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您,您稍等。”

小药童战战兢兢的轻声说到。

他姓福山,名藤,是这家药馆老大夫的侄子。母亲看他十七岁了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干,便打发他来药馆当当差,不指着他能悬壶济世,也就只想让他耳濡目染的熟知一些药理,要是有这方面天分就多呆些日子,免得将来连工作都找不到。

福山藤是家里的老来子,人人都让着他,乍一到药馆被指使着又干这又干那,心里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他胆子实在太小,那晃人眼睛的红光是看一眼几乎就要了他的命,这会儿就连搭话也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伺候不好面前的人就会被提刀砍掉。

就算,就算这人受了伤。也不是自己这种一提桶水都得哼哧半天的家伙能应付的了的。

身上的水和血混作一堆,早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白藏主喘着粗气,闻言,抬眸直直看向那面露慌乱的药馆伙计,沉声道:“麻烦您先给开点止血的药。”

“啊?哦哦!”

福山藤此时整个人都大写着六神无主,原本被他们身上血迹吓到的理智也回笼几许,连忙跑去后面抓药。

动作十分慌张,乒乒乓乓的碰到了不少东西。

一边翻药一边在心里想:这人分明也受了不轻的伤,怎么看着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也是神奇。

珍而视之的将身上背着的不死川实弥轻轻放在药馆的小床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白藏主垂下眸子,十指紧紧攥住了手心。

经此一役,他头一次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早知道…

先把庭院里那几个达摩吃掉。

就算提供不了多少经验,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自己今夜便不会这般被动。

视线紧紧注视着不死川实弥,白藏主有些颓废的捂捂脸,整个妖都蔫巴了。

松开攥紧的手心,他坐到床旁的小凳上,小心翼翼的握住不死川实弥的手。

无论如何。

请你…

快好起来吧。

好不容易在一大堆药材里翻到了能止血的东西,福山藤拉开门,在白藏主的注视下拉开床上躺着的病人的衣服,轻手轻脚的把药粉往那吓人的伤口上撒。

一边撒一边在心里哆嗦,心想自己以后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那道口子深的几乎见骨,知道自己这点药粉只能起个止血的作用,福山藤上完药后,谨慎的瞟了面色沉沉的白藏主一眼小声开口:“剩下的得让馆主来。”

“好,多谢。”

“那什么…”

他偷偷看了眼白藏主,道:“你身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

接着便将止血的药粉递了过去。

倒不是他不想给病人上药,只是…直觉告诉他,或许这位病人更想自己来。

果然。

病人很自然的接过了药粉。

“有纱布吗?”白藏主问。

福山藤连忙点头:“有的有的!”

——

老馆主住在医馆的后头,他上了年纪觉轻,被糟心侄子叫了一声便醒了过来。

一醒就听他哭丧着脸说自家药馆来了两位什么样的病人,老馆主瞬间便黑了脸,深觉这个糟心侄子烂泥扶不上墙。

开玩笑呢?人受了重伤,你给撒了点止血粉就完活了??这人要是死医馆里,自己经营大半辈子的事业得塌一半。

当下便火急火燎的穿上衣服,一边朝医馆跑一边敲侄子脑袋,把后者敲的泪眼汪汪。

到了医馆,老馆主本以为这位病人被那样粗略对待大概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病床上的人呼吸均匀,除了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外,竟没有其它大毛病。

白藏主自己拿纱布将身上伤口包了包,见老大夫一脸惊奇的看着不死川和自己,努力朝他扯了扯嘴角。

这大半夜的看见两个‘血人’,常人会感到惊奇是必然。

不死川受的伤分担到了自己身上,连带那不断掉血的buff,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次日。

在怎么说也是设定里的大妖,白藏主身上的伤不过一夜便愈合的差不多,这速度太过惊世骇俗,他没跟医馆的大夫说,照样找他们拿止血的药粉。反正衣服一穿绷带一捆,谁也看不出伤势到底是重或不重。

昨夜老大夫匆匆而来,连着给不死川实弥开了好几副药,幸而他伤口未发炎,昨夜虽然一直没醒,身上的热度却正常,未曾发烧。

不死川实弥没醒,白藏主也就一直守在他身边。老大夫喊他要不要带早饭,也被礼貌拒绝。

不赞同的看了病人一眼,老大夫张开嘴,却久久说不出什么劝告的话来。

到底是理亏,毕竟昨晚自己糟心侄子差点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就连诊费他也少要了点儿。

中午时,白藏主心心念念的那人终于醒了过来。

“…白。”

不死川实弥声音有些沙哑。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笔直笔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的白藏主。

想想也知道对方大抵是守了自己一夜,不死川实弥心里一阵酸涩,某个小角又被人咔地敲碎了许多。

明明他也受了伤…

听到不死川实弥的呼唤,白藏主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不死川?你感觉怎么样。”

说完,不等不死川实弥答话,又絮絮叨叨:“伤口痛不痛?想喝水吗?”

他说的多,却没一句是不死川实弥心里想听的话。

面对这些关心之语,不死川实弥在心里摇摇头,鸦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几分暖意。

“我不痛,也不需要喝水,感觉很好。”

说话时免不了牵扯到伤口,带来一阵发麻的疼痛,却尚在不死川实弥的忍耐范围内,愣是没让白藏主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对来。

最终汇成一句。

“我没事。”

比起这些,他更想…

“你呢?身上的伤痛吗?”

白本来受不了伤的。

若不是为了自己…

咬了咬牙,不死川实弥有些心疼。

就算白藏主没说,他也能猜到那伤口是从何而来。

听他关心自己,白藏主面色一喜,十分逞能的给他演示了一番自己‘没事’。

又伸胳膊又踢腿的。

一边动弹一边心想:不死川一醒过来就关心我,那是不是说明我对他也很重要呀?

就是…

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重要,而是,更、更深一点的那种。

当然,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抱有的那种啦。

想到这里,白藏主又有些沮丧。

经过昨晚那一夜,他总算是能确定下来自己心里这不清不楚的感情。在看到不死川无知无觉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时,白藏主只觉自己整个妖心情恍若被架到了火架上,心脏像破了个大洞,冷风唰唰的往里钻,要不是不想在人面前哭还有几分理智,他估计自己还得捂着脸哼唧两下。

然而。

这份悸动,这份热情却没法吐露。

不死川实弥一看就不像是会喜欢与自己同一性别的男孩子的那类人,若是贸然出击,恐怕会立即把人吓跑。他好不容易才让对方开始重视自己,哪能冲动行动,只能谨慎再谨慎。

任重而道远。

看他在那乱动弹,不死川实弥面上表情柔和了几分,语气轻松:“好啦,我知道了。”

不用…那么卖力。

完全懂了他的未尽之语,白藏主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尖,畏畏缩缩的缩回凳子上。

在不死川面前,他总会…表现欲过于旺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在喜欢的人面前,哪有人能一举一动都冷静自恃挑不出错。

这样想着,白藏主又打起了精神,朝不死川实弥呲呲牙,笑的特别灿烂。

见他莫名失落又莫名开心,不死川实弥摇摇头,心下无奈,“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但转眼一想,白确实是小孩子没错。

成人不过月余呢。

嗯,小…小奶狐狸?

白藏主:“…”

再次失落。

——

因着不死川实弥是病号,白藏主特意买了补身体又好吞咽的香菇鸡肉粥,粥铺开在医馆旁边,老板的生意也算兴隆,当然,味道也不错。

白藏主起先想要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去喂心上人。这可是个好活计,既能拉进距离,还能升温感情。

说不定,不死川养病的这段时间,他俩的关系就水到渠成了呢。

然而,这全都是白藏主的妄想。

因为第一步:喂粥,他就碰了钉子。

“我伤的是身上,又不是胳膊…”哪那么娇贵,用得着人专门喂啊。

刚才白藏主一说要喂他喝粥,不死川实弥的脸瞬间红了好几个度。

不是。

喂粥什么的,也太…

亲昵?亲近?

总归叫人不怎么适应。

闻言,白藏主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小失望。

说好的喂粥然后感情升温呢。

“那你小心烫哦。”

白藏主不情不愿的道。

见他似是有了小情绪,不死川实弥怔了怔,问:“怎么啦?”

白藏主摇头:“没怎么。”

不死川实弥:“…”

真的吗?我不信。

他观察了两秒少年脸上的表情,最后得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可信度不高的结论。

“你想喂我喝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