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白天，虽然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但顾池和孟悦坐在前排，大家也没什么交流。
身旁的哥们儿林稚倒是一见面就关切地问：“燃哥，你昨晚怎么没回寝室？”
实话实说，怕他咋咋呼呼的。
许燃回答：“我在教室通宵学习。”
林稚黯然神伤，“也是，顾池应该也不能好好辅导你，你现在不抓紧，期末考不好，就得留级了。”
许燃深表赞同。
形同陌路的一天，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许燃吃过饭，目送哥们儿去了网吧。一个人回寝室拿上琴，往今晚的演出场地大学生活动中心去。
大学生活动中心，简称大活。
报告厅就在正门进去的右手边，面积不算大，但有个舞台，场中没有固定座椅，可以让尽可能多的同学站着观看。
北城大学几个演出场地，这算是最简陋的一个。
“扒啦啦”公众号影响力真不小。
许燃远远就见大活门口呜呜泱泱，围了很多人，已经堆到门前台阶下。
似乎是管制着，还不可以入内。
他背着这么大个琴包，想从人堆里挤进去真不容易。
正回想是不是有侧门之类的工作通道。
“你在这干嘛，快走啊。”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悦从旁经过，往大活侧面快速走去。
随后是顾池。
男生身材挺拔，神情冷峻地走来。
围到大门口的女生立马发现了他，高声喧嚷，“顾池在那！”
一嗓子喊过，有几个甚至作势要冲过来。
顾池掀起眼睑，往那边觑了一眼，微微皱眉，见背琴的男生还在迟疑，直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人一起往侧面的小门走。
许燃偏瘦，稍细的手腕握在掌心，只感觉到骨骼很清晰。
虽说是演出，但不算正式，顾池和许燃都是平时的白短袖工装短裤，倒是孟悦，穿了件浅蓝的斜格子衬衫，搭卡其色裤子，看着很清隽。
一进去，孟悦就惊讶地问：“不是给社团委的看么？怎么会这么多人？”
许燃解释：“八卦公众号宣传，社团委又开放了观看。”
刚看到有那么多人，顾池就有些担心他两。
尤其是许燃，才练了一个晚上。
人少可能会比较放松，但现在人这么多，担心他过分紧张，影响了发挥。
这会看他神情，倒还挺从容的。
报告厅旁边有个大房间，类似后台的化妆间，要进行表演的都等在里面做准备。
进去看到里面人还不少。
街舞社穿棒球服戴鸭舌帽的几个帅哥正贴着地面做breaking，民乐团的锣鼓笙箫，吹吹打打，健美操协会的排成一排，正在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顾池进来时，虽然吸引了一波目光，但大家都比较忙，很快就重新专注自己的事。
总而言之，没有太多空间给他们。
在角落找了椅子让他们两先坐，顾池放下琴，去找调音的工作人员沟通演出事宜。
孟悦在嘈杂的屋子里等得百无聊赖，跟旁边的寸头男生没话找话，“哎，昨晚练得怎么样？”
许燃想了想，“可以应付。”
对他也没什么大的期待，孟悦叮嘱：“可千万别给我出大乱子啊。”
许燃又问他，“你歌呢？练好没有？”
许燃确实对唱歌比较担心，这首歌有些pop-punk（流行朋克）的味道，而孟悦的声音是清澈空灵的感觉，也没合一起听过，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效果。
“当然没问题啊，顾池亲自指导的！”言语中，对顾池的唱歌指导很是推崇。
许燃突然想起10PM来，那把少年感十足的剔透嗓音，其实，还蛮好听的。
高中时，顾池是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那么现在……
想着，忍不住好奇地开口：“哎，问你件事。”
“什么？”
许燃琢磨了一下，“顾池是不是变声期出了什么岔子？”
孟悦神情不解，“你在说什么鬼？你不会是觉得他讲话声音难听吧？那你一定是聋了。”
许燃：……
“我只是看他高中演出视频，发现他还挺会唱的。”
孟悦一脸的理所当然，“开玩笑！顾池当然会唱。要不是他自己不唱，我根本用不着去学唱歌，你知不知道，学唱歌很麻烦的。”
“既然如此他干嘛自己不唱？”
孟悦正要开口，下一秒，突然吞回声音，警惕地盯着许燃，“你问这个干嘛？”
不等回答，他立时自己给出了答案，“我知道了，你贼心不死，你昨晚没对顾池做什么变态的事吧？”
许燃：？？
想到昨晚他把自己压在地上，许燃很想说一句，顾池大概比我还变态些。
话题正有些聊不下去，顾池回来了。
房间里很嘈杂，冷峻的男生走到跟前，弯下腰低声交待，“我们第一个，现在就过去准备。”又稍稍放轻声音提醒，“不用紧张。”
孟悦用力点头，起身往外。
许燃背起琴跟在两人身后。
紧张……
无数次从后台走向舞台，无数次调音试音，无数次站在立麦前面对观众。
他怎么可能紧张？
但这短短的几步路，许燃却克制不住地心跳加快了。
是不是因为，今天和曾经已经隔了一个生死的距离？
明明跟自己说过，不再玩乐队。
不知道怎么的，又答应帮顾池弹贝斯。
之前他把这件事看得特别简单。
但想到要重新踏上舞台，他的心脏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要沸腾。
因为乐队设备比较麻烦，所以第一个表演。
观众还没放进来，场里空着。
顾池做事谨慎周全，已经提前布置好全部，包括所有的音响和走线。
接下来是贝斯、吉他、主唱挨个试音，再合一起试了一次。
完成必要的准备工作后，已经晚上八点。
条件简陋，报告厅只能全部照亮，根本谈不上灯□□氛。
舞台上，主唱孟悦一个人在最前，面对立麦，许燃顾池两个乐手靠后，站一排。
下面一排桌子，是今天演出的负责人，包括社团委主任——大三的年纪辅导员，社团委主席和副主席，以及各个部门的部长。
报告厅的门打开，等待观看的同学一涌而入。
男生们来看炸裂的乐队现场，女生们来看颜。
“顾池顾池！妈呀，吉他帅，背吉他的校草更帅。”
“等了一个小时，我觉得我值了！”
“不知道歌怎么样，我比较关心这个。”
“孟悦今天穿得好好看，太可爱了。”
很快，不少人注意到贝斯手。
“快看快看，那个是不是许燃许姐姐？”
“我看看，好像是！”
“许燃竟然会弹吉他？”
“拜托，那个是贝斯。”
“不都说顾池很讨厌许燃么？两个人怎么会一起表演？”
“而且孟悦还在，三个人一起站在舞台上，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我三观裂了。”
看着舞台下的闪烁目光，许燃都能想象出来同学们在聊什么。
黑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偏头往左，看到身背白色吉他的男生站在不远处，微低着头，对背带做最后的检查。
虽然是个细节，但很多吉他手会忘记这一点，演出时出现吉他掉落的事故。
因为不是正式演出，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报幕。
辅导员朝顾池和蔼点头后，顾池跟调音工作员示交换了一下意见。
先从吉他开始发声，紧接着，孟悦清澈的嗓音唱响。
oh~oh~oh~
只在吉他单音旋律的伴奏下，他清唱了一段无歌词的段落，如同从云端飘下来的声音，让现场充斥着一份清凉。
十几秒后，很重的鼓点和贝斯一起接入，仿佛扩散开一波热浪，温度陡然攀升……
“走过生命逆旅彷徨，若无其事刺入的伤，分和聚散，晚风清凉……”
节奏和气氛在瞬间带动。
顾池的吉他是主旋律。
继早上他单独给自己弹的那首后，许燃又一次验证，这人吉他弹得确实好。
所有的推弦、揉弦、滑音……稳定又恰到好处，没有半分纰漏。
许燃则比较轻松，按部就班地发挥出昨晚的练习。
音乐和节奏一点点调动起观众的情绪，不少人在下面小幅度的蹦跶，许燃看得可乐。
很快要到昨晚发现的那段诡异间奏——没有其他乐器的那1分多钟。
许燃还有点期待，到鼓点节奏一变，就停下拨弦，去看旁边。
看到顾池摘了吉他，往舞台后面走。
这才注意到那边摆了架合成器键盘。
嗐——
我当是什么呢，都是哥玩剩下的。
男生站在键盘前，垂着视线，黑发柔软地搭在额际，修长的左手手指在键盘上轻快跳跃，右手调整模块。
合成器的声音混合着鼓点响起后，许燃又觉得，有点意思。
跟前面的躁动完全不同，这段是nosie风格。
反复持续的失真电子旋律，创造出迷幻、压抑的气氛。
在这一分多钟里，观众的神经逐渐绷紧，压抑的情绪一点点累积，在几秒的停顿中达到极限。
最后，吉他和贝斯突然炸响，所有的压抑得到完美释放。
许燃拨着弦想，这人，真的挺会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