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小时站在河岸边,满面笑容地伸出手时,宁鸿其实发自内心地不想拒绝。
面前人戴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面目骇然,仪表气度却风雅非凡,周身亦萦绕着截然相反的温和气息。
湖水濡湿的长发搭在肩头,末端分出几缕,柔柔地绕过脖颈。
淋湿的雪衣近乎通透,夜风一吹,立即紧紧地贴在身上,几乎能辨认出锁/骨的优美轮廓,这使得对方看上去几乎是精致又脆弱的。
但掌心抵上杭小时手腕时,宁鸿知道自己错了。
浓烈的灵力气息,近乎霸道的炽热劲气,让他恍惚之间,差点以为自己是碰触了一团火光。
玄衣青年抬起头,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起杭小时,从头到尾一丝不落,想要辨认这人来历。
……却在对方揭下面具的刹那,猝不及防地,沦陷在对方眸中荡漾的星芒里。
剑眉斜飞,眸若点漆,上挑的凤眼带着少年人鲜衣怒马的气息,颈窝浅浅,月辉笼罩在他身上,如一件轻羽编制而成的纱衣。
这个人,好生奇怪。
英气又温润,脆弱又强势,骄傲又柔情……
世间矛盾的种种气质竟皆他身上汇聚,并奇妙地糅杂在一起。
仿佛尘世间技艺最精湛的匠人,耗费一生年华,在最美的玉石上精心雕琢,呈现出如此一个夺天地之造化的人物。
原书里有这样的人吗?
宁鸿不知道。
他也不太想知道。
自从绑定了一个反派系统,被迫执行各种反派任务,承受内心各种良知谴责,他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港湾,让自己这张孤寂的小船停泊片刻,才有力气重振旗鼓,继续后面的工作。
眼下正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一个长相极对自己胃口,却又与剧情无关的男人,在系统规则掌控力薄弱的剧情空白期里,眼泛桃花地邀请自己,眉目之间传递的全是那方面的暗示。
这种天降的好机会,不快点抓住,可是要遭天谴的。
宁鸿的想法刚在脑海中闪过,他的系统081便冷哼一声,不屑道:“基眼看人基,你怎么知道对方是那方面的意思?”
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
因为在穿越之前,每当他被繁琐的工作缠到焦头烂额,在深夜前往gay吧饮酒买醉时,整座酒吧里投来的全是这样的眼神,□□的,热切又饥渴。
不动声色地扯开一点领口,宁鸿勾唇轻笑。
——若不是对自己有意,这人为何在自己多番推拒之后,依旧表现得如此热情?
似是要证明给系统看,玄衣青年悄然翻转右手。
上好的云锦绸缎从指缝间滑过,令人想起肌肤温润的触感,而他指尖灵动,一点一点,扣紧杭小时的手腕。
因种族和功法特殊,宁鸿的体温偏凉。
冰冰地攥上来时,杭小时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打哆嗦的欲望——他感觉自己像是触到了一片寒玉。
那寒玉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反攥的姿态强势又暧昧,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杭小时若是有心挣脱,定能将其甩开。
但如果心存摇摆,欲迎还拒——
便会像杭小时此时这般,试探着晃动手腕,却被猛然拽得更紧。
晃动时,宁鸿的袖口滑下一点,露出半抹苍白而细瘦的手腕,青紫色的血管在月光下格外突出,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他的手也似白玉雕成,只在指尖染一丝淡红。
杭小时愣愣地盯着宁鸿的手指,发丝微颤,悄悄咽下一口口水,耳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薄红。
这一丝变化,瞬间被宁鸿捕捉。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宁鸿略显得意,又暗自欣喜道,“他好可爱,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081狐疑道:“你保证不影响后面的剧情?”
宁鸿满不在乎地想,能有什么影响呢?
他只是个没有cp的反派,真实身份还是伪装成鬼修的天魔,光看这个设定,就从根本上杜绝了洗白的可能。
读者只会关心他败得有多快,死的有多惨,被主角打脸的过程够不够爽歪歪,至于他是不是个断袖,是否也期待着爱与被爱——谁在乎?
就连他自己,都快不在乎了。
这般想着,宁鸿眉目舒展,对杭小时微微一笑。
他薄唇轻启,意味深长道:“其实我……喜好龙阳。”
……
宁鸿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杭小时眸光剧颤,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他疯狂地想要回应,想抓紧对方的手大呼“好巧,我也是”,甚至想跟面前的青年来一个月下湖畔浪漫的法式热吻——
但这一切冲动,都在虚空中陡然传出的强烈电流下,灰飞烟灭。
从未有过的强度,几乎在杭小时尾指上燃起一片火花,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直接施加在灵魂上。
杭小时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扭曲到了一处,血液沸腾,皮下蜷缩的尽是焦黑的残渣。
“艹他娘的!”
杭小时疼得眼前一片模糊,忍不住在脑海里直骂脏话。
他因此错过了面前人的变化——瞬息之间,宁鸿脸色剧变,猝然后退数步,与杭小时拉开距离。
皮靴在地面拖开一条细长的痕迹,脚下沙尘飞扬。
青年的面容本就苍白,此刻在月光下更是毫无血色,殷红的唇紧紧抿起,鸦青的长睫剧烈震颤,眼帘垂下,将痛苦的神色尽数敛在眼眸深处。
宁鸿将颤抖的手指背在身后,紧紧攥在掌心。
但是没用。
即便咬紧牙关,全力抑制,他依旧能感觉到指头不受控制,神经质般,在掌心一抽一抽地颤动。
“怎么回事?”
他做了什么,怎么就触动到系统规则的敏感神经了?
同样的疑惑充斥在杭小时心底。
青年心绪翻搅,勉强抬起衣袖,遮挡自己面上不自然的表情,在脑海中疯狂地灵魂发问:“为什么电我,我做错了什么?”
025忙哄了他几句,又提醒道:“也许……你该问一问这家伙是谁。”
有道理。
杭小时立即抬起头,努力绷住面上的微笑,尽量保留风度道:“对了,小弟杭小时,还未请教大哥姓名。”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陨石坠地,飞流击潭,在两人之间掀起强烈的风浪。
玄衣青年的背脊瞬间僵硬,脖颈上的游龙花纹似是受了惊吓,飞速蹿入衣领,而宁鸿本人,则在杭小时惴惴不安的凝视下,沉默许久。
他微垂着头,凌乱发丝散下,遮挡了眉眼,只露出一抹光洁的下颚,线条紧绷。
“宁鸿。”他轻声道,“我叫宁鸿。”
杭小时:“……”
卧槽。
宁……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