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且娇且妖》
晚来?风徐/文
(077)
赵昂满目沉重的坐到景成帝下首。
周院正向景成帝回禀:“娘娘脉像浮、沉、虚、迟,又有结脉之相……”
景成帝不耐烦,道?:“你别给朕掉书袋,拣朕能听?懂的说。”
周院正抹了抹头上的汗,道?:“娘娘虽醒,但身体虚弱,气弱血亏,需要进补。”
“那就补。”
“但娘娘脾胃已?伤,又多日不能正常饮食,只?怕虚不受补。”
说白了,五谷杂粮是最?养人的,可徐皇后昏迷多日,不过?勉强拿药顶着,已?经多日不曾正常吃饭,肠胃早就伤得不能再?伤了。
补,说着简单,拿什么补?怎么补?
这会儿虽然醒了,可顶多也就是喝个汤汤水水。
景成帝都气笑了,真的好想打?死他,他道?:“这么说,皇后的病治不好了?”
醒也是白醒呗?空欢喜一场?
这话听?着不对味儿,周院正打?了个激灵,忙道?:“陛下息怒,臣等商量了一时?,觉得先前梁院判的建议是对的,经由掌事姑姑们仔细查看,娘娘的伤的确在脑后。也因此药中加入了天麻、大黄、川芎等活血化瘀之剂,娘娘这才得以渐渐清醒。”
能醒,总是好事是吧?
他们还是有功劳的。
景成帝看向梁宗实:“既然这个思路是对的,那便继续依此开方。皇后的病不能久拖……”
好人这么躺着也得躺废了。
梁宗实在心里?嘬了个牙花子。
周院正也是,既然皇后娘娘醒了,你就把这功劳揽了得了,我才不和你抢,可你把我抬出来?做什么?便是陛下赏我千两黄金,再?加官进爵,我也不稀罕好么?
皇后醒是醒了,可这能不能治愈还得两说。这万一没治好,啊呸,这种话不能乱说,可什么事没个万一呢?真有万一,这罪名特?么的全?是我老哥儿一个的。
陛下也是,您光催有什么用?这能不能治好,除了看我等的本事,不还有三分要靠天命的吗?
梁太?医不敢抬头,膝行上前道?:“微臣不敢居功,实是当初姚姑娘曾和微臣辩症,微臣才受到了启发。但脑中结构复杂,光是诊脉,难以达及病处。”
景成帝倒笑了,道?:“你说姚黄?她和你辩证?”
开什么玩笑?朕看是你脑子有病。
姚黄一来?年纪小?,二来?不是郎中,你一个半百的老头子会听?信一个小?姑娘的话,居然还敢用到一国之后身上,想死啊?!
梁太?医是抱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意,道?:“微臣不敢撒谎,是姚姑娘说起当日她因失魂而久不清醒,因秦太?医才得以痊愈,娘娘同样是昏迷不醒,因此疑问两者之间的症候到底有何区别?”
秦兴在梁宗实身后抖了抖。
特?么的,老梁你不地道?,你牵扯我做什么?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会儿梁宗实的后背和后脑早就被扎成筛子了。
他刚想说话,景成帝忽地望过?来?,秦兴喉咙里?一噎,又把话咽了回去。
梁太?医还没说完呢,他把姚黄当时?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又道?:“臣受姚姑娘启发,这才和周院正等同侪商议,请方姑姑等人帮着辩别娘娘伤处,确认娘娘果然脑后有肿包未消,这才对症下药。得蒙天佑,娘娘洪福,果然稍见成效。姚姑娘还说,也许皇后娘娘的病,可以辅以针灸之法……当日除了微臣,太?子殿下也在。”
这可不是我信口雌黄,有人证啊,不信您问太?子殿下。
赵昂面色通红,这是打?他的脸呢。
当日他误会姚黄,以为她居心叵测,喊打?喊杀,差一点儿将?她杖毙,今日却被逼着承认救治母后的功劳竟是她的。
这让他怎么挂得住?
景成帝早已?尽知当日之事,自然不必当众下赵昂的脸,非得问到他跟前。他只?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道?:“周院正觉得呢?”
周院正道?:“触类旁通,天下之事或有不可言说的源渊。微臣觉得,可以试试。”
俗话还说“死马当活马医”呢,皇后娘娘已?然这样了,若能辅以针灸,说不定?真的会有效。就只?是,谁来?行针?
这个问题景成帝和赵昂也想到了,他们两个是绝不可能接受徐皇后宽衣解带,由着这帮太?医们施针的。
梁宗实比谁都怕这差事落到自己?头上。即便将?来?真把徐后治好了,他也得被杀掉灭口。所以他建议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微臣觉得,姚姑娘虽然年纪幼小?,却心思活络,既是针炙之法是她提出来?的,也许她有解决之良方。”
什么良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由医女来?行针。但宫里?的医女少之又少,技艺也太?过?寻常,顶多会识得药材,再?帮衬着熬个药罢了。
景成帝哼了一声。
这帮老油子,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说真话,更不敢尽全?力?,除了互相推诿,还是互相推诿,总之没一个敢担当的。
把皇后的生死交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身上,好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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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气氛便沉默下来?。
道?理都在这儿摆着呢,困难也是十分明显的,只?是规矩、礼法也是不可逾越的山岳,一时?半会儿难以调和。
在难言的沉默中,连空气好像都更燥热了,除了景成帝,底下几个太?医全?是热汗涔涔,像是被关在蒸笼里?薰烤一样。
但凡身体弱点儿的,只?怕这会儿都要虚脱晕过?去了。
赵昂忽地起身跪下,道?:“父皇,儿臣愿意向姚姑娘负荆请罪,只?要她能救母后。”
景成帝哂笑了一声。
这算什么?彰显他的孝心?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也不敢指望姚黄吧?
悬壶济世,自然功德无量,可那是光凭猜测和臆想就能达成的吗?便是像周院正这样浸淫医药几十年的杏林圣手,手底下也有无辜枉死的冤魂。
姚黄凭什么出手就能治人顽疾?
更何况,他凭什么觉得只?要他肯低个头,认个错,姚黄就会大度大量的不和他计较,肯出这个手。
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他赵昂身上摔一次还不够,谁会蠢到再?相信他,再?摔一次?
不说姚黄那小?姑娘有没有容人的雅量,就说上回她凭白挨了个耳光,这回要是还肯口无遮拦,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替徐后治病,那才见了鬼呢。
可不得不说,他这个太?子,大是大非上欠缺了些,但在这些小?聪明和沽名钓誉上,手段倒是精进的紧。
他猛的跳出来?,做出一副“为了徐后,甘愿牺牲太?子尊严”的模样,很是能博得一众人等的好感:既孝且贤啊。
感情充沛点儿的,能被感动出一缸眼泪来?。
姚黄要是接了这烫手山芋,且不说她真的能救徐后,都是没有自知之明。
可她要是不接,那就有辱太?子的“礼贤下士”,是给脸不要脸。
太?子固然有所牺牲,可姚黄所承受的更多,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不过?景成帝倒也没驳赵昂。
年轻人总是自命不凡,自视甚高,以为天底下没有他做不到做不好的事,没有他降服不了的人。但凡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多劝一两句,就会激起他们的自尊心、好胜心、羞耻心,反倒会起反作用。
那就让他去碰去撞吧,撞南墙的次数多了,也才明白父母管教他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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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昂说到做到,他备办了重礼,前往姚府。
景成帝则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将?周院正等人好一番敲打?。
总之就一句话:治好皇后,你们是大功一件,朕有重赏。治不好,你们给朕等着瞧。
他抬脚走了,周院正等人也鱼贯退到后殿。
彼此面面相觑,眼里?都一片茫然。
梁太?医道?:“周兄,娘娘体弱,这天麻、大黄的药量得仔细斟酌啊。”
另外一个太?医也道?:“娘娘脾胃失和,应以食补为上,这药量,还得减少。”
周院正没好气的道?:“娘娘才醒,端霓初现,这个时?候减药,万一瘀血不畅……”
又特?么昏过?去了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持己?见。
还是那句话,谁也不敢坚定?的说自己?的是对的。
梁太?医倒是抱臂缩在一隅,并不参与讨论,反倒有点儿置身事外的超脱来?。
秦兴凑过?来?道?:“老梁,你这是胸有成竹啊?”
梁太?医睁开眼,看向他,无奈又苦涩地摇了摇头,道?:“秦兄玩笑了,我只?是在想,要是姚姑娘能来?,那可真就太?好了。”
秦兴忍不住嗤之以鼻,道?:“你还真指望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梁太?医苦笑,心说,你懂什么?他拍了拍自己?的脖颈,道?:“我这里?一直凉嗖嗖的,总觉得要坏事。”
“别……”秦兴瞪大眼:你特?么的吓我?
梁太?医道?:“我知道?你在心里?一定?骂我为老不尊,做人不够厚道?,这诊脉看病,是你我份内之事,不该把个无辜的姚姑娘牵扯进来?……”
秦兴瞪大眼睛瞅着他:这道?理你讲得头头是道?啊,那怎么还这么做?
梁宗实收回无奈的视线。
老大的人了,胡子也半白了,能不能别用这么天真、无知的眼神瞅着自己??
“唉,就当我是挟恩以报吧。”下剩的,他不能再?多说,只?是一种直觉。
不管怎么说,姚黄的命,的确是他和秦兴给救回来?的。
万一呢?万一因姚黄这个变数,他能逃得生天呢?
秦兴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没吭声。
他并没梁太?医想得那么单蠢,只?不过?,有些事情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也不敢胡乱猜测不是?
但谁不为自己?的小?命担忧呢?他也不例外。
景成帝虽说不是暴戾之辈,但这回难说。
梁太?医觉得脖颈凉嗖嗖的,难道?他就没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