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合一,碰

#34_当真毁了容

苏安悦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嬷嬷摸不清状态,按道理?来说,皇后应该知晓这?是她们设下的局。

可这?副表情这?副姿态,半点?慌乱也没有,反倒有几分悠闲自在?,像是去慈寿宫做客一般,摆足了客人的样式。

嬷嬷来不及多想,顾不上捂住臀部与身侧,追上苏安悦的步伐。

方才还不觉着有什么,一跑起?来,刺骨的疼痛,低头?瞧了瞧,衣裳与血混在?一起?。

在?这?高温下,血早已凝结成块,肉与血与衣裳粘在?了一起?。

嬷嬷急着追苏安悦的轿辇,两腿蹬的飞快,生了一层细密的汗,浸在?伤口火辣辣的疼。

赵鹤洲不是那般体贴的人,自然不会管嬷嬷在?后怎么样。况且他是成心要给嬷嬷一顿教训,暗里让辇夫加快速度。

帝后共乘一轿,算得上是皇帝对皇后极高的宠爱,可宫内的人对这?副场面好似都?司空见惯。

起?身之后,连一眼?也不敢多看。

“那嬷嬷呢?方才心急着,现下怎么不不见人影?”苏安悦往旁扫了一圈,没见着人。

“指不定在?后偷懒,快到了。”赵鹤洲有片刻心虚,只一瞬脸色便恢复正常。

只是一个嬷嬷,苏安悦也没记在?心上,听赵鹤洲提醒,往前看了眼?,果真快到慈寿宫了。

苏安悦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一番指甲上套着的镂空嵌丝玉制护甲,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

一双白皙细腻的手交叠着搭在?腿上,手上的白玉护甲非但没有掩盖住她的光芒,反倒衬得那双手更加修长白嫩。

白玉是上好的冷玉,镂空的花朵看着像是牡丹,即使是在?夏季,套在?手上也不会觉得闷热。

牡丹花镂空的地方工艺复杂,厚薄适中?,多一分则显得厚重,少一点?则太过单薄。

在?苏安悦手中?,镂空的白玉牡丹似乎要开出一朵更盛大?的花一般。

慈寿宫到,苏安悦将手敛在?衣袖底下,取下指甲套握在?手中?,正大?步迈进慈寿宫时,却瞧见身前的一双手往她面前伸。

那手朝她摇了摇,袖口也随着摇动,苏安悦不明情况地看着,半天?没动静。

等了好半晌也没反应,赵鹤洲扭头?,眼?中?撞进一个低着头?的脑袋顶,他往后退了一步,将苏安悦拉到身边,“走罢。”

苏安悦“哦”了一声?,大?步走着,不久就走到了赵鹤洲的前头?。

她先见到的太后,赵鹤洲跟在?她的身后,比她慢了一步。

首先见到的是她,太后也没有那么收敛。

她不像往日那般和善,冷着脸皱着眉。虽说看起?来凶狠,却又真实。

也不知为何,苏安悦打心底觉着,太后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如笑面虎一般的太后虽说在?笑,可里头?却透着几抹凉气。反倒是冷着脸的太后,气势没那么违和,显得自然一些。

听见门外动静,太后幽幽地将目光放在?门外,视线随着苏安悦的移动而移动。

瞧着苏安悦对她并无半点?尊重,她咳了咳。

苏安悦被咳嗽声?吸引,她微微皱眉,袖子遮了遮嘴,“母后嗓子不舒服就喝些药,好得快。”

太后:“……”

赵鹤洲跟在?身后,恰巧就听见这?话,他不像苏安悦那般遮掩,就着尾声?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太后却气红了脸,一时半会竟分不清是不是这?俩人故意拿她当笑话。

她看向苏安悦,却发现她似乎是认真的,眉头?轻皱,捂着嘴的袖子底下似乎藏着一双嫌弃的脸。

太后不知晓,苏安悦是憋笑惹的。她知晓太后的意思,可她偏不让太后如意,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让她一人咳着唱独角戏。

“母后,听说表妹生病了?她现下如何?”苏安悦笑够了,放下袖子,露出笑容还未来得及褪去的脸。

“哼,你倒是速度快。”太后袖口一甩,冷哼一声?。

“皇后娘娘,曾小?姐满面红斑,整个人热的神志不清,现下还在?说着胡话呢。”太后不肯说话,她身后的富荷出声?。

“带本宫去看看。”来时苏安悦便想过这?样的情况,无非是中?毒,高烧,昏迷。

不就是想借着曾恩在?她宫内用过的那碗酸梅汤来做文章吗。

富荷面色冷静,听见苏安悦这?话,也脸色也不曾有过变化?,苏安悦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假了。

只是她心中?衡量着,太后不至于真用自家侄女的脸来陷害她,毕竟她们还想要曾恩入宫。

可富荷的表情不似作假,难道真是曾恩在?她宫内被伤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曾恩的脸……

苏安悦脸色一变,加大?步伐,逼得富荷只得快步走才不会被苏安悦撞上。

站在?门口,苏安悦深吸一口气,她的手轻触门框,却又不敢用力。

呼吸声?清浅,数了三声?,苏安悦推开门。

绕过屏风,透着一层薄薄的纱幔,苏安悦见到床上微微拱起?的弧度。

走近了看,曾恩果真像富荷所?说那般,脸上生满了红斑,红斑又红又大?,原先白皙的脸被覆盖,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安悦伸手就想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跟在?身后的暖春眼?疾手快拉住她。

“娘娘——”她摇头?,还有几分后怕,又庆幸自己?拦住了苏安悦。

苏安悦也缩了缩手,医女正巧赶到。

“娘娘,让奴婢来。”医女面色严峻,绕过苏安悦,从药箱中?拿出工具,细细地检查了曾恩的脸。

出了坤宁宫门赵鹤洲便安排了人去找医女,他们还未到慈寿宫时,医女早已在?外候着,只等他们到了之后再进去。

赵鹤洲不太方便进未婚女子的房间,现下就在?外等着苏安悦。

抓贼还要证据,今日带了医女来,便没想着要太后轻易躲过去。

只要检查出曾恩脸上的红斑是做了假,那等着她们的就不只是关禁闭那么简单。

赵鹤洲眼?底飘过一丝狠意,他往里瞧了瞧,没见着苏安悦。

只一会从里匆匆忙忙走出一人,附在?赵鹤洲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赵鹤洲怔了一下,随后恢复冷清。

医女紧随其后,苏安悦也跟着出来,她面色恍惚,赵鹤洲迎上去,握着她的双手。

即使是夏日,苏安悦却仿佛坠入冰窖一般,刺骨的寒冷从四肢蔓延到五脏六腑,双手冰冷,感受不到半点?阳光的暖意。

耳边还回响着医女那番话,“曾小?姐确实是中?毒,只是中?毒时间不好判断。”

医女是赵鹤洲找来的,定是赵鹤洲信任的人,判断结果定是没有错的。

她说曾恩是中?毒,可她没有给曾恩下过毒,那除了她,后宫还有谁会那么大?胆,不是只有太后了吗。

太后为了将污水泼至她的身上,竟忍心将侄女给推出去。

她好似从未看清过这?个世界。

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拿自己?的亲人以身试险。

苏安悦不明白。

她的眸子满是迷茫,手足无措,任由赵鹤洲搀扶着她,浑身发软,借着赵鹤洲的力气才堪堪站立。

赵鹤洲没说话,只是扶着她。

许久苏安悦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挨在?赵鹤洲身上,连忙起?开,扭过头?去。

“臣妾没害她。”苏安悦声?音沉沉的,刚出声?时她就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丢下这?句话她便埋着头?不再说话。

“朕知道。”赵鹤洲点?头?,长腿绕到苏安悦面前,将她的肩膀掰起?来,“你不屑那么做。”

赵鹤洲不是安慰苏安悦的,是他就是那般想的。

苏安悦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来不会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况且她一直被人宠着,曾恩没什么地方值得她嫉妒的。

赵鹤洲眼?神坚定,淡定从容地看着苏安悦,他伸手轻轻擦拭掉苏安悦脸颊上的泪珠。

“别哭。”声?音轻柔,比吹拂过来的微风还要柔上几分。

短短两句话,却让苏安悦眼?眶泛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小?的应道:“嗯。”

背上害人的污水,即使苏安悦没做过,可她还是有些害怕,也有些慌张,她怕事情真的就扣在?她头?上一辈子了。

她还怕身边的人不信她,另眼?对她。

也怕曾恩的脸恢复不过来,毁了她的一生。

即使是她平日里嘴上说女子的容貌不重要,可是身处在?这?样的背景下,身不由己?。

单是她一人觉得容貌不重要又怎么样,天?下人呢?那些向来道貌岸然说着容貌不重要,后院却美?人无数的男人们呢?

他们不会。

他们会借此狠狠地嘲笑曾恩。

曾恩的后半生会让她毁了的。

医女说,那毒药就是奔着曾恩的脸去的,是下了狠手要毁了曾恩。

她也只能?试试,但并不能?保证可以治好曾恩的脸,让她不留下疤痕。

苏安悦越想越是怕,她身体微微颤抖着。

“皇上,不管曾恩是被谁害的,一定要治好她的脸。”苏安悦反过去抓住赵鹤洲的手,双眸带着哀求。

赵鹤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会的。”

虽说他没有如何如何保证,可就是简单的那几句话,就让苏安悦心安下来。

骤然发现,原来赵鹤洲的眸子那般好看,不带半分波澜,却又似星辰万里,如漩涡一般。

他只是站立在?那,就如同一颗定心石。

主殿。

太后正悠闲自在?地坐在?主位,呷了口茶,悠悠地望向门口。

杯中?茶叶打了个转,最后沉至杯底,归于平静。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嘴中?不停地唤着“太后娘娘”,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惊慌。

随着脚步声?,地面好似在?震动,沉落于杯底的茶叶也感知到了一般,在?杯中?飘起?,又落下。

“咋咋呼呼的,怎么了?”太后坐直身体,骂了一句,问道。

“曾小?姐的脸……医女……医女瞧了,说是中?毒,难以恢复。”

宫女跪在?地上,因为一路跑过来,还不停地喘息着,说话断断续续的,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什么?”太后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猛地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富荷连忙上来扶。

太后顾不上会不会摔倒,眼?前的黑色还未褪去,她急匆匆地朝偏殿去。

踩在?地上,还有些发软,像踩在?虚无缥缈的云上,稍不注意就会摔倒在?地。

“娘娘,小?心些。”富荷半扶着,就怕太后摔在?地上。

赶过去太后就见着这?样一副景象,苏安悦与赵鹤洲站在?一边,两人挨着,腻腻歪歪的。

太后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满脸通红,嘴角都?歪了。心里还憋着气,就差没一口血吐出来。

两人没看见她,苏安悦与赵鹤洲在?商量治曾恩脸上的法子。

因为担心曾恩的脸恢复不了,苏安悦精神额外紧绷,她的耳边只听见赵鹤洲的话,就怕错过了一句会害得曾恩的脸无法恢复。

赵鹤洲说认识一个治疗这?方面的神医,只是那神医神不见尾,可以派人去找一找,只是不能?保证可以找得到。

赵鹤洲见着了太后过来,但他此刻没有心思搭理?太后,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模样,继续与苏安悦说着话。

太后握紧拳头?,咬着牙随意找了个人问:“那医女呢?”

医女怕碍了皇帝眼?,识相地站在?一旁,听见太后叫她,搂了搂药箱过去,“奴婢在?。”

她低眉顺目,此时太后满腔怒火,说不定就将她当成出气筒了,只能?尽力缩小?存在?感。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强堆出笑容,问道。

她早已养成了一个在?人外保持着笑的习惯,这?会也是习惯性的笑,只是声?音却冰冷,如同冬日刺骨寒风。

医女将对苏安悦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给太后反应的时间。

太后往后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富荷扶着她,“扶哀家去看看……”

在?无人所?见的地方,太后的眼?里满是凄凉,她的手抖了抖,嘴喃喃的动了几下,却没说话。

“恩儿——”双手抚摸曾恩的手,她拍了拍,有些悔恨。

曾恩躺在?床上,大?汗淋漓,额角大?滴的汗水滑落,滴入枕中?,消失不见。

她闭着眸子,只是眼?皮子底下的眼?珠转了转,却不肯睁眼?。

脑子一片混沌,一片一片的场景在?她的脑中?放映。

她不知晓到底是谁害了她。

只记得到慈寿宫时她的脸还是正常的,到了房间眯了一会,也许是一会,也许是很久,她的脸上就生了红斑。

不痒不疼,刚开始只是一点?点?,慢慢的布满了整个脸颊,却也已经?不痒。

因为太后那番话,她便以为这?只是太后的计划,心里怨太后未曾与她说。

可怨也只是怨了一会,她便做女红去了。

后来头?晕的厉害,连喊人的力气也没有,强撑着爬到了床上躺着。

进来的嬷嬷还以为她是乖乖听了太后的话装病,不知晓她是真的生病,便离开了。

之后发生的事,便是从嬷嬷去叫苏安悦开始的。

“哀家定会为你报仇的!”太后终究是经?历过事的,情绪冷静下来后,便开始研究对策。

她迅速分析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处理?方案,拍了拍曾恩的手做安抚,走出了房间。

待太后走后,一直不愿睁眼?的曾恩蓦然睁开眼?睛,望着太后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她不在?乎容貌,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但是她不想让真正的凶手伤害她之后,还能?过得自在?。

曾恩闭眸,再次睁眼?时,眼?底露着一种坚定,即使是满面红斑也无法遮掩的坚定。

“皇后,今日你定要给哀家一个说法。”太后走了出去,见赵鹤洲与苏安悦还站在?一起?,她冷了脸。

“母后,此事臣妾会派人查明。”苏安悦也一脸严肃。

赵鹤洲站在?苏安悦旁边,“母后,事情还未有证据指向安悦,说法等她查清楚之后自然会有,但母后要是出口成脏,那只怕是有损太后的威信。”

太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她甩了甩袖子,哼哼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外头?闷热,娘娘先去房内吧。”富荷出来给太后递台阶,她柔声?建议。

赵鹤洲瞧了瞧天?,太阳虽说不比正午大?,可余温却热的人发慌,他拉着苏安悦,率先去了殿内。

太后落后一步,却也跟着进去了。

到了屋内,没了那让人烦闷是温度,太后缓了缓,心静下几分。

她面朝着苏安悦,“皇后,此事你也在?其中?。恩儿从你宫内出来,又在?你宫内待了许久,你必须早早给哀家一个交代?。”

在?外边被赵鹤洲怼过,太后瞧着冷着脸坐在?苏安悦旁边的人,收敛了许多。

“母后,有句话臣妾不得不说。”苏安悦望着太后,眼?神真切,“表妹出坤宁宫时并未有出现红斑,反倒是到了慈寿宫后,在?臣妾用膳时才出现的,母后还是要小?心自己?宫内人才是。”

太后的脸僵着,“哀家宫内人是什么样的哀家自然有数。”

“医女说的情况母后应该也知晓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治好表妹的脸才是。”苏安悦没与太后在?曾恩是在?谁宫中?被伤的这?话题上纠结。

她思维跳跃,转头?便说起?另外一件事。

说起?这?事时,苏安悦面色柔了几分,有几分替曾恩担心,害怕她的脸真的治不好。

赵鹤洲派人去找法子,若是再加上太后的力量,也许能?早些找到治好曾恩脸上红斑的法子。

苏安悦这?般想着,便提起?了这?件事。

虽说太后心中?只有自己?,可当曾恩成了她手中?的一颗有用的棋子,在?这?方面,她兴许会费一些心。

只可惜曾唯,也算是安分守己?为曾家考虑,出了事,曾家却连一个关心她的人也没有。

曾唯满心只有自己?,曾志满脑子只有曾唯这?个大?女儿,唯一念着曾恩的,也就只有丞相夫人了。

可惜丞相夫人虽是正妻,却不受婆母与丈夫喜爱,在?府上一步一步走的艰难。

这?会想必还被瞒在?鼓里,不知晓女儿出了事。

也的确如苏安悦这?么想的,丞相府中?灯火通明。

得知消息的曾志只是皱了皱眉,将过来送信的小?厮打发走,“太后会管的,下去吧。”

他表情冷漠,就像是此时躺在?宫内的人不是自己?女儿一般。

送信的人自然是不会去通知丞相夫人,他与丞相说了之后,便离开了丞相府。

丞相府唯一知晓曾恩出了事的人没想着替她讨回公道,轻飘飘一语就将事情推到了太后身上。

“恩儿的脸,自然得治。”所?幸太后点?了点?头?,她也认可苏安悦说的这?句话。

丞相府嫡出女儿的只有曾唯和曾恩两人,而曾唯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虽说那张脸是美?,可却没脑子。

曾恩的脸若治不好,那想要她当皇后,希望渺茫。

她的脸治得好也得治,治不好也得治。

得了太后的保证,苏安悦暗里松了口气,她便说起?了另一件事。

“臣妾方才已经?派人去围着坤宁宫与慈寿宫,待会会有人来搜查,母后记得通融一下,让他们进去。”

赵鹤洲将此事全权交与苏安悦负责,自然也派了人过来帮忙。

搜查的那些人,便是赵鹤洲安排的。

这?些人在?这?方面做的熟练,各个冷着脸,气势磅礴。

虽说苏安悦提前与她说了,可人到太后眼?前时,她还是被愣了一下,搜查的人就将慈寿宫翻了个遍。

本就是个大?工程,两批人几乎同时进行,吵闹得就像宫内要修缮一般。

只是翻遍了也没找出任何可疑的东西来。

苏安悦让人去取了曾恩接触过,用过的东西给医女检查。

可惜曾恩这?件事发现的时间太过于晚,她用过的东西早就被人处理?干净了,什么都?没有查到。

酸梅汤她和暖春先后都?喝过,她俩没出问题,那酸梅汤自然是无毒的。

只是那盛酸梅汤的碗,暖春收拾了一半,又被代?桃收拾了干净,想查也无处可查。

医女检查完东西之后,便一直留在?慈寿宫中?照看着曾恩,毛巾敷下来,为她降了温。

现下曾恩已经?清醒过来,思维也清晰了不少,只是脸上的红斑依旧未褪去。

看着眼?前的太后,曾恩眼?尾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扭过头?去,大?滴的泪珠滑落,刺激着脸上的红斑,泛着阵阵疼意。

她没在?意,此刻脸上的疼痛似乎不算什么。

光是看太后的脸色她就知晓自己?脸上的红斑是有多明显,她都?不需要照镜子了。

见她哭,太后抚过她瘦削的背,“恩儿不哭,不哭,哀家会替你找到治好脸的法子的。”

太后许下承诺,兴许是觉得单是轻轻安抚不能?缓解曾恩心中?的难过,亦或许是感同身受。

她又大?发慈悲地抱着曾恩,做一副姑侄情深的模样。

只是她却未曾看见下巴枕在?她肩膀上,与她一脸亲昵的侄女的眼?神,那是释然。

背对着太后,曾恩反倒松了口气。

脸毁了,她或许就不用违背自己?的内心去讨好皇帝了。

曾恩没说话,只是搂着太后小?声?抽泣,哭累了又昏了过去。

即便是一直耗在?慈寿宫,也没什么办法。

这?么一折腾,等再瞧天?,蓦然发现已经?是隅中?。

天?色已晚,月亮悬挂在?空中?,散发出森森冷气。

苏安悦回去整理?了一番,躺在?床上望着纱幔顶,眼?睛一闭一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皇上您说,表妹的脸真是太后伤的吗?”

她说话,有些感慨。

“不像。”赵鹤洲喉结上下滚动,有模有样地学着苏安悦平躺着。

“臣妾也觉得,可到底会是谁?”听到赵鹤洲否定的回答,苏安悦立了起?来,坐在?床上。

青丝柔顺丰密,披在?肩上,像裹着一段绸子一般乌亮。眼?睛亮闪闪的望着赵鹤洲。

“猜不出。”赵鹤洲说道。

青丝飘过他的脸颊,轻轻的,像蚂蚁爬过一般。

苏安悦“啊”的一声?,脸沉了下去,耷拉着脑袋,耸着肩,双手撑着脸盘腿坐在?床上。

“获利者兴许藏在?背后,看着你们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赵鹤洲见她这?幅模样,觉得有些搞笑,他忍着笑意说道。

只是声?音中?却透着压不住的笑,惹得苏安悦一记瞪眼?。

只是赵鹤洲这?话却在?她心中?留下痕迹,久久不能?散去。

她有一个猜想。

只是她不太敢去想。

苏安悦迅速又随意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动作有些慌乱,她不想与赵鹤洲说起?这?个话题。

她侧着身子背对着赵鹤洲,双眸紧闭,却又睡意全无。

也不知想了多久,一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既然将事情交给了苏安悦,没有必要的话,赵鹤洲便不会插手。

他只提醒了一句,便不再多说,见苏安悦扭过头?背对着他,赵鹤洲心中?无奈,只是与她同样侧身躺着,望着她的后脑勺。

苏安悦这?般聪慧,怎么会猜不到到底是谁,只是她不肯相信罢了。

可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清,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将这?话说与苏安悦听,也是让她做出一个选择。

毕竟,不忠之人是无法留在?身边的。

事发突然,但是为了曾恩的声?誉着想,昨日搜查时苏安悦是找了旁的理?由,将曾恩脸毁了的事瞒下。

现下几乎是后宫内所?有的宫人都?知晓是苏安悦东西掉了,路上遇到了苏安悦全都?埋着头?,大?气不敢喘。

在?她们的认知中?,苏安悦不是东西掉了,而是看不惯那想要入宫与她争宠的曾家二小?姐。

不然怎么会只查坤宁宫与慈寿宫这?两处曾家二小?姐去过的地方。

而且还是在?那么敏感的时间查,就在?曾小?姐离开坤宁宫之后不久,连隔一天?都?等不及。

再加上以前的传闻,苏安悦此刻在?她们眼?中?莫过于洪水猛兽。

见她们的反应,苏安悦只是挑眉,不曾说什么。

暖春却是个憋不住的,“娘娘,奴婢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说完暖春便撸起?袖子要去揍人。

“暖春。”苏安悦喊住她,“你去干什么?”

暖春就站在?轿辇旁边,苏安悦懒躺着,一伸手就可以扯到她的后脖颈。

见她扭头?过去,苏安悦一顺手,扯住暖春的后领。

“娘娘。”暖春委屈,她是要替自家娘娘出气,又不是去做坏事。

只是苏安悦扯着她的后衣领,她动弹不得。

“你这?幅模样,不正好替本宫坐实了不饶人嫉妒心重的谣言吗?”苏安悦笑着打趣。

她对这?种身外之名不在?乎。

谣言传得这?般快,无非就是太后借机动的手脚。

只是还真未曾想过,太后手段这?般迅速,不去想着治好曾恩的脸,反倒抓住机会毁坏她的名声?。

暖春“啊”了一声?,颇为挫败,她垂头?丧气地跟着,浑身精气神像被抽干了一样。

苏安悦将视线从暖春身上移开,注视着走在?前头?的代?桃,眯了眯眼?,眸色暗了几分。

先前她没想过怀疑代?桃,便一时将事情忘记了。

昨日赵鹤洲一提醒,她便想起?了先前让平河盯着代?桃的事。

她不常见平河,昨日场面比较混乱,身边人也比较多,平河不方便在?外见人。

这?么一耽搁,漏掉了一件大?事。

苏安悦其实一直在?等,她等代?桃向她解释。

今日早晨她特意找了平河,让她描述了昨日代?桃所?做的事,平河描绘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证据都?收集好了。

到底代?桃是陪着她长大?的。

哪怕她伤了曾恩,做错了事,苏安悦心中?任存了几分不忍。

便等个半天?,若是半天?时间,代?桃未曾找她认错,那她……

苏安悦心中?想着,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早已褪色的绢花,眼?睛望着代?桃,只希望代?桃能?如她所?想的那般做。

苏安悦今日早上是去慈寿宫,不知为何,她对曾恩这?个人莫名心生好感,即使不知道曾恩到底是好是坏。

轿辇停在?慈寿宫前,代?桃依旧未有前来解释的心。

她脸上带着笑,走到轿辇边上,将手递了过去。

暖春一直站在?轿辇边上,轿辇一停她就做好了扶着苏安悦的准备,手才刚伸出去,就见着周边有另外一双手。

面前有两双手,一双白皙细嫩,另一双有些茧子。

苏安悦想也没想,将手搭在?了白皙细腻的那双手上。

代?桃得意地往暖春身上扫了扫,扭着腰扶着苏安悦走了。

暖春瘪了瘪嘴,左手搭在?右手上摆弄了一下,随后立即放下,追着苏安悦的背影。

不知代?桃最近怎么了,对她似有若无的疏远。

她想问一问为什么,可每次在?她要问时,代?桃又会像以前一样,她也就没能?开口。

好似今日对她的敌意额外的大?。

暖春挠了挠头?,将此事记下,想着待会儿跟苏安悦说一声?。

眼?瞧着苏安悦就要走远,暖春不再多想,赶忙追了上去。

苏安悦带着代?桃,去了曾恩所?在?的偏殿。

曾恩已经?醒过来了,她靠着窗静静坐着,手上拿着一张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未完的梅花。

听人通报苏安悦到来,曾恩放下手中?帕子,“臣女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她面色如常,与昨日去坤宁宫时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只是那双手却不安地动着,绞着手指,想要将脸遮住,却又因为动作太大?而不敢行动。

曾恩今日照了镜子,面上红斑吓人,比昨日更明显,就连她自己?见了都?忍不住大?吃一惊,往后倒退。

更别说是别人了。

早上伺候她洗漱的婢女,也是吓得差点?将盆摔在?地上。

她怕吓到了苏安悦。

苏安悦将曾恩扶了起?来,顺手拿过被她放在?桌上未绣完的帕子。

梅花只有一半,却也遮盖不住它的气势,傲然立于枝头?,即使只有一株,可表达出来的并不是孤独,而是孤傲。

“手艺不错。”苏安悦拍了拍曾恩的肩头?,点?点?头?表示夸赞。

“脸上可痛?”苏安悦轻缓地将帕子放下,柔声?问道。

曾恩摇了摇头?,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埋着头?声?音小?小?的回道:“已经?不痛了,多谢娘娘关心。”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苏安悦也有些局促,“表妹放心,你的脸本宫会想办法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能?弥补曾恩,眼?下能?做的,好似只有这?一句空口承诺。

曾恩昨日见了太后的反应,太后那副模样,她看了便能?猜出自己?这?张脸治好的可能?性不大?。

眼?下听了苏安悦这?番承诺,心中?五味杂陈。

点?点?头?没说话。

空气陷入一片沉寂,曾恩从见到她开始并没有表现出怨恨,说一个女子毁了容颜还能?淡定苏安悦是不信的。

心中?至少会有那么一点?波动,曾恩这?副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反常。

担心曾恩想不开,苏安悦没敢走,她想了想,看着手腕上环绕着的鞭子。

取了下来放至桌上,她一脸严肃,心中?有些不舍,却还是开口说道:“本宫看表妹手下的梅花有着不服输的劲,不知表妹是否也如这?梅花一般。”

曾恩黑眸转了转,手足无措。

“表妹的女红如此好,学东西定是快,本宫练长鞭也有许多年,觉得这?长鞭最是能?解忧,不知表妹心中?能?解忧之物是何?”

苏安悦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说,她其实觉得,每次练完长鞭之后,她的心情畅快。

本是想拉着曾恩与她一同,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曾恩性子较为安静,或许不太喜欢长鞭这?种好动之物,她便换了口径。

她想,若是曾恩喜欢这?女红,那她跟着学一学,也好看着曾恩,不让她做傻事。

况且她性子向来比较活泼,陪着曾恩说说话也好。

曾恩自小?察言观色,苏安悦这?话一出口,她便知晓苏安悦的意思。

“臣女女红虽好,却不是自己?所?爱之物,倒是这?长鞭,娘娘甩起?来定是英姿飒爽。”

曾恩自小?便不是安分的性格,只是在?丞相府遭遇的一切让她改变了自己?,收敛了性子。

眼?下苏安悦倒是真心为她着想,害怕她做出自残的事,曾恩也愿意领她这?个情。

对比起?一心只有自己?利益的姑母,眼?前这?位皇后似乎是真情实意的。

只是这?么一下,曾恩心中?的秤便往苏安悦这?边倒了些。

“既然这?样的话,这?鞭子就当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苏安悦将长鞭往曾恩面前推。

曾恩也没有客气,摸了摸长鞭,“那臣女谢过娘娘。”

“不日本宫过来找你。”见曾恩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苏安悦心中?也高兴,跟着笑了起?来。

脸上洋溢着笑容,苏安悦与曾恩多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走之前曾恩将未绣完的帕子拿在?苏安悦面前,说是要给她绣一块帕子当回礼。

代?桃站在?后边一直瞧着,仿佛只是一晃神,眼?前的两人便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刚开始时有些拘谨,到后来忆起?往事,又像过往那样无话不说。

一直到出了房间门,代?桃也是埋着头?跟在?后边。

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眼?瞧着就要走出慈寿宫,苏安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埋着头?走路的代?桃没留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苏安悦的后背。

“代?桃,你没有话想对本宫说吗?”苏安悦没有理?会代?桃是否撞上了她,自言自语一般问道。

代?桃心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有些慌乱,摇了摇头?,眼?睛不敢直视苏安悦。

“你确定吗?”苏安悦又问。

代?桃这?回毫不犹豫地点?头?,连半刻停顿的时间也没有。

“真的确定吗?”苏安悦再问。

代?桃有些迟疑了,却还是点?了头?。

她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也相信自己?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好,本宫知道了。”苏安悦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冷,到最后说出的话,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

冷的刺骨。

代?桃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心脏跳动不停,一下一下,似乎要跳出她的胸腔。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揪着,努力想要心静下来,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右眼?皮也一个劲地跳动着,代?桃很不安。

苏安悦不再说话,只是扭了头?,换了方向,不再朝着慈寿宫大?门走去,反倒往旁绕了绕。

身边跟着的宫人不知何时被苏安悦遣开,两人走着,苏安悦在?前,代?桃跟在?后。

代?桃一直埋着头?,眼?睛左右瞥了瞥,越发觉得这?条路熟悉。

她心中?滑过一个猜想,只是片刻,又被她立即否定。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代?桃的心此刻就像放在?油锅上一样,她念着时间快一些过,又想要时间慢一些。

可路终究是有尽头?的,时间也不会随着人的情绪变动而改变流逝速度。

苏安悦拐了个弯,此刻代?桃不再怀疑,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入V了,三更奉上,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