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不该这么尴尬。
傅清离想过等身体好了后,就翻墙出去,再装作被人捡到的模样,若是贺朝凤问起,就说自己醒来也不知道在哪里,摸索到风雪山庄之类的云云。
容泽也觉得这事不该这样突然,起码贺朝凤撞见傅清离的时候,他就应该更早在现场。错过这一个瞬间,简直可惜地像丢了七八条斑王蛇。
贺朝凤捧着个灵芝,他沉默地打量了一下傅清离。容泽还拍着胸口,似是惊魂未定,小心而谨慎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贺朝凤道:“我见你身体不舒服,想给你送个灵芝。只是一进来,就见到了……”
贺朝凤顿了顿:“我朋友。”
“贺公子的朋友——”
容泽适时表达出了一种斟酌:“你昏睡的时候,顾少爷差人在山里找了很久,莫非就是这位公子?只是,不知道贺公子的朋友为何会在这里。”
傅清离接收到容泽的眼神,傅清离淡定道:“那天将你带下山后,我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山洞中有篝火和干草,却没有人。”
傅清离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这个故事中,有不知名的田螺姑娘,还有好心肠的农夫。随便嗅一嗅,就是一股子套路的味道。
用傅清离的话说,傅清离生怕金少爷他们担心,所以撑着病体强自回到山庄,只是又饿又累又晕,走错了房间,一头栽倒在了床榻上,就这样被贺朝凤发现了。
这中间过程艰辛,性格坚忍,敬业爱岗,感人肺腑。
容泽适时唏嘘了一句:“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在这里。只怪我离开太久,竟然连房中进了人也不知道。”
贺朝凤看着容泽:“你不是才和我分开吗?”
容泽:“……”
容泽强自道:“我是大夫,知道自己不舒服后,先去了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药,才回房。之前都和你们在一起。”
贺朝凤哦了一声。
贺朝凤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上的大灵芝放到容泽桌上,说:“先生要的灵芝,下人已经备了一份。这一朵是给先生补身子的。我们等会要去云台山,先生要不要一道去。”
容泽被傅清离气出了门,就一直憋在厨房熬药。厨房离前院有些距离,厨娘又不在,容泽一个人呆着,远离尘世喧嚣,他药熬了多久,就小声逼逼了傅清离多久,是以什么灵芝,什么出门,一个字都不知道。
但云台山容泽还是很想去的。容泽一乐,刚想开口。傅清离打断了容泽。傅清离咳了一声:“我看这位先生面色苍白,弱不禁风,恐怕不适合出门。”
容泽:“不,我——”
贺朝凤了然道:“先生是很孱弱。那算了,先生好好休息,淮北为这些兄弟操碎了心,若他们不好,一定十分头痛。这事还得仰仗先生多帮忙了。”
容泽:“……”
容泽咬着牙:“一定。”
贺朝凤这才看向傅清离:“你没事就太好了,金元宝很担心你。你若是能起床,不如与我一道去见见他吧。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毕竟那么贵。
傅清离道:“金少爷和你一道去云台山吗?”
贺朝凤道:“去的。”
傅清离十分敬业:“那我也去,少爷在哪,我就在哪。”
贺朝凤也十分动容。贺朝凤微微打量了一下傅清离:“那你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这么简单,一句都不多问,半点也不怀疑?容泽用狐疑的眼神询问傅清离,便听贺朝凤关门时道:“你喝的酒太辣,最好是喂点茶缓一缓。劳烦容先生照顾,灵芝就当诊金了。”
容泽:“……”
容泽道:“他说的是你还是我?”
傅清离往后一躺:“谁知道。”
傅清离忽然又坐了起来。
贺朝凤把容泽拉了出去,一边拉一边教育:“先生要是翻好医书了,就早些去金水苑吧,那些病人还在等着。下次先生再熬药,就不要换新口味了吧。还有,别人换衣服,你呆在里面不好,容易叫人误会。”
被拉出去前,容泽拼命拿眼神和傅清离交流。翻什么医书啊,为什么要去金水苑啊,是什么病人,他怎么不知道熬药要换新口味啊。喂!
傅清离一本正经穿衣服。傅清离刚从山间爬着回来,又饿又累,为了见自己的少爷操碎了心。什么药什么口味,傅清离不懂,傅清离不知道。
风霜雪寒,枝影婆娑。
这里明明是容泽的房间,却被某人鸠占鹊巢,大冷天容泽不知道为什么要呆在门外等自己的过命兄弟换衣服。
容泽默默看着雪景,贺朝凤默默看着他。容泽被看的毛骨悚然,但还记得和傅清离不熟并且之前才与贺朝凤一起吃过饭的设定。
容泽开口:“我——”
贺朝凤忽然凑过来摸了把容泽的腰。
容泽:“……”
贺朝凤若无其事退开来:“没事。”
贺朝凤善意提醒道:“先生趁早先去金水苑再给张大看看吧,先前恐怕看的不够仔细。药都给你备全了。顾当家说先生有什么需求,只管问镖局的人就行。”
这话说的又善良又完全,成功堵住了容泽所有后路,说不去都没个借口。这下容泽连八卦都没得看,只能被迫去工作。哎,真是上了傅清离的当,早知道就不要答应他呆在房里。傅清离这个人,一定用他的身份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这么心里咬着牙把傅清离逼逼了一通,容泽笑容可掬道:“贺公子的雪鼠还好吗?”
贺朝凤一愣。
哦,对。贺朝凤和容泽还是宠物交流群的群友来着。小白之前被容泽捏到了桌上,现在不知钻去了哪里。这可是天价,丢了怎么成。
容泽见贺朝凤终于变了脸色,这才满意地走了。
木制廊下,就只站着贺朝凤一个人。外面下起了大雪,鹅毛大雪。贺朝凤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冰冰凉凉化在掌心,就像是吹在脸上的寒风。
雪是冷的,水是暖的,就连五花肉都是香的。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贺朝凤回过身。房门里面走出来的是衣着整齐的傅清离。
贺朝凤第一次在大白天这样的环境下见傅清离,他黑衣白肤,眉眼简翠,是氤氲画纸上的秋水。怪不得金元宝怀疑他不是人。三日不见,还真像隔了一年。
贺朝凤微微动了动喉咙,贺朝凤道:“好久不见。”
傅清离扬起笑,笑起来颇为动人:“好久不见。”
兄弟情深,十分感人。
贺朝凤道:“小白丢了。”
傅清离:“……”
傅清离淡定道:“没事,它已经长大了,会自己回来的。”
贺朝凤这才安心。情深破的猝不及防。
贺朝凤道:“你是金少爷从十三香雇的暗卫。容先生又是金家从十三香寻来的药师,一个打架一个治病,你们为什么不认识?”
傅清离道:“我是暗卫。”
暗卫不能露面,也不能告诉别人真实的姓名。容泽上哪儿见傅清离。何况一家公司还有不同的分公司呢,谁能保证员工之间彼此熟悉。贺朝凤点点头,反正光看脸色也不知信没信。
傅清离出门不见容泽,下意识找了找。贺朝凤道:“我叫他去找顾连生了,那些病人耽搁不得。万一有什么变化,先生在场知道怎么处理。”
贺朝凤遗憾道:“就是没提醒他带上医书,万一他突然又想翻了怎么办。”
傅清离深度怀疑贺朝凤这句话说给他听的。但贺朝凤既然没当面戳穿,傅清离肯定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傅清离试探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看上去气色不好。淮北那些兄弟又怎么了?”
傅清离这话问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贺朝凤笑眯眯看着傅清离。
贺朝凤道:“想知道啊,一个消息一百两,两个打九五折,三个九折。一千两全包,外带限时售后服务,包你满意。”
贺朝凤现在很缺钱,卖一千两已经是看在傅清离的面子上了。不然他能狮子大开口,那话怎么说来着,易得无价宝,难求完结坑。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互相插科打诨,竟然还挺和谐。
傅清离本以为贺朝凤发现被骗后,怎么也该大发雷霆,怒而离去,或许傅清离还要解释一大堆,谁料贺朝凤一脸平静,提也不提。这让傅清离松了口气,因为傅清离不喜欢解释。
傅清离一方面为自己失策感到惋惜,一方面被发现了竟然还有些高兴,到底是高兴还是懊恼,一时竟也说不清。
至于贺朝凤。
换了其他人大概是会惊讶且疑虑的,不过对贺朝凤来说,借尸还魂的把戏都看多了,何况只是区区戴个面具。这只能充分说明一件事,戏这么多,傅清离他一定是男配。
想到掀开帘帐时傅清离措手不及的模样,贺朝凤回忆回忆竟然觉得还挺可爱。不愧是他看中的人,编个谎都镇定地一塌糊涂。
贺朝凤干这一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身为主角他有剧本。那歌词怎么唱来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从来都不会打断你。
很爽。只要不随便给他安排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结局的话。妈的又想到那篇夹带私货了。贺朝凤自那吃过亏后,就在自己的工作笔记贴了个标签,上面高亮注明,看清简介再选文。
贺朝凤和傅清离像没经历过掉马这种尴尬事一样随意走来,门口的队伍已经集合的差不多。现在是未时三刻。天气还行,动作快点,他们能赶回来吃晚饭。
金元宝正蹲在那里干等。顾淮北在和镖师说话,贺朝凤又不在,金元宝是孤身一人,多好多难得的机会,周身尽是空门。
周全眼神一动,周全不易察觉地靠近金元宝。就在周全打算拍上金元宝的肩时——
姜书生忽然拍上周全的背,诗性大发:“神仙只因天上有,岂因红尘落凡尘啊。众人且看,那年轻才子面目俊俏,可是张生!”
周全:“……”
周全收起了指尖的银针,暴躁地差点没绷住病弱才发烧完毕的人设。
年轻才子来了。
金元宝看着相携而来的两个人,目瞪口呆。金元宝蹭地站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弹跳起来的糯米团子。金元宝指着傅清离道:“你你你你你——”
贺朝凤把金元宝的手指按下来:“不要随便指着人家,他为了见你,才赶回来没多久,人都还没休息好,虚着呢。”
金元宝:“……”
金元宝眼巴巴看着贺朝凤,一肚子话想问,一肚子话想说。金元宝马上看顾淮北,顾淮北一样的惊讶并惊喜。
顾淮北也有很多话想问,可是这里竖着耳朵等瓜的人实在太多,有些事不适合聊出来。顾淮北只能把话咽下去,笑道:“恭喜。”
贺朝凤顺口道:“同喜。”
贺朝凤顿了顿。不对,同喜什么?
本以为只有一个容泽,想不到又钻出来一个人,这又是谁?周全接单的时候,对方只说金元宝一个人为爱走天涯,很好下手。可从来没说过金元宝身边这么多人啊。
周全小心谨慎道:“这位是……”
贺朝凤看了眼傅清离,傅清离点了点头。
来时贺朝凤问过傅清离,若别人问起该怎么答。傅清离便道:“你直言我姓名无妨,我在外都是以名号相称,无人晓得我是谁的。”
如今贺朝凤得了傅清离的首肯,便与众人说:“他叫傅清离。”
言简意赅,仿佛下一句话就是,我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小贺:我朋友。
众人:我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