不言而喻了。

如果不是这男生直接说出了来意,她不可能想到简颜会编排这一出。看来这男生是在善意地提醒自己,让她提防。

“我擦嘞……”突然男生轻叹一声,低头将帽檐对着她,喉结耸动,“丫头,现在走不了了。”

萧鱼听到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回头间,竟然有十几条身影从前后包抄进了小巷。

“哟哟哟连你这个穷鬼都有女朋友啦?这么漂亮呢!来来来一起上,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收了钱的,谁让你那么贵呢对吧?”

萧鱼:“……”

黑吃黑。她的运气还真好啊。

“哎哟我去,”男生唉声叹气,又低头对着萧鱼说,“多耽搁你一会儿啊丫头。我看偶像剧里像我们这种人打架的时候吧,都让女生在旁边数数。”他下颌的弧度很好,嘴角微一勾,“那你也数数?”

萧鱼:“你还看偶像剧?”

男生次奥一声,他怎么就不能看偶像剧了?这丫头肯定是脑回路有问题。难道不应该双眼通红说“我好怕怕”或者“好的哥哥我帮你数”吗?

“哎小丫头你管我啊,”男生嘴唇凑她耳边,“你就勉为其难,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

萧鱼还没来得及反应,男生人已经冲出去了。萧鱼没有闭眼睛,不过她握紧双拳,在心里默默数了下数。

数到九十七,地上躺了一片。那男生朝她喊一声:“跑啊,丫头?”

萧鱼一阵恍惚,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却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哪里发生过似的。

——“跑啊,丫头?”

那个声音穿透旷古辽远与时空尽头,将她的记忆撩拨起来,抵达四肢百骸,刺入骨髓深处……

萧鱼回头,远远的巷子里,那个戴着帽子的男生已经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