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不爱做选择题,也不会去做选择题。而是抬起了头看着被他派出去挺长时间的警卫员。
这位警卫员同志姓朱,小朱同志。
老首长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站起了身,指着他住的屋子说,
“进屋来说。”
庄斯南眼神闪了闪,就立即也跟了进去。
这会儿厨房里面的事忙得差不厘了,下个面就行了。胡三哥看着站在厨房门口伸脖子看的胡五福,就把胡五福手里的生面条拿了过来。
胡三哥指着大水壶说,
“给老首长上一大壶好茶,再上只刚切好的鸡,凉菜,面条,院里桌子太小了。”
其实屋里炕桌也不大,现在已经进去了仨人了。胡五福先拿着三副碗筷就去了老首长那屋。
胡五福把碗筷放到了炕桌上,看着又是一脸阴沉的老首长,她没说话。
不过庄斯南却很主动地同胡五福说,
“小弟妹,走,我和你去着肉菜去,小朱累了,先吃饭。”
确实是,不知道赶了多少路呢,风尘仆仆的。
胡五福给小朱同志端了满满一碗的炸酱面条,面是白面条,酱也是之前炸好的,面上还放了黄瓜丝,鸡蛋。
庄斯南是用大碗端了一只切好的香酥鸡,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不由地点点头说,
“也就小弟妹有法子,这么大的小公鸡,不容易呀。”
胡三哥还把放凉菜的小盆递给了庄斯南,另外一盆里是他们吃的。
其实一共也没几个人,分了三拔人吃饭。
屋里头还有一个庄家大伯娘的,不过她只用吃点面条,还得是清汤面,不能有炸酱。
炸酱有点油大,庄家大伯娘吃了不舒服。
小朱吃得很快,完全不带抬头的,看样子出任务的人,不管是啥任务,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胡五福不由地想到了庄四文,出去好多天了,也没啥消息。
而庄斯南也没给胡五福个提示啥的,也不知道庄四文这次的任务难不难。
一桌子菜差不多都要被小朱给吃光了,胡五福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当兵好饭量。
其实要不是老首长年纪大了,吃多了不太能消化,平常的饭量也是比一般老头子要大。
经年岁月啊,胡五福不由地在心里感慨,到了后世,很多人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了,而是因为吃太好天天想着减肥呢。
一顿饭吃得干脆利索,而且非常迅速,菜也没剩下多少,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
胡五福想了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把碗筷又收拾了下去,重新泡了一大壶的茶端了上来。
等胡五福再拿着茶壶回来的时候,就见小朱同志又站得直直的,站在老首长的跟前,
“首长,我吃好了。”
老首长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缸子茶水,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先喝口水吧,不急,一会儿慢慢地说。”
手里紧握着茶缸子的胡五福,总觉得老首长这话说得口是心非的。
连胡五福都能听出来的话,何况是跟了老首长十几年的警卫员小朱同志。
小朱站得更直了,声音忽然有点发沉,用力抿了下嘴唇,这才同老首长说,
“首长,那我先说好消息吧。”
“嗯,说吧。”老首长微微点了点头。
小朱同志见着老首长让他说话,却没有要避着庄斯南和胡五福,他明白这是老首长家自己人,也就把自己打听“好消息”说了出来,
“嗯,当年那个男人是自个儿一个人回他们村的,并没有带离子。老首长,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老首长也点头承认,“嗯,是好消息,他把孩子怎么了?”
“卖了。”小朱同志回答得特别快,老首长明显是一愣。
很快老首长就反应了过来,瞪着眼睛说,
“卖、卖了?他卖了谁家的孩子?”
老首长激动地站了起来,咬着牙齿,脸上的肉都发颤呢,看着小朱同志。
小朱同志被吓得退了一步,庄斯南上前赶紧把老首长给扶在炕沿上坐下,
“爷,慢慢听,别急啊。”
庄斯南也明白那个被卖的就是庄四文,可后面到底是咋回事,都要听明白了。
小朱同志收了收腹,又回了点人气儿,继续慢慢地说,
“卖给了个婆子了,具体什么情况不太清楚。”
老首长的脸色又是一拧,还没发脾气呢,就听到小朱同志说,
“虽然贾二仁找不着,但是找着了个医院里打扫卫生的。”
老首长正要插话,却被庄斯南给摁住了。也不知道咋滴了,老首长最近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的。
庄斯南就扯出了点笑,给了小朱同志一点勇气,冲着小朱同志又点点头,意思是让他放大胆子赶紧说。
小朱同志马上就说了一句,
“那个在医院打扫卫生的,现在正好也在那,他也是看到当时的情况了。可能是出于一点点好心吧,他就去打听了一下。”
“然后他就同那个人一起喝了几次酒,也把事情弄明白了。”
庄斯南听得云里雾里的,而胡五福也有点稀里糊涂,什么那个人,那个人,卖孩子之类的。
但是老首长听得很明白,这会儿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
“然后呢?”
小朱还在继续说这个好消息,“这个打扫卫生的说,在二十三年前,当时医院三天内出生的有三个孩子,这个男人的老婆孩子确实当时就死了。而庄志仁和庄志义的孩子,都活了下来。”
老首长瞪了瞪眼睛,胡五福却像是明白了点什么,反而追问了一句,
“可庄四文的生日,比庄斯明的要小半年呢。”
小朱同志点了点头,“是的,这个男人抱着别人的孩子,卖了钱,回村后又重新娶了个媳妇。”
庄斯南迷糊得不行,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被卖的是四文?四文是我大伯的孩子?”
小朱同志立即就点了点头,
“这个卖孩子的男人,也确实是找到了。而且,那个打扫卫生的,也可以证明,就是这个男人把庄志仁的孩子卖了,然后还从贾二仁那里也拿到了一笔钱。”
“这、这不可能啊。”庄斯南觉得这种事不可能,他明明和庄四文是亲兄弟啊,那种血亲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呀。
坐在凳子上的庄斯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了起来。
而胡五福也觉得庄斯南是挺受打击的了,大概在庄斯南心里,觉得亲亲的亲兄弟,才是最好的。
因为不管是庄家老二还是庄斯明,对于庄斯南来说,别说亲爸和亲兄弟了,连亲人都算不上。
而老首长却是“啪”地用力拍了下桌子,对着庄斯南怒吼了一声,
“如果四文真的是你大伯的儿子,那你们也是堂兄弟,咋的了,堂兄弟就不是兄弟了,你们现在的样子,明明比亲兄弟亲多了。”
老首长说的正是庄斯南和庄斯明的关系,甚至庄斯明和庄斯东也是,根本不像是亲兄弟。
但是这个事情老首长也无奈,他觉得责任主要是在自己二儿子身上。
庄志义是从小被自己过世的老伴给宠坏了,等他想插手的时候地,已经晚了。
以至于现在,发生了那么丢人的事,居然都一点也没有一点悔意。
老首长这头不由地在摇着头时,庄斯南却是呆呆地了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
他咋能和庄四文不是亲兄弟呢,这不可能啊。
而胡五福却听出了一点点不对,就问小朱同志,
“我咋觉得不对呢,贾二仁还给他钱,为啥给他钱啊?”
如果是这个人自己偷的孩子,把自家死孩子塞给了庄家大伯娘,但是他为啥卖了孩子后,还要回到医院去找贾二仁。
而贾二仁还给钱,甚至给了不少钱的。
这也是小朱同志有点想不通的地方,他立即就说,
“最奇怪的是,他当时居然说,要让这个孩子在村里受一辈子苦,不能有一丁点去外面的机会。”
老首长听了是一头的虚汗,幸好庄四文争气啊。拧着一口气参了军,现在越来越好了。
关于这个胡五福和庄斯南倒是都知道,不过胡五福又觉得不太对了。
她又问小朱,“我听别人说,庄婆子经常从村里头到镇上邮局去取钱呢,是谁给他的钱?”
小朱现在对这个事也算是了解得多了点,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
“肯定是贾二仁,而这个贾二仁后面还有个人。”
胡五福当然想到这个了,她这会却是看着老首长问,
“爷爷啊,你家到底得罪了啥人啊,怎么这么折磨你家孩子呢?”
胡五福的话却引来了老首长的一阵白眼,老首长没再理胡五福,而是看着小朱,轻声地问小朱,
“贾二仁是找不着了,打扫卫生的那个人你也确认到了事实,那是不是那个偷孩子卖孩子的人,给带了啊?”
而小朱却是稍迟疑了一下,略微摇了摇头,一脸的歉意,
“老首长,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我赶过去已经晚了,他死了,死了好几年。”
原来这个人也是因为贪了钱,回村后又娶了个媳妇,但是手里头有钱就变得好吃懒做了,开始惹上了坏习惯,到处赌博不着家。
家里媳妇一个人带着孩子,既辛苦又生气,后来居然带着孩子回了嫁家再也没回来。
再再后来,就是钱都输光了,老婆孩子也不回来,没两年就穷死了。村里人都怀疑他是饿死的,但是谁也没有明说。
听了老朱的话后,老首长就觉得脑袋发晕。
“什么?他为什么要死,谁让他死的?”
老首长快要被气疯了,立即就站了起来,大声地喊了几句,而且他的脸色忽然也不好了。
胡五福赶紧掏出安心片给老首长塞嘴里了,旁边还有纠结的庄斯南也过来一起扶着了老首长。
庄斯南一边搓着老首长的胸脯子,一边在说,
“爷,你都多大岁数了,事情总会查清楚的。你看我,明明觉得四文是我亲兄弟,现在又不是了,我特别受打击。”
老首长白了一眼庄斯南,正想说他啥时候都没个正经时,突然听到胡五福居然急急地来了一句,
“是亲兄弟啊,肯定是亲兄弟啊。”
说完这话的胡五福,立即就手捂在了自己嘴上,她恨不得把系统给咬死了。
胡五福赶紧换上了一脸的笑容,“长得多像亲兄弟啊,没人比你们更像亲兄弟了。”
胡五福的话说得在理,也宽了庄斯南的心,而老首长也是点着头说,
“是啊,是呀,你们关系多好啊,也有那么深的血缘关系,想那么多作甚。”
而胡五福现在用意识流联系到了系统,叮嘱了系统了一句,
“阿朱,干你的活去,把我的时空店铺给看发了,别乱说话。”
刚才胡五福正安慰庄斯南的时候,说庄四文和庄斯南关系那么好,跟亲兄弟似的。
正这时候,系统突然冒出来,在胡五福脑子里像是炸了一样,用飘乎乎的声音说,
“主人呀,他们就是亲兄弟呀,真的呀。”
所以胡五福让系统赶紧消失,不要再打扰自己了。
可系统却是少有的正经,用不再发飘的声音,同胡五福一个字一个字说,
“主人呀,我说的就是事实啊,他们的骨骼扫描过的啊,完全吻合近亲的基金组合序列呀。”
虽然系统是个未来的高科技产物,但是胡五福心里头却不敢保证现在的系统说得准。
主要是因为现在的阿朱是个厨房系统,胡五福抿了下嘴,立即就下了个决定,
“去想办法买台仪器吧,我总觉得现在不管谁说什么,都觉得没法相信一样。”
系统“嗖”地一声下线了,对于胡五福的不信任,大概是有点生气了。
但是胡五福可顾不上他,胡五福现在想碰上那个贾二仁,胡五福晃了晃头,不由地想到个大肚量的猜测,
“这个人,就这么难找么,会不会换了名字了?”
老首长这会儿精神稍好了些,胡五福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到底当年孩子为什么被换掉,只有这个贾二仁清楚了。
而对于胡五福的话,老首长却是略显乏力地说,
“之前让小朱去查过医疗系统内,记录过的大夫,却是没有一个叫贾二仁的。”
胡五福也知道,这个年代找个人真的跟大海捞针一样。
即使这人真的是换了名字,可鬼才知道他换啥名儿呢,不会就像是胡村长接的那人,叫个啥富贵或是富啥的吧。
胡五福想想就觉得好笑,但是现在能确定庄四文是庄家大伯是亲爸了,也是一件该高兴的事。
可庄斯南却突然说,“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再知道,除了四文和我大伯外。”
老首长明白庄斯南的意思,在查清楚过去事情的真相前,不能同任何人讲。
老首长也没有提反对意见,自己家的老二和老三都是啥德性,他还是明白的。
“贾二仁,他还能叫啥名儿呢。”老首长也同胡五福似的,不由地在说着这个人。
而同一时间,喝得有些醉的胡村长,终于没有喝倒。
一是酒的度数小,二是今天的肉做得太好吃了,连付家老头这个酒鬼,都顾不上喝酒,上手抓着烤羊肉吃。
胡二哥按照胡五福说的,不仅拌了菜,做了炒饭,还冲了茶水。
胡村长吃得高兴得不得了,就觉得这人真是没白活啊。高兴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从兜子里掏出张纸来。
胡村长眯着眼睛看了看,总觉得好像有啥不对劲,噢,原来是名字没写对。
这张纸上面写的人是叫贾富贵,可是之前不是叫贾二仁么?
胡村长迷迷糊糊的,还是看清楚了,旁边有个曾用名,上面就写的是贾二仁。
点点头的胡五福,把纸又折了起来,放进了兜子里,差点以为自己接错人叫经。
而这时候,人根本不在镇上医院的贾二仁,正在市医院院长的办公室里呢。
贾二仁和现在市医院院长正对峙着呢,贾二仁指着桌子上的文件袋说,
“我不去村里面,不是说我的关系被转到了镇子上了么,那边也有医院吧,以我的医术完全没有问题呀?”
虽然贾二仁这人确实很烦人,但是医院院长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贾二仁的医术确实是经过多年的经验打磨出来的。
但是可惜的是,目前的社会状态,是要正要医学院或是医学中技校出来的,贾二仁这种野外人员,根本不会被重视。
贾二仁的事,全是上面领导决定下来,院长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一句,
“你的关系转的慢,先到了镇子上,慢慢转吧。”
贾二仁却是好不容易拉下了老脸说,
“让我留在镇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