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庄斯南一进院子,老首长“噌”地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庄斯南的脑门说,

“你、你来这里作甚,噢,我再问你,你说你送的人呢?”

庄斯南看着老首长居然找到这里来了,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乐了几分钟后,慢悠悠地坐在了凳子上。

桌子上正好还有两缸子刚沏好的茶水,庄斯南端起了一缸子,连着喝了好几口后,冲着发愣的胡五福说,

“小弟妹,你真是太好了,知道我们要回来。”

胡五福慢慢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现在明显要发生家庭内部斗争,和她没啥关系。

胡五福一从凳子上站起来后,向后退了一小步,冲着庄斯南笑了一下说,

“厨房里暖壶有开水,你自己加开水呃。晚上家里请人,我去弄饭了。”

庄斯南就想起来胡三哥昨天说的事,就同胡五福摆摆手说,

“行,你去忙吧,我也不是外人,我找不着啥找你问。”

“嗯。”

胡五福应了一声,小跑着迅速地离开了。

刚坐到凳子上的老首长,看着胡五福就跟逃似的,溜走了。

老首长很不高兴,看了眼庄斯南。

而庄斯南却是起身去厨房提了一个铁暖壶出来,给自己缸子加满了水,还看了眼老首长和庄斯东的茶缸子,水还挺多的。

庄斯南把暖壶就放在了桌子上,这才在坐下后,冷冷地嘲笑着老首长,

“就你那吓人的脸,谁看了不想跑啊。”

老首长眼神明显不高兴,不过他不想理庄斯南,而是看着庄斯东问,

“你把人送哪里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拦着呢?”

庄斯东说话声音有点低,但是老首长能听得到,

“送到他们集合地了,是他自己要求坐汽车的,火车怕路上出事。”

老首长看了眼庄斯南后,又问庄斯东,

“是这个浑小子让你这么说的?”

庄斯南一听就不干了,什么坏事都往他头上安。

“这是他俩商量好的,我就是跟着去看看。”

可老首长才不会被他糊弄呢,

“按说,你们应该早上就回来了,或者中午差不多就能回到部队了,你们回这里作甚呢?”

庄斯东表情也没变,声音却变得更低了,

“我救了几个人,去帮他们安排住处了。”

老首长一听,这件事情可是大事了,盯着庄斯东看了一会儿,

“回头找个时间你来找我。”

老首长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形势越来越不太好了,而庄斯东竟然敢瞒天过海地救人,要是瞒不过去呢?

所以老首长要知道庄斯东背着他干了什么事,可是现在在外面,院子里还站着俩个警卫。

并不是老首长不相信跟了自己多年的警卫员,但是事情有的时候并不受人的控制。

没有人是铁块,是人就会有弱点的。

老首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睛又看向了庄斯南,

“你一进来嚷嚷着要吃好吃的,怎么,平常吃的东西已经填不饱你的肚子了?”

庄斯南知道老首长是有事没事要找他的茬,不过他都习惯了。就叹了口气,

“噢,这里的菜好吃呀,你没听到么,晚上要请人呢,到时候有好多好吃的。”

胡五福这会儿确实是在弄好吃的,除了要烙红糖饼外,今天要蒸几只蒜蓉龙虾。

好长时间没吃龙虾了,胡五福自己都觉得馋了。

蒸龙虾,海带鸡蛋汤,拌黄瓜,拌海蜇丝,蒸带鱼,再切点驴板肠和驴肉。

这样的饭菜对于胡五福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除了红糖烙饼是现做的,其它的要么就是随手一弄就好,要么都是以前做好的。

胡五福做的红糖烙饼不大,一般男士手掌那么大的,红糖也只有中间有一点。

这样的饼又好吃,又比较符合这个年代的人的思维。

没几家会舍得用红糖做全糖的糖烙饼,那样吃的时候心会发痛的。

胡五福把凉菜都准备好了后,就上锅蒸大龙虾。

五斤多的大龙虾,转了一大圈,在笼屉上盘了一大圈,一层蒸两只,两层蒸了四只。

胡五福算了下人数,感觉差不多。

蒸了一个多小时后,胡五福把大龙虾取出来,用筷子把龙虾肉一点点取出来,在大海碗里摆好形状,一层层地浇上蒜汁。

弄了两大碗的龙虾肉,一大海碗的蒸带鱼,驴板肠和驴肉片也是一大海碗,一盆的拌黄瓜和一盆拌海蜇丝,还有三十多张红糖饼,一大锅的海带鸡蛋汤。

胡五福的菜都准备好后,就听到院外胡二哥的声音了,

“余师傅,把车放院里头。”

胡五福一听,原来余师傅也来了。

胡五福正要到前院看看去,就见庄斯南一脸地歉意跑过来了。

庄斯南一见胡五福就特别不好意思地说,

“首长要吃面。”

胡五福一听,就猜想是不是庄斯南总是说吃好东西,惹得老首长不高兴了,就要吃最简单的面食。

胡五福明白这种人的心理,就同庄斯南说,

“要么你们都在前院吃,让首长和两个小战士在后院这头吃饭?”

庄斯南跑前面去叫人了,胡五福看着就想乐。别看庄斯南成天气这位老首长,其实是很关心老首长的。

胡五福又怕让老首长觉得难受,别人家吃不上喝不上,自己家大吃大喝的。

胡五福就找了不大的碗,把驴肉片驴板肠和虾肉,各夹了一点在碗里。

又用了特别大的碗,盛了一大碗的海带鸡蛋汤,把拌黄瓜也夹了一碗,

胡五福走到后院桌子前,先把这些摆好后,又摆了三双碗筷。

刚放好这些,就见庄斯南领着老首长和两个警卫员走过来了。

老首长穿的还是旧军装,其实是个挺朴素的老爷子。

胡五福对老首长印象挺好的,比庄家老二家那俩口子要好很多很多了。

胡五福就没见过那么瞎的人,比睁眼说瞎话的人还要瞎。

想到这里,胡五福不由地轻笑了一声,看到老首长在看她,胡五福立即挺直了背,站在桌子跟前,

“老首长,一会儿给您煮面条,二混子面条,玉米面和白面的清汤面。”

老首长一听有玉米面,微微点点头。

胡五福又赶紧顺着对方的心思说,

“今天家里人多,没给您弄多少菜,不过还有点糖烙饼,您等下啊。”

庄斯南看着胡五福这么机灵,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在老首长看过来的时候,赶紧收了回来。

庄斯南凑到桌子跟前,对老首长说,

“您就坐这吃吧,实在不行,我和我哥也过来陪您。前院儿都是人家儿一帮工人,你坐了那,多不合适啊。”

老首长白了一眼庄斯南,声音发僵地说,

“你们也不合适,工人们有自己要说的话。”

庄斯南赶紧点头,“是,是,我个兵大头,跟人家说不到一块去。”

庄斯南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庄斯东端着一个大茶盘子过来了,上面还有他们三个人的茶水缸子。

庄斯东就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话似的,点了点头,把大茶盘放在了桌子上,

“前院儿人挺多的,还有个大闺女呢,我们坐过去,确实不合适。”

胡五福正竖着耳朵丛听呢,这样一听,就知道桌子上的菜肯定不够了。

估计连庄斯南一个人都不够吃,而庄斯南的脑袋正好钻到了厨房里,低声喊了一句,

“给我来碗红烧肉呀,我昨天没吃上。”

胡五福点了点头,红烧肉都有现成的,在锅里稍微烧一下就可以了。

胡五福把弄好的菜挨个都端到了前院,和胡二哥说自己就在后院儿了。

胡二哥也能理解,毕竟那些人都是和庄四文那家伙有关的。

不过胡二哥把胡五福拉到边儿上,又问了下老首长,

“看着就是个大领导,你哥我刚才进来,还以为走错门了呢。自个儿家门里头,站着俩门神。”

胡二哥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几下,胡五福低着头“呵呵”地笑了笑,

“庄斯南部队的领导,正好路过咱们家。”

胡二哥立即就明白了,又同胡五福说了另一件事,

“余师傅在咱家住几天,其实他要回镇上自个儿家或者是上余家去,我拦着没让。”

胡五福一听就明白了,余师傅有可能是被漂亮媳妇赶出来了。胡二哥也没细说,就去招呼客人去了。

胡五福探着脑袋看了一眼,余师傅脸色不大自然,和旁边坐着的蒙厂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看样子蒙厂长和余师傅还挺熟的,旁边是蒙冬月,而蒙冬月过去就是大连子,再过去是胡三哥和胡二哥。

胡五福想着来日方长,慢慢看着就成。

胡五福继续回后院了,那还有个老祖宗呢。

一回后院,就看到庄斯南正在吃着一块糖烙饼,旁边的老首长却是皱着眉。

老首长是看着庄斯南吃饭太快了,

“咱家就你吃饭最快,你别看你现在年轻,过几年你这身体哪能受得了。”

而庄斯南是随便应了两声,不太当回事。

主要还是因为他总在部队呆着的原因,吃饭定点,所有人吃饭都快。

庄斯东在坐在旁边也说,

“是啊,难道你想进医院么。我们都忙,没人管你。”

庄斯南吃到一半的红糖饼,因为庄斯东和老首长的话,差点被噎住了,老首长居然舀了一碗汤,放在了庄斯南的眼跟前,

“以后咱们家得有个新规定,不能吃饭太快,要不然不准吃饭。”

胡五福默默地为这一家子人默哀两秒钟,听说他们家所有人都在部队,估计吃饭都快。

没一会儿胡五福先端了几碗清汤面出来,汤是高汤,面上又洒了点葱花。

庄斯东也吃了一碗,而那两个警卫员每人吃了三碗。

庄斯南只吃了半碗面,余下的肚子都吃了红烧肉了。

老首长看着庄斯南这么能吃,“啧”了一声,

“你以后不要来人家蹭饭了,看着我都觉得害怕呢。”

庄斯南白了眼老首长,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一直到吃了饭,老首长到外面转了几圈,庄斯东一直陪着呢,庄斯南却在院里等着烤玉米。

即使这样感觉很正常的吃饭过程,胡五福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管是庄斯东还是庄斯南,都没有提到一句庄四文。

胡五福觉得很奇怪,不过记起庄斯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过去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当没发生过。”

也就是说,庄斯东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俩个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庄斯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年代还没有DNA一说,要不然庄四文的事会容易些。

不过这也是胡五福自个儿随意地想一想,即使能验出DNA又能咋样,当年的事,还是不知道。

那庄四文和庄斯明,又都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现在更是不知道。

胡五福随意地耸耸肩膀,她不瞎想了,就等着事情慢慢发展吧。

胡五福把嫩玉米刚烤好了,老首长带着庄斯东转悠回来了,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股香甜的玉米味。

老首长迈着大步就到了后院,看到庄斯南正从烤坑里面把铁丝网钩了出来,而两个大的铁丝网里面,包着有二十多根刚考好的嫩玉米。

庄斯南这个吃货,完全没有注意到老首长的脸色,还咧着嘴同老首长说,

“首长啊,你运气不错,今天有烤嫩玉米。”

老首长没理会庄斯南这个只想着吃的,而是看着站在一旁的胡五福,老首长的脸色有点发阴,

“你这个玉米哪来的?”

胡五福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挠了两下自己的脸蛋,

“我大嫂给我送的啊。”

老首长听了先是一愣,语气却没有太缓和,

“那你大嫂的玉米哪来的?”

一听老首长这么问,胡五福就笑了,

“当然是我家自留地种的了,我大嫂说今年我家自留地玉米长得个头大,都掰下来放地窖里,等着我回去吃呢。”

“你、你大嫂?”

老首长就感觉气血往上涌,只挤出一句话来,

“你家这么惯孩子吗?不留着做粮食?”

老首长说完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怪,而蹲在地上的庄斯南先是听着一愣,之后就是仰着脖子“哈哈”大笑,

“哈哈,首长,你觉得她能缺吃的么?她家全是厨子呢。”

胡五福马上就把自家在村里的情况说了,

“噢,我爸是上门女婿,我家粮食都是我姥姥给的。我家不缺粮,真的。”

老首长几分钟后就离开了胡家,很显然是被胡五福给气走的。

庄斯南站在烤坑跟前可是愣了一会儿,等听到汽车远去的声音后,庄斯南站在胡家院子里“哈哈”地笑着直不起腰来。

“哎哟,我的天呀,小弟妹,你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

胡五福只是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火钩子扔在了地上。

胡五福到前院找着正在乘凉的胡二哥,面胡二哥一看胡五福就冲她招手。

胡三哥回屋去做算术了,余师傅也回房休息了。

前院一共归置出来能住人的有五间房,所有放杂物的都在后院了。

胡二哥低声地告诉胡五福,

“余师傅媳妇坚决不同意,要让余师傅和余老头一家断绝有关系。”

即使是这个年代,要真正断亲,得有见证人,得通知左右邻居,要让附近的人都得知道这件事。

像是居委会,到时候肯定会参与进来的。

这个年代的断亲,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事。

但余师傅这种人是干不出来的,余师傅连胡二哥这类不大熟的人,都会伸手拉扒一把,怎么可能和自己亲大哥断绝关系。

所以今天晚上虽然大家吃饭吃得不错,但是都替余师傅感觉心里堵的慌。

胡二哥又提了一下蒙厂长,

“蒙厂长和这些工程师们都熟,而蒙厂长家媳妇当年就是病死的,所以挺能体会余师傅这种难处的。”

听胡二哥的话这么一讲,胡五福就觉着脑门子一阵阵发凉。

啥叫蒙厂长媳妇啊,是蒙厂长男人好不。

不过胡五福现在还不能把这个事,告诉胡二哥。不过听胡二哥那话里的意思,好像蒙厂长那个媳妇很“贤惠”?

胡五福半开玩笑着说,

“二哥,那人家是蒙厂长‘媳妇’贤惠呀,所以知道贤惠媳妇的好。可余师傅媳妇,并不是个贤惠的呀。”

胡五福说完这话的时候,还用手在自己脑壳上抹了一下。意思是说,余师傅脑袋上的草原面积,正在一点点的扩大呢。

“嘘……”

胡二哥把一根手指在了自己的嘴边,示意胡五福的声音要再低一些。

胡二哥朝着胡五福挑了挑眉,眼睛里透露着大消息的光亮,

“福宝啊,二哥今天从工友那听到个大消息,真是个大消息啊,震得我一天都没回魂来。”

胡五福伸出手在胡二哥脑壳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着问胡二哥,

“你的魂回来了么?”

胡二哥伸手把胡五福的爪子从自己脑袋上拿了下来,先是叹了口气,歪着脑袋说,

“我今天晚上也没吃多少饭,就顾着观察蒙厂长了,可也看不出来有啥不对。”

胡五福一听,还以为胡二哥也知道了蒙厂长的秘密了呢,

“二哥,那你到底在观察什么?”

胡二哥还不放心地站起身朝余师傅那屋看了看,发现对方还是和刚才一样,斜着身子躺在炕上。

胡二哥坐在凳子上后,都快把脸挤到胡五福的脸上了,

“我听说,蒙厂长以前性子可不这样,是他们那头镇子上,有名的刺儿头。”

“啊,咋了?”

“蒙厂长打老婆,好些人都说,他老婆不是病死的,是被他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