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你要做甚呀,收菜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胡妈妈瞪着一双无知的眼睛,在和胡五福说着什么叫“投机倒把”。
“福宝,不行的,要是有人知道是你在收菜,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胡五福一句话也没说,而是把眼神看向了胡大嫂。
而胡大嫂却是朝着胡妈妈挥了下手,
“妈,你声音低点,要是让别人听到,那没事都成有事了。”
可胡妈妈却是根本不在意,还朝着胡大嫂摆了一下她的手,
“哎呀,这会儿都吃饭的呢,谁会到咱家偷听呢。要是真被传出了什么放,肯定是新来的那三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胡五福的错觉,总觉得胡妈妈在提到曹家三口子时候,是咬着牙的。
还是胡大嫂比较了解胡妈妈,立即轻声地说,
“村里面牛棚那头一下就住进了五个人,马上还要再住进一些人的,咱家牛棚空着也是空着。”
可胡妈妈一听就不干了,伸出手“啪”地拍了下桌子,好像是拍疼了,又眦着牙用劲甩着手。
但是胡妈妈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村长安排人就送粮食来啊,为啥和咱家一个锅灶吃饭呢。”
曹家三口今天是在后面牲口院子吃饭的,胡大哥在院子里给摆了一个很旧的小桌。
不过饭确实是从胡家这头端过去的,但是现在全家人都明白的一件事,胡妈妈居然不知道。
牲口院子的人,都是胡五福带回来的。
胡大嫂先是看向了胡五福,然后又看了胡大哥,而胡大哥是直皱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现在胡家村也就比别的村好一点,算是能吃饱的,但是玉米面肯定是饭桌上的主要食物之一。
但是胡家是为了身体能好一些,才在晚上吃玉米糊的,生活状况和别人家完全不一样。
现在胡家人往外面一走,明显得圆润了不少。
只不过先前胡家人在村里头都是不下地干活的,本来就白。所以现在胡家人虽然圆了点,但是又因为一直皮肤比较白,所以现在的变化不是特别明显。
全村人老师自己也积善成德胡家是厨子,而且一窝懒汉,却找了个好女婿。
不客别人怎么说酸话,胡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但是,也就日子刚好了一点,胡妈妈作妖的程度,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厉害。
现在不仅觉得人家曹家会偷听她说话,还嫌弃别人吃家里的饭。
胡五福却是一直不作声,胡妈妈这人,只要少搭理她,一会儿就没事了。
胡五福不说话,庄四文也低头吃饭不说话。
而胡爸爸本来就是不爱管闲事,除了做饭就是哄孩子,所以更是不说话了。
一时间,只听到吃饭的声音,就再没别的声音了。
胡妈妈鼓着脸,看着胡五福,脸上都是委屈。而胡五福假装没看到,低头扒拉着碗里的大米饭。
“嗯哼。”
忽然胡奶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咳了一声,眼睛却是在看着胡妈妈,
“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你是不是难受啊。”
胡妈妈赶紧摇头,
“不难受,妈,我好着呢。”
胡奶奶眯了下眼,看着胡妈妈又说,
“噢,你不难受啊。那咱家要是说的什么话,传到村里面了,我可是会找你的。”
一听这个,胡妈妈就更委屈了,嘴巴都瘪了下来。
而庄四文这会儿是硬憋着笑,因为胡妈妈这种表情,几乎是和胡五福一模一样。
胡五福自己可能还没注意到,她的说话,神情,还有爱瞎折腾的毛病,不愧是和胡妈妈是母女啊。
庄四文虽然心里头很明白,可他不能笑的,他要是笑了,胡五福得和他脑了,而且得很长时间不和他说一句话。
而胡五福这会儿却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眯起了眼睛。
胡五福想到的就是她折腾庄家老二那家三口子的事,总觉得和现在的胡妈妈折磨着全家人似的。
不过胡五福马上又否认了,自己是折磨外人,而胡妈妈是折磨自家人。
胡五福想通了后,又继续吃饭,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在胡姥姥家,大舅妈正说着胡妈妈呢。
大舅妈现在一天比一天烦着胡妈妈,虽然吧,胡妈妈能给胡姥姥带些好吃的,她也能沾沾光,但是却总要被胡妈妈压一头。
胡妈妈只要是看到胡五福的大舅妈时,就会阴阳怪气地哼几声,
“哟,你咋还在我家呢,你还不回刘家村啊。”
大舅妈总被胡妈妈气个半死,却没丁点办法。
这个时候也是,自从这段时间胡五福的新房盖好后,胡妈妈走路的时候,屁股快甩上天了,那牛气的。
大舅妈也去看过胡五福以后要住的房子,虽然吧,觉得都是土皮房子,不咋样,但是地方太大了,光一个前院就比她家前后院加起来还要大。
心里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而胡家村的大小媳妇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为啥呢,哪个结婚的媳妇,能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
谁家媳妇结婚,不得和公婆住一起伺候公婆。
谁家媳妇结婚后,不得是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但是全村人都知道,胡五福虽然没上过两年学,从小到家连个柴禾都没拾过,睡觉睡到太阳照屁股蛋儿上,才会决定起不起炕呢。
更可恨的是,胡五福招的是上门女婿,不仅啥也不用干,招的还是个既厉害又能干的女婿。
整个胡家村的人都听说了,胡五福女婿给出的钱买的地,盖的房。
整个胡家村的人还都听说了,也有人是亲眼看到的,胡五女婿有本事着呢,出门进门都是吉普车啊。
这个年代连手电筒都是家用电器,时不时点个洋蜡烛在村里头都是了不起的事,而胡家村的曾经的“小寡妇”,找了上门女婿居然经常能开个小车车。
不管揪着哪一条,胡五福全身上下都有让人羡慕得不行的地方。
胡五福自己成天忙着研究做饭,别的心都不操,多余的事不管,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快成村里的楷模了。
而最羡慕胡五福的俩个人,就是胡家村的胡麦子,和大舅妈的小闺女胡小柳。
那些眼红的大小媳妇就不说的,就这俩个,一直明的暗的不服气。
尤其是胡麦子,自以为嫁了镇上就了不起了,男人是个工人。
可是就在她以为胡五福顶着“小寡妇”的名头过完可怜的一辈子时,人家招了个上门女婿,还是个有本事的当兵的。
胡麦子现在每次到胡家村娘家时,到处听到的都是夸胡五福的。
要么就是最近不咋见人,又白了。要么就是女婿是个穿绿军装的,长得好啊。
而在村里的胡小柳,是天天在这样的话海里,被折磨得想要上吊了。
每次胡麦子带着镇上买的破玩艺儿回来时,胡小柳和胡麦子就跟被一根线牵着似的,碰在一起研究胡五福。
对,就是在研究胡五福。
“我上次在镇上看到她了,挎着个破篮子,衣服上有好几道补丁,难看死了。”胡麦子先说。
胡小柳立即附和,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长得有点白,平时也不干活,净学了勾引男人了。”
“就是,我看她走起路来跟她妈似的,屁股快扭上天了。”
胡麦子又说。
而胡小柳用力抿着嘴,像是想到什么让她很痛苦的事情,
“她不就仗着家里受着宠,招了个上门女婿,也对她好,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臭当兵的。”
“嗯,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胡麦子嘴上在附和着胡小柳,可心里头想的却是,自己要是啥活也不用干,一个月就学会个炒土豆丝,有事就晒太阳,没事就炕上躺着。
胡麦子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头暗想着,如果是那样的话,自个儿不也是长得白白的,屁股快扭上天了,腰细细的,皮肤滑滑的,男人看了就会喜欢的吧。
胡麦子想着想着,心情特别的不好,一个村一起长大的,咋就差别那大呢。
“唉,能勾引男人啊,可是个大本事呢。”
被生活中的鸡毛一样的事,压得快喘不上气的胡麦子,心里头不由地说了这么句话。
可胡麦子却不知道,她这句话一不小心就秃噜出了口。
胡小柳见着胡麦子回家去了,对着胡麦子背影就“哼”了一声。
胡麦子转过头就同旁边的胡家大舅妈说,
“妈,你说我再抹点儿雪花膏,会不会变得白一点?”
前段时间胡小柳和同村的俩个小媳妇,上市里去了一趟,还看了一场电影。
虽然电影是很早的老电影,但是里面的电影明星妖叽叽的样子,让胡小柳很痴迷。
胡小柳一直记着里面的一句台词儿:
不会勾引男人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胡小柳最近特别注重自己的穿着,她把自己的一些旧衣服都收拾了出来,洗的洗拆的拆,把两只手快被针给扎肿了,总算是给自己缝了一件拼得花里胡哨的裙子。
现在市里好些姑娘确实穿着带花花的布拉吉,但是都是同色系的花色,和搭配得当的料子。
但是这些东西,在纯土妞胡小柳的眼里,就是几块花布拼一起的。
胡小柳把衣服做好后,还让胡家大舅妈看了看。
胡家大舅妈不愧是亲妈啊,摸着被裁坏的几件衣服,拼在一起的更奇怪的衣服,忍着泪点点头,
“好看,我闺女就是手巧。”
真以为自己快成天仙儿的胡小柳,又往自己脸上抹了点雪花膏,整个人的脸上显得是油呼拉拉的。
以前的雪花膏和后来的各种的化妆品是不能比的,所以平时从来不擦东西的脸,一下擦得多了,皮肤不吸收。
胡小柳照了镜子后,觉得自己的脸都在闪着光呢,她特别地高兴。
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裙子,在村子里成天瞎转悠。
后来还是被胡姥姥给拽着耳朵硬拉着回去的,而胡姥姥一进自家院子,就立即松了手。
胡姥姥当时正好从胡家出来,怀里的油纸包里是一块卤牛肉。
胡姥姥先是用力闻了一下卤牛肉,平息了一下胸口的努气,这才伸出一根手指在胡小柳的脑门上点了两下。
可因为胡小柳脸上是滑油滑油的,本来是点脑门子的,一下就从胡小柳的脑门位置滑到了脸蛋上。
胡姥姥的手是比较粗的,这一滑不要紧,把胡小柳的脸给弄疼了。
胡小柳流着满脸的泪,咧着嘴一边哭一边喊,
“奶奶啊,你咋能这么对我呢?”
胡姥姥本来还挺生气的,可一看胡小柳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她都懒得气了。
胡姥姥朝着胡小柳摆了摆手,
“你快去把你那抹了猪油的脸洗洗吧啊,我看着都快难受死了。”
胡小柳听了特别地不服气,
“我这是在城里买的雪花膏,咋可能是猪油啊。”
胡大舅妈赶紧起来挡在了胡小柳前面,居然也是一脸的委屈,
“妈,咱家小柳都是大闺女了,抹点雪花膏咋了?”
胡姥姥狠狠地瞪了眼胡大舅妈,
“你懂个屁啊,她抹的那啥膏的,抹太多了,现在满村人都说她把猪油抹脸上的。”
就在胡家大舅妈不服气的时候,却听到胡姥姥又说,
“村里的那些好后生们,居然都打赌,咱村瘸腿小五会不会闻着猪油味儿去舔小柳的脸。”
“啥?”
胡家大舅妈一听被吓了一跳,居然村里的好后生们都在笑话自个闺女呢。
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大舅妈,要带着胡小柳去洗脸,她可是清楚着呢,没有哪个村能比得上胡家村的好日子的。
而且胡家村虽然大部分人家姓胡,但是很多人家都是没啥关系的,就是那么巧,住在了一个村。
“我不,我不洗,我不……”
胡小柳反对无效,可胡小柳想做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呀,她又开始学着胡妈妈扭屁股了。
胡五福吃了饭,看到胡奶奶把胡妈妈带屋里头训话去了,无言地摇了摇头。
这次去刘家村,是庄四文骑着车驮着胡五福去的。
胡大嫂专门在后车座上缝上了厚厚的垫子,还让胡五福上去坐着试了试。
胡五福觉得行,不太颠,庄四文也才放心地带着胡五福朝着刘家村赶了过去。
可是胡五福刚出家门,就听到好些村里的后生大笑的声音,胡五福坐在车后面还用力伸着脖子看,却没看到什么。
就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特别凄厉的喊声,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胡五福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看到一个移动的花斑点点,在前面拼命地跑,后面有条大狗在追着。
胡五福没明白是咋回事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了句,
“啊呀,胡小柳又抹猪油了。”
然后又听着另一个后生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瘸腿小五子终于要舔胡小柳脸上的猪油了。赶紧拿钱来,我赢了。”
胡五福是没听太明白,可庄四文却是听明白了,庄四文无语地摇了摇头,立即推着胡五福走到那个赢钱的后生跟前。
庄四文冷冷地看着这个后生,把这人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声音还有些发抖,
“你、你想作甚了,别、别以为你是个当兵的,我就、就怕了你。”
庄四文的脸色更冷了,看着这个人说,
“你不怕我,你退什么啊。”
庄四文要去办事,也没同他废话,
“你怎么让狗追着她的,你怎么把狗拎回去,要是让我再看到第二次,直接把你送公安局。”
“啊,我、我知道了,不、不敢了。”
这个人立即拿起地上一根棍子,去追那只跑得特别快地瘸腿狗小五了。
胡五福这才明白,原来那只狗被人下了药了。
胡五福摇了摇头,淡淡地说,
“那闺女穿着个大枕套还能跑那快,我看狗不能把她咋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