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慢慢地走到了贾老农的跟前,他把眼前这位老实巴交的老农民仔细地看了又看。
阴影落在了贾老农的脸上,而贾老农也是露着一脸的不明白,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老首长,同时还眨了两下眼睛。
老首长伸出了他有力的大手,“哈哈”笑了两声,就把贾老农给拉了起来,那张脸笑得有点渗人。
很亲切地拍了拍贾老农的肩膀,老首长说话非常的柔和,
“你啊,也别想太多。吃了这顿饭呢,好好休息休息,我也想想咋安排你。”
贾老农压根就没听懂老首长的话,皱着脸又笑了笑,
“您可真会开玩笑,您是个当大官的,俺啥也不会,就有俩条腿,肯定能走回家的。”
贾老农还以为老首长要把他送回去,可老首长想的却是,要咋把他给留下来。
贾老农差不多是被老首长硬给摁在了凳子上的,转头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一大碗面,上面整齐码着的五片肉,以及两颗白白的鸡蛋,贾老农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老首长在看到贾老农在盯着那碗面时,很满意地把手就从贾老农的肩膀上松开了。
可就在老首长的手刚离开贾老农的肩膀不到半分钟,就听到“咕咚”一声,贾老农从凳子上掉在了地上,晕死过去了。
胡五福端着另外一碗面,正要放桌上时,也被贾老农吓一跳。
以往溜桌子下面的,都是喝多了的,从来没见过因为看见肉被吓倒的。
就在桌子前的几个人发愣的时候,忽然从院子外面闯进来一个人。
也不算闯进来的,是因为院门开着,他在外面一眼就看到有人晕倒了,立即就冲进来急救。
一阵掐人中,摁心脏,终于把贾老农给弄醒了。
听到地上躺着的人“呃”了一声,萧虎爸爸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脑门上的汗,
“哎呀,我这个外科主任还是有两手的呀。”
老首长不明白这个人是谁,忽然就听到一个没听过的姑娘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发过来,
“爸,你咋跑来了呢?”
说话的人正是萧虎,她这一上午看到庄家的来了一拔又一拔,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可萧虎要给庄家大伯娘去取早饭,就慢慢地从屋里出来了,然后发现没人注意到她。
当萧虎准备悄悄溜到厨房的时候,就正好是贾老农晕倒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动地方呢,她亲爸闯了进来。
不管是谁救的,反正人是被救了过来了。
老首长是最满意的,不过老首长这会儿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萧虎身上,就立即问她,
“你是谁,你为啥在这?”
萧虎看着老首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当官的气势,就有点虚,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了,
“我是医院的小护士,来照顾你家病人的。”
旁边的庄斯南和胡五福都一起给证明了,尤其是庄斯南还补充了一句说,
“小护士他们家和咱家这头一条巷子,照应我大伯娘方便着呢。”
总算是事情都弄明白了,老首长就问萧虎爸爸,
“那他咋办,我还说要请他吃肉呢,可他却被吓成这样?”
在医院里啥人啥事没经历过呀,萧虎爸爸完全能明白像贾老农这种人的心思,立即就给提了个建议,
“这个老头身体也虚,您要是真心帮他,让他在这里住上两天,好好养养气吧,要不然这么回去了,真得没气了。”
哪能让这么重要的人没气呀,老首长马上拍板,
“好,正好有小护士,一起照应着吧。”
可萧虎爸爸听着却不乐意了,可他却换了种说话,
“我是个外科的大夫,但是也懂一点点中医药理的。其实就是好好的休息几天,再吃上几顿好的。这样一来,心情好了,万事都好说。”
“气也很足了?”
老首长马上就问萧虎爸爸,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呢。
萧虎爸爸立即就点点头,这种人不只是医院里,平常认识的人也见过太多了。在萧虎爸爸眼里,是庄家的人生活太好了,所以应该忘了吃苦挨饿的日子了。
其实老首长是还记着的,一路苦过来的,可是他不愿意想起那些遭心的事,太难受了。
萧虎爸爸和胡三哥,把半晕不晕的贾老农扶进了一间稍小的屋里。胡三哥又给去拿了碗茶水,萧虎爸爸接过来帮着喂进了贾老农的嘴里面。
看着人没啥大事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萧虎爸爸和胡三哥就出了屋。
一出了屋,萧虎爸爸用手不停地煽着,无不感慨地说,
“苦命人啊,身体不算好,年纪也不算太大,可就跟那七八十岁老头子似的,唉,可怜呀。”
萧虎爸爸感慨着呢,萧虎走过去带着点疑惑就问了一句,
“爸,你可真厉害,这么一下就能看出来他像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了。”
“哈哈。”萧虎爸爸却是脸色不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继续用手煽了煽,
“因为他嘴太臭了啊。”
旁边坐在凳子上的真正的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正咬着牙瞪着萧虎爸爸。
而萧虎却是“呵呵”地笑了两声,
“爸,你咋来了,你吃早饭了么?”
胡五福端着一碗素面从厨房里出来了,就招呼萧虎爸爸坐下吃面,
“萧叔叔,过来吃面吧,刚煮好的汤。”
“嗯哼哼。”
老首长连着哼了几声,表示他很不高兴,他不同意。
可老首长的意见,一般情况下在胡五福这里都是被否决的。
“呼噜噜”地已经开始吃面的庄斯南,看着老首长笑了两声,
“爷,你赶紧吃饭吧,操那么多心。”
老首长本来想说一句“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说的可不是你”,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听到萧虎爸爸问老首长,
“老爷子,您也是姓庄的?”
庄家大伯庄志仁在这弄的房子,在居委会那里都是登记过的了,而且有胡五福这个手指缝松的在,即使知道总有人来这里,王大妈也不会找过来。
但是,街道里面还是很多人都知道了,这家新搬来的,姓庄。
老首长接过胡五福送过来的面和筷子,挑了两根面条,吃了一口,觉得味道真香呀。
也就胡五福的手艺,能征服他的胃。
老首长吃了几口面,终于没那么生气了,才抬起头回了萧虎爸爸一句,
“是呀,姓庄的,咋的了,还有姓庄的?”
也不是说老首长有多敏锐或是敏感,而是萧爸爸说到“姓庄”时,脸上露出了特别欠打的笑。
就在老首长以为他笑话自己是个“糟老头”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让他差点掀桌子的事。
“呵呵,您也姓庄,好姓好姓啊。”
萧虎爸爸也低头吃面,吃了两口面,话还是没忍住就说了出来,
“我、我们医院今天要住进来俩个疗养的人,那个男的就是姓庄的。”
“呵呵,这事儿吧,虽然被瞒得死死的,可我是手术的主任,我就知道了那么一点。呵呵,笑死我了。”
萧虎爸爸,实在忍不住了,越说笑容越大,
“我做了这么些年的手术,头一次听说这事。呵,男的和女的在车里做那事,车翻进沟里头,男的那玩意儿就给断、断了。”
萧虎爸爸“呵呵”地低头笑着,已经快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了,别说吃面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胡五福是知道这个事的,胡三哥也差不多知道点,他俩硬是崩着脸不笑,不过忍住难受啊。
而老首长却是手在发抖,“吧嗒”一声,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庄斯南突然发出的大笑声,打扰了大家的沉闷。
这一带头大笑可不要紧,包括萧虎小护士,都跟着笑了起来。萧虎正端着一个空碗,从屋里刚出来。
虽然听了萧虎爸爸说的半截子话,但是她知道是咋回事,也是一起笑了。
萧虎笑了两声,就走到桌子跟前,挨着胡五福坐着了,脸上露着和她亲爸一样气人的笑容,
“厉大夫和那位任院长,都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其实好些人都知道了。”
“哎呀,那个姓庄的估摸着也以为别人不知道呢。但是,这种事,哪能瞒得住啊。”
萧虎随便叨叨两句,立即就揭露出这件事的本质。
胡五福微微点了点头,附和着说,
“我也听说啊,那个姓庄的家里还是挺有势力的,可再有势力,哪能管得住别人的舌头啊。啊呀妈呀,这么稀罕的事,大家都想听呢,哈哈……”
胡五福的大笑声,立即就把有些怒气的老首长给惊到了,老首长眯着眼,转过脸就盯着庄斯南,
“小南,你说,你知道这件事吗,什么时候知道的?”
庄斯南又不傻,他真要说出来自己前两天就知道的化,肯定会被老首长给打的。
连忙摇着头,不过庄斯南嘴上的笑容,是没有收回来的,
“爷,我天天在干啥,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就我一个人到处跑呢,我和您一样,现在才听到这么个笑话。”
“对,就是个笑话。”
从桌子上抬起头的萧虎爸爸,也是附和了一句,
“哎呀,吃饭吃饭,这种笑话也不常见,咱们吃了饭好好唠一唠啊。”
今天早上给庄家大伯娘做的素面,虽然只吃了一小碗,说明她今天胃口不错,心情应该也好的。
老首长坐在院里的桌子跟前,伸着脖子,看了几眼屋里炕上侧躺着的自己大儿媳,其实他心里头微微有些愧疚的。
刚才所有人都在笑话那个姓庄的人,老首长一开始是很生气的,但是忽然想到自己老姐姐说过的一句话,
“孩子犯的错,大人也是有责任的。”
但是,就在老首长叹了口气,微微地叹息了一句“孩子啊”,紧挨着他坐着的庄斯南,却给他直接泼了一大盆凉水。
这院里也都不是外人,没啥可避讳的,庄斯南冷冷地说,
“他们的年纪应该和那个贾老农差不多吧,爷,你咋能觉得贾老农像是个孩子呢?”
已经把面吃得差不多的胡三哥,以及平时不多话的胡三哥,这个时候却也说了一句,
“歪脖子树吧,越长越歪哦。”
胡三哥的话说得还是挺隐晦的,但是就是说给老首长听的。胡三哥的意思是说,树越长越歪,和当初是个啥样的小树苗没有关系,还是要看他咋长的嘛。
换句话说,老首长该尽的父母责任早尽到了,现在孩子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还要让父母继续时时操心,那这可就不是年龄的事了。
虽然老首长没说医院里那个出事的溜溜俩人是咋回事,但是萧虎爸爸还是听出来点意思。
庄斯南鬼精得出奇,伸手拍了拍萧虎爸爸的肩膀说,
“刚才你送屋里那老头,你也看出来了吧?”
“我只看出来他病了。”萧虎爸爸不得不说真话。
而庄斯南也很赞同他讲的,一个五十来岁的,比七八十岁的人还要虚。如果真要往回家走,走个几十里的,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家呢。
这就是庄斯南要同萧虎爸爸说的事,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家老爷子对这个老头还挺在意的,你给这老头要不找个活干干吧,让他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也养养身体。”
“哞哞……”
院里的那头老牛也很赞同庄斯南的意见,忽然就叫了几声。
萧虎爸爸很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我们医院只要是有个空位子,现在是恨不得每家的关系户能进来,也得走副院长和院长的关系,特别的麻烦。”
但萧虎爸爸却说了个地方,现在应该有位子的,
“火葬场,那地方阴森森的,好些人不爱去。一样是在医院里看死人的,就会觉着医院好,而不乐意去火葬场,你说怪不怪。”
胡五福听了,反而觉得不爱去的人有点傻,
“火葬场好啊,也没啥重活,拿钱也多,家属们还特别感谢那烧火的人。”
庄斯南想想也觉得不错,而且这边的火葬场也是新建的,确实缺人,
“是个好主意,我去找找人问问。”
胡五福一听就知道庄斯南办这个事没啥问题了,马上就说了一个自个儿的要求,
“二哥,我这还认识个老太太,你也把她给弄进去吧。”
没有想到,胡五福也想走关系,庄斯南立即就问她,
“啥老太太啊,还需要出来工作?”
胡五福“嘿嘿”笑了笑,
“她姓牛,这边几个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叫她牛神婆。是有几下子,不过得罪人了。”
可不得罪人了么,进去好几次了,这次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呢。胡五福记着牛神婆托人送给她的信,信上面说庄四文答应过的事。
想到这里,胡五福就叹了口气,
“四文忙成那样,肯定早忘了,不管咋说,牛神婆帮着把那个姓区的牛皮糖给骗走了,也算是我和四文有点小恩惠。”
本来有点沉默的老首长,忽然就听到胡五福提到的“姓区的”,就不由地问了一句,
“姓区的,区丽雯?”
让胡五福没想到的是,老首长竟然知道区丽雯。
老首长不仅知道区丽雯,还知道区丽雯,最近谈恋爱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反正是谈上了。
朝着胡五福淡淡地点了点头,老首长立即就说,
“有一种东西叫做,组织安排。”
可不就是组织给安排的么,一开始安排了区丽雯在抢救室拍着光光的焦大米的屁股蛋,然后把他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
也因为这样,所有年轻的护士们,对区丽雯特别的佩服。
更是因为这样的事,被救的战士焦大米,在护士长和其他护士的鼓励下,开始追求“美丽而勇敢”的区丽雯。
这些事,胡五福统统都不知道,但是区丽雯所在的战地医院院长,为了能够去更好的医院做院长,经常性地向老首长汇报一下区丽雯的感情生活。
而且因为焦大米是立了功的战士,又因为总出任务,都32岁了,还没摸过大姑娘的手呢,何况是结婚呢。
以前是家里太穷,后来是太忙了。
对于焦大米的事,所有领导都非常关心,然后大家商议了一下,其实也是在战地医院院长的积极推动下,时时给焦大米创造机会。
尤其焦大米听说区丽雯是从京都来的,有着雪山高峦般的奉献精神,更是让焦大米心动得不行,行动也更快。
这也算是最近的老首长,收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吧。
在听着老首长简单地说了下区丽雯的近况后,胡五福实旧太佩服老首长了,伸出一根大拇指往前推了推,
“庄爷爷,您才是最厉害的呢。”
胡五福又继续说,“听说区丽雯这个女人是个运气很厉害的,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她没遇见您。”
一顿马屁拍得“啪啪”响,获得了老首长短暂的满意。然而老首长却又交给了胡五福一个任务,很重要的任务。
老首长忽然伸出手,在胡五福脑袋上摸了一把,把胡五福吓得直接就站了起来,两只手垂在身旁,大声地说,
“庄爷爷,您有事请吩咐,我一定办到。”
对于胡五福的态度,老首长很满意,
“福宝啊,就交给你一件事。不过吧,还是得让你的优势发挥出来。”
胡五福点点头,站得直直的,等着老首长的吩咐。
而老首长先朝着萧虎爸爸说,
“你是医院的大夫,一定接触过很多人,还有一些你们这个行业的一些人。”
“所以呀,不仅是福宝需要去打听这人的情况,我还想拜托萧医生,也帮着去找找这个人的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