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舅家二闺女,叫胡小柳,是个爱做白日梦的村姑,就想嫁到城里吃上供应粮呢。
也不知道是眼瞎,还是非要假装看不到,已经嫁到镇上的胡麦子,隔三差五的回村里娘家要粮来。
胡五福听了胡妈妈一直说那胡小柳自小就爱和自己攀比,可回回比不了。
胡妈妈说起那些个事儿,说得是口水飞溅,声音也提高了,胳膊手挥舞个没完。
“胡小柳的三个哥都成婚早,一家子事,哪有功夫管她。你大嫂是本村的,从小就爱往咱家跑,对你真心好。胡小柳就回家找你大舅说这事,也想让她那个大嫂疼疼她,结果呢被她大嫂给骂了。”
关于胡小柳总拿胡五福在家里的标准,来比着她自个儿在家里的地位,每次一比较,就被自个儿的大嫂指着鼻子骂。
大舅家的这位顶门梁的大嫂,那是说话干巴脆,
“胡小柳,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啊,赶紧干活去。你咋能跟胡五福比呢,他们全家都赶着伺候她呢。你觉得不公平,要怨就怨你投错了胎,怨你爹妈没那本事。”
胡小柳想犯懒,却被自家大嫂拧着骂着干活,而因为胡大舅一大家是和胡姥姥都住在一起的。
胡姥姥可是个勤快人,都70多岁的人呢,只要有精力就会下地干活。所以胡姥姥最见不得懒人,当然是指在自家里头,所以胡姥姥根本就不喜欢胡小柳。
所以胡小柳不管从哪个方面和胡五福比,都比不过。
胡五福听着自家亲妈说的这些个事,就觉得特别有意思,没想到还会这样。
胡五福觉得挺无奈的,她之前因为名声所累,都不爱出门,居然也都成了别人眼红的对象了。
胡大嫂说胡麦子眼红她,胡妈妈说大舅家的胡小柳眼红她,胡五福晃了晃脑袋说,
“我还是个会做肉饺子的厨子呢,她们啊,羡慕不来的。”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吹牛不上税,想什么就觉着是什么。
胡五福对于自己这位表姐,一点好印象也没有。要是猜得没错的化,估计和那位大舅妈差不多性子。
胡五福不想这些了,她要炸一些肉酱,那个地窖放着的那个肉酱,胡五福有点吃不下,她嘴巴有点刁。
胡五福又用一小盘瓜子,把自己亲妈哄走了。
而胡妈妈从胡五福屋里拿着瓜子花生,还有大红枣和软糯甜的红薯干时候,回身朝着胡五福嫣然一笑,把胡五福给吓得。
“福宝啊,你要啥喊妈啊,反正你妈我啊,闲得。”
胡五福最近没有看到自个儿亲妈晕了,看来现在是在自家,不用装了。要是有外人在的化,肯定时不时来一出。
不过胡五福觉得胡妈妈这种兵不血刃还是管用的,要不然胡姥姥每次能把大舅妈打得哭爹喊娘的。
胡五福拿了块黄油纸,又从系统的厨房仓库里,拿了块肥点的肉,她要炒肉酱用,就得肥点的。
胡五福把这块大肉放在油纸上托着,刚出自个儿屋,迎面就碰上了胡大嫂。
胡大嫂刚才就想过来找胡五福了,但是在看到胡妈妈居然在厨房刷锅洗碗,直接吓得腿软得没敢动地方。
胡大哥刚才跟着胡二哥去了村长家了,现在还没回来,胡大嫂连个扯闲篇儿的人也没。
可是胡大嫂也不敢从屋里出来,怕惹得胡妈妈不高兴。
其实要胡五福说,胡大嫂就是想得多。
刚才胡五福端着块肉的时候,还把胡大嫂吓一笑,而胡五福同样是嫣然一笑,
“大嫂,刚才去供销社找庞同志弄到的。”
胡大嫂其实也同庞同志不熟,去供销社买东西,一年也买不了几回的。
至于胡五福说的和庞同志弄到的那么大块肉,胡大嫂压根就没多想。
胡五福一边切肉,就同在和面的胡大嫂说,
“大嫂,我还问我妈,她咋会干活的,可你知道我妈说啥呢,真是不服都不行的。”
胡妈妈当时回眸一笑,
“傻闺女,谁不是从当闺女过来的,谁不会干这些活啊,就是看你乐不乐意干呀。”
就想当懒货的胡妈妈,让胡五福都不想再说下去了。
胡五福从柜子里的面袋子挖了一大盆的白面,让着急想干活的胡大嫂,都给和了。
胡大嫂压根就不问,胡五福让她和一盆白面她就和,而且胡五福说,
“面不要和太硬了,一会儿吃白面面条。”
胡五福把肉切成了碎丁,又去后面菜园子揪了两颗大茄子,又从凉房里找出来三颗大土豆。
胡五福准备把土豆和茄子,上笼蒸了,再用呛好的葱花油和蒜泥拌在一起,吃炸酱面的时候就着一起吃,不要太香呢。
胡五福悄悄地从自己衣兜里头,掏出一块夹着肥肉的猪皮来,薄薄的一层,都是处理过的。
胡五福刚掏出来,正好胡大嫂抬起了头,瞪着眼睛盯着胡五福的衣兜子。
胡五福朝着胡大嫂是“呵呵”一乐,
“刚才庞同志一起给的,我随手塞衣兜里头,就给忘了。”
胡大嫂只是随意地“噢”了一声,又专心地和面去了。
胡五福立即就把猪皮放进了大铁锅里,皮那面沾着铁锅,用铲子顶着在锅里转了好多圈,一直到猪皮有些焦黄了,胡五福又把猪皮拿了出来。
胡五福在锅里倒了不多的油,有个三四成热,就把所有切好的猪肉丁倒进了锅里面。
这个猪肉是纯天然养殖的,听着挨着油的“哧啦”声,还有就是肉香气,一下就从锅里面冲了出来。
连胡大嫂都在说,
“福宝啊,庞同志是个实诚人呀,给你弄的这个肉闻着可真香。”
胡五福用大铁铲子“哗哗”地炒着肉丁,随着翻炒的铲子上下翻转的时候,锅里慢慢就出现了更多的油。
而在大铁锅里炒着的肉丁,都已经发焦发红了,颜色特别的好看,闻着那味道更是没得说。
连胡五福这个不太爱吃肥的,都有点馋了。
这时候胡五福立即就把切成末的葱姜蒜都倒了进来,又淋了点白酒,又用铲子开始翻炒。
酒香气融进肉丁以后,胡五福才加了点花椒和大料,然后找出了两包干黄酱,半斤一包的。
这个酱的味道不错,不过胡大嫂说有更好的,要等胡五福忙完给付家做席的事。
胡五福还在想着从家里摘菜的事,其实也摘不了多少菜,但是她还得装装样子。
胡五福手里翻炒肉酱的动作也没停,等干黄酱已经完全和肉丁都融混在一起后,很浓的酱香味扑着鼻子过来了,胡五福就要加水,中火换成小火熬40分钟到一个小时。
胡大嫂正好和的面有些硬了,醒个半个来小时,时间也刚好。
把酱用文火煮上后,胡五福又用另一个锅做葱油。
把油倒进锅里面,先放一丁点蒜,等四成熟的时候放葱末,烧制一会儿不能让葱糊了,要出锅前,把拍成泥的蒜倒了进去。
只听到“哧啦”地响声时,胡五福立即就把锅里的葱油全铲了出来。
因为要拌着蒸茄子和蒸土豆一起吃,所以蒜味要大,只要沾点油就行,不需要像葱一样在油里多滚一会儿。
这会儿胡大嫂已经把茄子和土豆切成片,用另一个灶蒸上了,等着就好。
厨房旁边那头有个圆桌,现在都在这吃饭。
胡五福和胡大嫂俩人坐在这喝茶,胡五福把自己的茶叶拿出来了一小罐,和胡大嫂一人泡了一茶缸子。
胡大嫂哪懂得喝茶啊,不仅喝茶水,连茶叶也一起嚼着吞了。一仰脖子就下去了,胡五福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却没来得及阻止。
胡五福本来想同胡大嫂说说喝茶不吃茶叶的事,却看到胡大嫂还在津津有味的嚼着茶叶。
胡大嫂嚼了一会儿,还夸赞胡五福会买东西。
“福宝啊,你还真是咱爷爷的继承人呢,这茶叶吃着都觉得滑溜溜的香,比咱爷那茶叶棍子好吃多了。”
现在能买到的一些茶,好多都是茶叶末子,胡五福今天也见庞同志也是这么个唱法,所以她就没作声。
等酱熬好的时候,胡五福先舀了一小盆,剩下的肉酱是很多的,胡大嫂也找了个小陶罐,胡五福把酱舀到了里面。
不过让胡五福没想到的是,胡村长晚上又来了。
虽然明摆着是来蹭饭的,但是却是一点也不招人讨厌,胡村长差不多是全村最认可胡爷爷的了。
胡村长吃了口白面条,嘴里品着肉酱的香气,点头同时还朝着胡爷爷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您老厉害,炒个酱能香死个人。”
感觉到无比尴尬的胡爷爷,拿起了小酒盅,和胡村长一起喝了。这么好的菜,哪能不喝酒呢。
胡村长又用大勺往自己碗里舀了些拌茄子,用筷子挑着吃了点,油香蒜香还有茄子的香气,都占满了味蕾。
胡村长晃了晃脑袋,感慨地说,
“不得了啊,就这么个素茄子,能弄这么香,哎呀,要不是现在的年景不好,胡大爷,你比那城里国营饭店的做的还要好呢。”
胡爷爷“呵呵”一乐,正要说这不是他做的,就听到二春在旁边说了声,
“姑姑,姑姑。”
胡村长看着二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胡奶奶接过了话说,
“哪是我家老头子做的啊,他现在哪有这本事,这可是我亲亲乖孙福宝做的呢,村长,快吃啊,别愣着。”
胡村长先看了看胡五福,又把胡家人挨个看了看,都和别人家一样啊,两鼻子两眼睛,可是为啥一样的东西做出来的咋这香呢。
胡村长平时也能弄到些肉吃的,自己家也会炒肉酱,可是就是不如胡五福做得好吃。
胡村长吃得快把舌头吞了,一只手扶着桌子边,慢慢地站了起来。
胡村长却很认真地看着胡爷爷很认真地说,
“你家老二得罪人了,先别让他回城里,我再去给打听打听吧。”
这会儿胡家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听了胡村长的话,都觉得挺吃惊的。尤其是胡大嫂,她大概是了解一些情况,是很不理解的。
胡大嫂咬着牙就问胡村长,
“咋,我家老二只是不想和那女的搞对象,还得罪她了?这种事情,总不能强扭着来吧?”
胡村长朝着胡大嫂挥挥手,让她不要急,不过这事情,确实不好办的。
胡村长摇了摇头,
“那个吕师傅我也知道的,为人是特别的刻薄,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可是呢,他是工厂里的总工程师,不仅是镇上领导关注的重点,也是市里面要抓生产的一个重要人物。”
说来说去,吕师傅说话比较有份量,即使他说的是假话,市里领导们也愿意听他的。
所以,胡村长才说,这人心太坏。应该是猜到在镇上有可能不成事,又搞了检举信,送到市里去了。
胡五福听着是一直没说话,她之前和庄四文都觉得差不多是这样,但是这个吕师傅心眼特别小,为了出一口气,这么折腾人。
而现在胡家全家人,包括胡二哥,都不说话了。
一直在村里面过得挺安逸的,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个事儿,觉得这世道咋这灰暗呢。
胡村长又继续给分析着,
“我觉得那个吕青师傅是因为看好老二的能力,可是又想把老二控制住,可是现在老二不听他的了,所以他就翻脸了。”
胡五福觉得胡村长不愧是能当村长的,眼睛就是毒,碗玉弟弟那就补充了一句,
“他到处宣扬说我二哥能上工农民大学,是他给推荐的。”
胡村长也是微微点点头,这个事是他操作的,让胡二哥去上了工农兵大学,
“这个吕师傅就是想让老二听他摆布,给他一辈子当牛做马的,这种人心太黑了。”
最后胡村长又让胡二哥一定先要在村里头呆着,不要回镇上去,
“市里那边的领导,都要卖个面子给这位吕师傅,你不要急着回去,看看你们厂长和市里是怎么交涉的吧。”
既然厂里能让胡二哥等消息的,那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胡五福又想到了厂长的闺女蒙冬月,就笑着看着胡二哥。胡二哥本来还是挺沮丧的,这种事也算是挺倒霉的吧,居然还让他给碰上了。
胡二哥一抬头就看到胡五福似笑非笑的表情,把胡二哥吓一跳呢。
胡二哥只是白了眼胡五福,他都不知道胡五福又在瞎想个甚。所以胡二哥就提醒了胡五福,
“福宝,明天大哥同你一块去镇上,你自己平时要小心了。”
胡五福立即就点点头,
“有大哥在呢,你放心吧。”
胡大哥是认得镇上的路的,而且明天要走个大早,等不及村里的驴车了。
不过因为有胡村长的叮嘱,胡二哥也暂时歇了回镇上的事。
第二天天还不亮呢,胡五福就起了床,一出自己屋门,被外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除了大春和二春,全家人都来了,而胡大嫂脚跟前还放着一个挺大的竹筐子。
满满一筐子菜,是胡大嫂和胡奶奶刚从菜园子摘的。
胡五福还是挺感动的,还以为自己起挺早的呢,没想到自己家人比自己起更早呢。
胡奶奶走过来抓着胡五福的手,慢悠悠地说,
“福宝啊,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啊。”
胡五福不知道这是要闹哪样嘛,她不仅有胡大哥护送,而且胡三哥平常也会回来的啊。
胡五福朝着全家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吧,别跟着自行车了,都快出村了。
虽然这会儿天还没亮呢,但是胡家这动静不小,很多人家都起来了,从自家院子墙里头探出头看新鲜呢。
这一大家子,跟在一辆自行车后面,也不知道要干个啥。
胡五福感觉自己快从自行车上掉下去了,那一大筐子蔬菜,根本就抱不住。
一路上歇了好几回,简直就是爬山过海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的家,胡五福差点没累得趴到地上了。因为有胡大哥在,又办法把竹篓子放到厨房仓库里面,就这么一路死搂着来的,两条胳膊感觉都不是自己的。
“胡家闺女,你干甚呢?”
胡大哥进院子收拾去了,胡五福正整个人趴在大筐上面,缓着气儿呢。
胡五福抬头一看,是庞同志,胡五福这才记起去买豆腐的事。
胡五福抬起了她的胳膊,朝着庞同志挥了两下,这才慢慢地直起腰,
“庞同志,你帮我看着这一筐菜啊,我大哥打扫院子呢,他打扫完就把菜搬进去。”
庞同志推着一辆很旧的自行车,是她自己平常骑的。而胡五福大筐旁边正靠着墙放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庞同志看了看,眼神又闪了闪。
庞同志现在就不由地把事情给想复杂了,
“看来胡家还是挺有东西的,只是平常一家子还那么爱装相,让村里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子穷鬼。”
胡五福当然知道自家穷了,不过以后会好的。胡五福绕过了打扫院儿的胡大哥,就行进自己那屋了。
胡五福没几个挎篮,不过棉布小袋子不少。
这也是胡五福上辈子自己买了几匹白市布和厚的蓝棉布,本来是随便放着的,现在用小缝纫机裁几下,就做了十几个小的布袋子。
胡五福给庞同志拿了35颗大鸡蛋,并没有要庞同志的钱,而是和庞同志说了个事儿,
“庞同志,你得赶紧帮我把大磨盘的事解决了啊,我去买豆腐那总觉得不太方便。”
豆腐厂人也没那么多,这个事情庞同志是清楚的,
“你这个袋子看着不牢靠,我先送回家去,十来分钟就回来。”
其实庞同志是看着天气还早,正好把鸡蛋送回家,让自家男人给俩孩子蒸鸡蛋吃。
胡五福无所谓的,她也是要好好歇一下的。
胡大哥的动作很快,院子清扫完了,才把菜篓子和自行车都放进院子。
胡五福坐在自家院子的小桌子跟前正犯懒呢,听到外面有人“咚咚”地敲门呢。
胡大哥放下手里的柴,他正烧火呢,准备煮点面吃。
胡二哥这里的碗柜里,下层是啥也有,米面粮油,可把胡大哥给吓一跳呢。
胡大哥确实挺勤快,正好看到一把挂面,就说煮点面,切点萝卜拌着吃。
胡五福一听这个就知道难吃死了,不过她是两条胳膊酸得不想动了。
外面院门有人在轻轻地“咚咚”敲着,胡五福还以为是庞同志,就随意地应了一声,
“人在呢,稍等下。”
胡大哥站起身就去开门了,打开门后看到外面的人,胡大哥立即就惊喜地问,
“呀,你咋回来了,赶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