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拉上一个垫背的,就算上黄泉路也有伴。

而扼着她脖子的人却像是发现了她的心思,空着的手一下包住了那只想要作恶的爪子。

攻势被化解,恶鬼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你…”又上当了。

果然…是笨蛋。

刚吐出一个字,红刃自背后嗖的穿透了挟制着她的那人的心脏。于此同时,那火焰燃尽了岚的头,燃烧在白藏主周身的火焰也消弥一空。

鬼没了能够指挥她身体的头颅,无头的身躯呆呆的跪在原地,不住往地上摸索,似乎想要寻找自己的头。

白藏主怔怔将手掌堵到左胸那不断往外渗血之处。

“哈…”

他眸中光华散尽,扑通倒在了原地,口中不断漾出鲜血。

我…

是不是要失约了?

不死川会生气的吧。

我要是不在,没人帮他煎药怎么办。

还有…不死川其实不喜欢药的苦味,他要是、要是奶糖吃完了可怎么办?

——好不甘心。

他竭尽全力的向前伸出手,却最终什么也没能抓住,那只手颓唐的掉回原地。

我…还没能叫过他的名字。

「实弥」。

夜色将明。

距白藏主离去已是过了好些时辰,不死川实弥心里总安不下心,担忧在角落里一下一下彰显着存在感,让他心绪不宁,茶水一杯杯的倒,却反而愈发烦躁。

恍惚间日轮刀竟是别在了腰上。

回过神后,不死川实弥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坐回了凳子上。

自己这副身体…去了也是给他们添麻烦,到时候支援不成,反倒会成为累赘。

可若是不去,又一直挂念。

摸了摸绑着绷带的伤口处,他皱了皱眉。

白说若是他受伤了会传到自己身上,但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所以…

不死川实弥眸子一亮。

白没有受伤。

这个认知比任何事都叫不死川实弥欢喜,烦闷的心绪也安定了许多,比那一壶茶要管用数倍。

将桌子上的糖用手指捏了起来,他剥开糖纸,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奶糖块,放入口中。

香甜的奶味儿在口腔中绽放,不死川实弥眯眯眼睛,嚼了两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从一堆行李中翻出放着奶糖的罐子,从里面夹了一颗出来。

等白回来,自己就把这颗糖塞到他嘴里。

甜份果然会叫人产生幸福感。

起码他现在就比刚才明快了许多。

他坐回凳子上,在桌上来回拨弄着刚拿出来的奶糖。

它被迫咕噜噜咕噜噜的翻动,不死川实弥心里想着事,一时没注意便把它拨到了桌子底下。

瞬间回了神,不死川实弥抽抽嘴角,只好弯下腰去桌子底下找那只调皮的奶糖。他眼睛好使,没一会儿就从桌角摸到了它。

刚撑着桌子坐回原处,却听外面突然一阵喧闹,有人大喊:“着火了!!!”

不死川实弥一愣。

他当即站了起来打开屋门,却见外面人来人往,一个个提着盛满水的大桶,场面十分混乱。

不死川实弥突然有些心慌。

快步走出门,他一把抓住了一人的胳膊,神色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焦急和失措:“哪里着火了?!”

问出这话时,他在心里祈求绝对不要是白藏主他们去埋伏的旅馆。

“就隔着咱们镇衙的那个旅馆。”

那人微叹道。

“不知怎的突然起火了。”

他给出了不死川实弥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不死川实弥转身朝旅馆的方向跑去。

看他神色仓惶,那人摸了摸头,有些同情。

难不成那旅馆有这位小哥认识的人?

那可真是…蛮倒霉。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样的火势,要是一开始烧起来的时候没能出来,之后也就跑不出来了。

大火烧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堪堪扑灭,整个旅馆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来不及去疼惜被烧掉的钱财和房子,镇上派了专门的人来搜救和统计这次在事故里死亡的人数,医者也被叫了过来原地待命,以求遇到还有气儿的能施救一把,吊吊命,说点遗言交代下后事。

被埋在这样的火势里,就算没因为烧伤死去,吸入大量的烟雾和灰尘足以致命。

“那是谁的家属?”统计组的领事问到。

这事其实不好说。府衙之前跟他和搜救组的领事通了气,说是里面只有直属于府衙的武士们的尸体,原本旅馆里住着的人早就强行叫他们住去了别处,故而今日在现场的只有那些看热闹的,没有什么遇难者家属来领尸。

这次统计搜救也是做做样子,昨晚有幸活着回去的武士跟府衙从头到尾的报告了这次任务,‘鬼确实存在’这事是怎么也不能说的,容易在镇里引起恐慌,不便管理。

正巧昨夜这里不知怎的起了火,倒也方便了他们掩饰,生生死死,鬼鬼神神,全都埋到了火灰里,他们不说,也不会有人往哪方面想。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在这儿待了半天,竟是一具尸体也没能翻着。这火实在邪门,好似能燃尽世间之物似的,人被困在里面,就连尸骨都没得找,和这座房子一起化成了灰。

这些种种不便和手下的人明说,他虽心里疑惑,也不能亲自上去询问,只好随便派个人上前接近。

闻言,下属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摇摇头:“不知道,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领事蹙起了眉:“找个人把他拉走,从我来他就在那挖,这会儿都好些时候了,我瞧着他身上似乎有伤,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平白多一个伤员。”

下属一愣,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一同朝那位一刻不停的未名遇难者家属走去。

一走近,看到他的状态,三人眸中皆是闪过一丝不忍。

在这次事故中遇难的,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吧。

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他们三人汇成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将那位家属的身影笼罩其中。

“那个…我们会负责搜救的,你回家里等消息就可以了。”一人道。

这人的样子实在凄惨,就连他这样与其毫无关联的人看着都生出一分难过。

这位遇难者家属身上的衣服被焦灰染的黑不溜秋的,皮肤和脸上也全是灰灰黑黑的痕迹,一直挖着建筑遗留的残骸的手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的血汇成了血痂挂在上面。

更别说…这人身上还有伤。

看着那被血液给浸透了的衣裳,三人在心中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也是世事无常。

那人说完话没能得到未名家属的任何回应,对方充耳不闻的继续挖着那些焦黑的木材和石灰,连个眼神也未曾给予。

无奈的交换了番视线,刚才说话的那人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家伙,给他疯狂使眼色。

我没话说了,你接棒。

被迫接棒的家伙:“…”

他只好开口:“你这样挖没用的,我们有专门的工具,比你这样效率高很多,你且回家等着,有了消息我们会第一个通知你。”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是啊,你要是把身体糟蹋垮了,你的家人回来了一定会心疼的。”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那位家人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他们仨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告,目标人物却依旧我行我素,对他们视若无睹。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辙了。

虽然头儿说是叫他们把人拉走,但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哪能真上手拉人,怕是今天下午他们仨不近人情的光辉事迹就会传遍全镇,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们还想娶媳妇呢。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谁还敢把姑娘嫁到他们家啊。

头儿也真是狡猾,知道这事儿不好做就把麻烦推给他们。

僵持许久无果,他们只好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至于会不会被领事骂?

那就是之后的事儿了,反正这事他们不干。

又过了好些时辰,搜救的人员也基本完成了工作,正要陆续撤离。

“他也太执着了吧。”有人感慨。

这边的工作都快收尾了,那边竟然还在挖。

啧啧两声,围观者们无奈的摇摇头。

“你再去劝劝。”搜救组的领事道。

说这话时,他跟统计组的那位交换了个眼色。

对方之前也派人去过,却铩羽而归,刚才他还听见这人搁那教训那三个小家伙。

说起来,自己倒是知道这人身份。

他这般作态,大概是那位红眸少年死在了这场火海中。活着回来的那几人还跟自己感慨过,说是那孩子身手很好,能在鬼的手下走好几个回合,哪成想这次生还的人里却没有他,倒是可惜。

自己若是不管,便显得府衙多无情无义般,可若是管了,看着这人的执着劲儿,怕是又没什么用处。

也就只能做做面子功夫,随便派个人过去应付应付,之后也好交差,不至于落人口实。

至于之后。

他垂下眸子。

府衙针对这次任务里遇难的所有人的家属都发了殉职金,看看能帮这人多争取点儿就是一点吧。

被派了任务的小喽啰:“…”我就不该离您站那么近。

还挺难过。

“好。”

他蹑手蹑脚的踱步过去,一边走着心里一边酝酿着呆会儿要说的话。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么。

唉。

他这厢做着心里建设,刚要开口,却见那顽强的挖了大半天的遇难者家属身子摇摇晃晃的,马上就要倒在地上。

小喽啰想搀他一把,手伸到一半却被无情的打了回来。

啪地一声。

还挺疼。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这一次那位家属终于施舍给了他们这些上来劝告的人一个眼神。

单一眼,就让他如坠冰窖。

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眼神。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甚至看见了去世多年的阿婆朝自己招手。

厉害了。

这得是到了什么境界,才能叫人觉得眼神能杀人。

小喽啰还挺委屈。

他还蛮惜命的,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什么,便畏畏缩缩的溜了。

看着他跟见了鬼一样慌张的背影,不死川实弥重新低下头,出神的看着被烧成焦炭的一堆废墟。

他缓慢的眨眨酸涩的眼睛。

——“骗子。”

声音又低又轻,随风逝去,只说与自己听。

白藏主默默站在不死川实弥身后,难过的看了看自己将近透明的手指。

他试着触碰对方过,但却以手指直接穿透不死川的身体告终。

所以…我现在是鬼魂?

白藏主皱皱鼻子。

感觉也不是。

妖怪死掉怎么可能变成鬼。

没见隔壁大江山鬼王被砍过一次头都还活蹦乱跳的吗。

随着时间推逝,眼看着不死川实弥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即使触碰不到对方,白藏主也蹲了下来,将手覆到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上。

在听到那声‘骗子’时,他蹙紧了眉,心里又酸又涩。

不死川果然生气了。

看着不死川实弥前胸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渗红,白藏主垂下眸子。“你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啊…”覆着那双手,他低声轻喃,心脏跟被小针扎了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白藏主余光瞥到了那堆废墟。

这里为什么起火他其实知道,说起来,还是因为他自己。死掉之后,整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大团火焰,顺着木地板把整个旅馆都烧了起来。

连带着那只鬼残余的身体也未能幸免。

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同归于尽。

至于为何会有火焰,说实话,白藏主到现在也迷迷瞪瞪的,只知道自己当时受了致命伤意识很模糊,在听到那只鬼在那说着要怎么虐待不死川实弥的时候心里极为愤怒,而后那股火焰便蓦地出现,他自己也恢复了力气。

就在这时,一段从中间裂开的木材下面出现了一只小纸人。

看见那只纸人,白藏主一激灵。

瞬间茅塞顿开。

对啊,他死掉之后会变成小纸人来着。

顾不上不死川实弥听不到他的声音,白藏主一激灵,激动的道:“不死川,你带上那个纸人!”

只要小纸人还在,自己绝对能‘诈尸’啊!

虽然不知道诈尸的媒介是什么。

此时,不死川实弥也注意到了那只完整干净的不正常的纸人。

就连木头和钢筋都被烧成了灰,这东西竟然毫发无损。

他拨开木头,拿起那枚纸人,在手中捏了捏。

材质是纸又不是,比纸要柔软许多。

看见他动作,白藏主咧开嘴巴笑了笑,靠在不死川实弥耳边一句句的说:“带走带走带走。”知道自己没死透,他开心的不得了。

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纸人,端详数秒未果,不死川实弥抿抿唇,从中间撕了撕没撕动,又加了几分力,结果却和前面一样。小纸人躺在自己手心,明明空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不死川实弥看着却莫名烦躁,过了少顷,便随手将它丢弃。

呐喊助威的白藏主:“…”等等,你要干什么?

突然僵住。

“拿纸人,拿纸人啊!”

眼睁睁看着小纸人孤零零的被丢到一边,白藏主万念俱灰。

别呀。

水火不侵的小纸人怎么说也是个稀罕物件啊,你怎么随手就丢掉了。你想想,撕也撕不烂,砍还砍不断,怎么想这玩意儿也绝对不是随手就可以丢掉的垃圾呀!

他在这边焦急,胳膊却突然被人碰了碰。

“啊?!”

不善的转过头去后,白藏主看到了一张他极为厌恶的脸。

——那只鬼。

等等。

她不是被烧成灰了吗?还有,这玩意儿怎么能碰到自己?!

但当看到她被阳光穿过的身体后,白藏主也明白了过来。

这是和自己一样,变成阿飘了啊。

看到他凶巴巴的目光,岚缩了缩手指,默默离他远了些。

白藏主撇撇嘴巴。

这东西咋没下地狱呢?

怎么说也得把十八层地狱里面的酷刑叫她一轮轮的体验一遍呐。

便宜她了。

满含警告意味的瞪了她一眼后,白藏主没再搭理她,专注的盯着不死川实弥,时不时在他耳边叨叨一句“把小纸人带走。”

可直到不死川实弥离开,他也没能和白藏主心有灵犀。

见他起身离去,白藏主也顾不上要不死川实弥带上小纸人,连忙跟上去。

没成想刚走了五六步却好似碰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般,砰——地被弹了回去。

摸着发痛的额头,白藏主满心不可置信。

他不信邪的再次冲上去,而后再次被弹回来,来来回回几次,整个妖都头晕眼花,眼前出现了一亮一亮的小星星。

满场巡视了一圈,白藏主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那只‘无辜’的小纸人。

不,它才不无辜。

简直罪孽深重!

顾不上这是自己用以诈尸的重要道具,泄愤般的来回踩了那纸人好几脚,白藏主简直要气炸。

偏偏这时候那只鬼还不知死活的又来戳他,怒气瞬间有了发泄的出口。一把揪住鬼的领子,他沉声开口:“想再死一次?”

被米且暴的揪住领子,岚的头发丝都快要吓的竖起来。她连忙摆头,身体力行的表示着自己的拒绝。

“我,我只是想交换情报!”

“交换情报?”嘲讽的呵了一声,白藏主一把撒开了揪着她领子的手,还颇为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交换个屁的情报,死都死透了,要情报有什么用?

他蹲到地上,一下一下的戳那只小纸人,十分低落,刚开心起来了一点的情绪掉回了谷底。

见他蹲在那里不说话,岚缩了缩手,又大着胆子上前接近:“那个,那个稀血,是猎鬼人的吧。”

说这话时岚其实没把握对方会回应,但没成想,过了几分钟后,她听到白藏主沉闷的嗯了一声。

那语气光听都能听出来他心情有多坏。

又往后缩了缩,岚给自己做了好些心里建设,才再次开口:“我可以给你将我变成鬼的那个人的情报…你们之后应该会用得上。”

闻言,白藏主后背一僵,回眸看她。

见他看自己,岚莫名松了口气,试探着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我应该不一样。”

那只小纸人她也有注意到。

自己的身体都在那场烈火中烧成了灰,没道理纸人却毫发无损。

加上白藏主刚才的表现和他对不死川实弥说的那些话,岚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想。

两人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所有事都放在明面上说。

白藏主也清楚这个道理,直接了当的道:“所以呢?代价是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同理,丧心病狂的鬼也不会突然善心大发。

岚低下头:“不用。”

白藏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岚果断的重复了一遍:“你不用支付任何代价。”

说完,她紧张的绞了绞手指。

剩下的话她没说。

你杀掉我,让我从这场血与孽的游戏的解脱,就是最好的报酬。

为自己赎身后,她去找了白石阳。

对方的确是商行的公子,才情横溢,声名远播,知道这人的都对其大为赞赏。

但,却并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风光霁月。

他家中已有妻室,对方家势与他相近,两人结合也是为了让两家能强强联合,更上一层楼。

白石阳是那商行老板的第二个儿子。

大哥很有生意天赋,父亲心里早就定了其继承人的身份,百年之后白石阳只能分到几座宅院和一些银钱。

商行的事他根本插不上手,也没人刻意去教他这些东西,平日里只知道诗词歌赋,一身文人的清高气,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联姻的工具。

毕竟那位家势与他相近的女子…实在是貌丑无盐,她自小被家里娇惯着长大,性子也自然被宠的泼辣,任性又自我,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自从娶了她,白石阳的日子比之以前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不管去哪里回家都要一一汇报,身边还被安上了从妻子家那边来的小厮,整个人都活在对方的监视下,就连借酒消愁也会被不讲理的吵闹一顿。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他愈发烦闷,有一日同僚邀他去花楼,也咬牙答应了下来。那位同僚与他关系极好,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商人,白石阳索性以‘去谈生意’的借口,将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厮强行留在了府里。

而后,在花楼中他遇到了月姬。

而这位样貌美丽性格温顺的女子,也对他一见倾心。

为了见心上人,白石阳来花楼的频率愈发勤快。

与月姬相处,对方总是温情知礼,三言两语就能将他心中烦闷拨去,一片开明。当然,月姬偶尔也会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但这些在白石阳眼里都不是事儿,只觉对方生动又俏皮,心里更加欢喜。

有时候情绪上头,白石阳还会生出将她娶回家的念头。

然,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被他掐死在了摇篮里。

家里可是有个实打实的母老虎,不仅蛮横,还十分不讲理,若是娶了月姬回去,指不定对方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更别提,要是因此破坏了两家的合作,他爹就得先把他抓起来狠狠削一顿。

月姬此时跑来完全打乱了白石阳的计划。

可头疼的同时,他又在心里窃喜。

看,就连花楼的头牌也对我深情厚意,为了我还自己出了赎身钱。

虚荣心将他的冷静和理智搅乱,竟是直接将月姬带回了家。

那位小姐见状哪能罢休,连着闹了好些天,最后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什么,竟同意月姬留了下来。

听到白石阳家中已有妻室,月姬起先感觉天昏地暗,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

于她而言,一直深信这人连亲吻脸颊都会脸红,可以是最正经不过的正人君子,也可以是腼腆知礼的翩翩公子,万不该是家中已有妻室却还常去花楼的浪荡子。

可那人用柔情款款的声线和甜言蜜语一遍遍在旁边与她解释,说自己与那女人不过商业联姻,并无感情,又同她说自己在那女人的淫|威下受了多少苦楚,去花楼也是被逼到极致,最后却也软了下心来。

她是真的爱这个男人。

胜似一切,甚至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

在那之后过了七日。

她嫁给了心上人。

却并非妻子。

而是以一个…连丫鬟都算不上的身份从后门被抬进了家府。

没有婚礼,没有祝福,也没有白无垢。

月姬曾幻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何等光景。

她的头发应该挽起来,用龟壳制成的梳子束紧。脸会被涂成雪白的颜色,妆容肯定非常不好看,但头上盖着白色的盖布,脸上蒙上面纱,也不会丢人到哪里去。

然后,然后啊。

他们会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开始新的生活,或许会因生活中的小摩擦吵闹,却会永远幸福。

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无名无份,比草还要低贱。

入府后,那位小姐的报复也随之端上。

起先只是时不时叫月姬过去训话,故意给她使些绊子。之后一见白石阳不敢管,便开始变本加厉。

月姬不记得自己对那人失望了多少次。

她当初怀着多大的喜悦和期盼,现在就有多心灰意冷。

直到最后,她一觉醒来,头昏脑胀,还未清醒,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呼啦啦进来了一大堆人。

有那位小姐,有白石阳的父母和大哥,还有府里的丫鬟和小厮们。

月姬饶是再笨,也懂自己是中了那位小姐的套,变成了现在这般捉奸在床的局面。

她的‘奸夫’她认识,是有名的无赖,据说还染了脏病,前几日她曾见过那位小姐的丫鬟给这人了一袋赏银,却并未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那袋赏银便是小姐应诺他完成这次事的后的订金罢。

赤|裸着身躯,看着同那位小姐站在一起的白石阳,月姬将所有的希望和期许都压在了他身上。

“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不远处的男人却终究叫她失望。

短短一小段的距离,此刻却犹如天堑。

他甚至不敢同月姬对视。

之后其实也就那样。

作为被捉奸在床的贱人,月姬被打了个半死扔出了家府,那位小姐还特意在她左脸留下了一道刻骨的疤痕,以表她罪孽难恕,并声称这是为了让她不能再去勾引别的男人。

她身上的伤口因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而溃烂,还染上了那名无赖身上的脏病。她记着花楼掌事同自己说过的话,又满怀期待的去了花楼,期望她能收留自己。

却遭到了那人的拒绝。

理由自然是她染了脏病,怕这病会过给其他姑娘,脸上还被人毁容,就算是做粗使丫鬟也会吓到客人,影响生意。

对方口中所说的‘可以回来’的月姬,是那个美貌和才情都在线,能给花楼带来收益的摇钱树。

最后的最后,生命的尽头,她遇到了地狱的使者,同他做了魔鬼的交易。而她对魔鬼心生爱慕。直到现在,才堪堪清醒。

那人是真正的恶鬼,他冷心绝情,将所有的人或事都当做手中的棋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将自己变成鬼,也不过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个女人为了复仇能做到什么地步,并非看她可怜便伸出援手。

至于白石阳,这个男人,他自私又懦弱,却偏偏用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伪装自己。

他爱月姬不假,却更爱自己。

之后的事岚已经不想再回忆。

她杀了负心人,杀了那个跋扈的女人,杀了玷污自己的混子,甚至杀了花楼里那个将她拒之门外的掌事和自己被捉奸在床时的那堆丫鬟和小厮。

而做完这些后,她得到了鬼舞辻无惨的一个‘干的不错’的夸奖。

白藏主静静听着岚在那回忆,见她停住了嘴,似是说完了变成鬼的前因后果,便开口道:“所以,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家伙,拥有能将人转变成鬼的能力?”

岚点点头:“可以这么说。”说完,又道:“他很谨慎,我们这些被转化成鬼的人不能说出他的名字,一旦说出,他留在我们体内的血就会暴动,从内部破坏我们的身体,直至死去。还有,我们也不能聚在一起行动。”

白藏主问:“为何?”

“手下的棋子若是群聚,便会失控,动摇他的权威。”

白藏主:“…那他还蛮苟的。”

岚一时没听明白,问他:“狗?”

“…没什么,你同我说说他的长相和特征吧。”

“他皮肤很苍白,最讨厌别人说他病弱,这样说的人一般都会死的很惨…黑色头发,卷卷的,眼睛是红色。”

“长相呢?”

岚低下头:“很英俊。”

“行吧。”白藏主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看着他动作,岚有些疑惑:“你要做什么?”

瞥了她一眼,白藏主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岚:“…”

那也行吧。

之后她见证了白藏主花样百出的复生手法。

比如缩着脚想往小纸人里跳,比如在嘴巴里念一些奇怪的咒语。到最后,甚至还想出了要她也往小纸人上蹦一蹦的奇思妙想。

岚觉得这人大抵是疯了。

而随着时间流逝,那个疯子也从一开始的急切又至绝望。

“我要走了。”

坐到白藏主旁边,岚十指并拢在一起。

她这几日身体逐渐开始消散,原本还能称的上是个透明体,现在直接连手和脚都看不清了。

白藏主侧眸看了她一眼,说:“哦。”

听着他平淡的反应,岚忽的一笑:“我走之后,若是无聊,你可以跟路过的小猫咪们聊聊天,我试过了,它们能看得到我。”

白藏主扯扯嘴角:“再说吧。”

“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能活过来,所以,跟人交流的基本技能你可不能忘。”

说完,她轻咳一声,过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开口:“我知道道歉抵不了什么,也没什么用,但…让你和那个人分隔,我很抱歉。”

她无可辩驳。

在杀了那些人后,她跟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早便扯平。可之后杀的那些无辜的生命,完全是因为欲望。

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大概只能在地狱中慢慢偿还。

“我技差一筹罢了。”

白藏主淡声道。

愤怒和怨恨都无甚必要,对现状不会有半点帮助。

见他这般模样,岚心里一动。

“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借你吉言。”

白藏主靠在树干上,默默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你来我往的战斗。

在他看来,那个红发少年毫无胜算。

不管是速度还是技巧,都是对面的鬼更胜一筹。

这里是那田蜘蛛山,通俗来讲,是个鬼窝。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托了一位猎户的‘福’。

小纸人被那猎户的女儿捡了去,他也被迫跟着一起飘到了他们家。

小女孩年纪小不细心,跟着父亲一起上山时把小纸人掉到了山上的草垛里,白藏主也自此换了地图,在鬼窝里安了家,每天除了看鬼吃人就是看鬼吃人。

这位红发少年可神奇,手里的刀心随意动,打架时还能变换形态。

瞧了眼那应该是日轮刀的东西,白藏主摸摸肚子,心情霎时低落了起来。

日轮刀啊…

那他会不会有实弥的线索?

…我想这些做什么呢,反正也只是个阿飘罢了。

几年下来,白藏主早就抛弃了原先的称呼,直接开口闭口实弥实弥的叫,习惯成自然。

他这边思考着,再看过去,却发现那位红发少年手里的刀竟又变了样儿。

原先是水,现在变成了火,跟加了特效似的,技能一套套的换,那位被鬼给网起来的女孩也不逞多让,把白藏主看的目瞪口呆。

可即便他俩技能再炫酷,也败在了那只鬼的手里。

白藏主看着失态愈发紧急,心里也跟着心焦。

就在鬼将要结束那位红发少年的生命时,唰的一声,另一位剑士闪亮登场。

眼睁睁看着他一刀就将难缠的鬼给解决掉的白藏主:“…”

我去,可牛儿。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热?

他在这儿围观吃瓜,完全没注意那位红发少年的血因伤势滴在了小纸人上。

“啪啪啪。”白藏主情不自禁的给那位剑士鼓掌。

厉害呀。

“谁?!”

却见那位剑士突然将头转向这边,神色冷硬,满身戒备。

白藏主:“…”???

“啊?”

他不确定的指指自己。

富冈义勇蹙紧眉头。

这人实在奇怪。

出现的蹊跷,无声无息,若不是刚刚那阵鼓掌声,自己还发现不了对方。

看着那个小女孩和红发男孩也将视线对准了自己,白藏主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

“你们…看得到我?”

富冈义勇:“…”明知故问。

却见不远处那人神情突然有些激动,他皱了皱眉,浑身戒备丝毫不减。

无它,实在是因为那人长相实在奇怪。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富冈义勇只能大概估量出那人大抵是一米八几左右,一头长发披在身后,身上的衣服诡异又华丽。

见他打量自己,白藏主连忙摆手:“我…我就是…”

“路过…”

估计是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这俩字他说的很小声。

闻言,富冈义勇冷眸看了他一眼。

而后,提刀砍了上来。

白藏主:“…”???!!!

几年过去现在的人打招呼的方式都变成这样了??

想起对方刚才一刀就结果了鬼的模样,白藏主转身就跑。

见他还敢跑,富冈义勇抿抿唇,也认真了起来。

少顷。

浑身上下被捆的严严实实,嘴巴被封住,白藏主欲哭无泪。

搞什么呀。

我才刚诈尸,就受到这种对待。

竖着耳朵听着那位一刀999的大哥跟后来的一位会飞的美女交涉,白藏主眨巴眨巴眼睛,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那么大一人杵那里实在叫人没法忽视,不多时,会飞的美女就将视线转到了他身上。

对方脸上明明挂着温柔的笑容,白藏主却觉得这人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婉。

“一起带回去吧。”

她勾着笑容浅声道。

白藏主:“…”带回去?带哪去?

他没能问出来,一是嘴巴被封了,二是一刀999的大哥上来把他给拍晕了。

用的刀背。

砸脖子上老疼。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长大辽。

——

突然被cue的吞吞:?您有事吗?

会飞的美女:你还蛮幽默的。

一刀999的大哥:…

——

这章发三十个红包︿( ̄︶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芜悠是个菜几1个;

(づ ̄v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