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家人
宋衍父亲还没回，只有母亲温婉在等他们。
上次见面，笼在宋衍妈妈质疑的目光中苏娆心虚得头都没敢抬，今日再见，她终于知道宋衍的好基因从哪来了。
温婉五官惊艳却不咄咄逼人，气质恬静，笑容温暖得连眼角的细纹都带了阳光似的。
温柔婉约，人如其名。
苏娆看得出神，宋衍歪头对她笑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腼腆地喊了声。
“妈！”
“哎！”温婉应声，笑容更暖了。“快进来吧，奶奶在楼上等你们呢。”
两人跟着温婉到了二楼尽头，温婉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才推门进去。
这是苏娆第一次见奶奶，和她想象中出入不大，端庄优雅，只是那双眼太过锐利，能洞悉人心似的。
这不难理解，据说她三十出头就守了寡，偌大的产业都靠她一个女人支撑，当中经历了多少磨难，自然就沉淀了多少智慧和威严。
“奶奶。”宋衍唤了声。
老夫人点头，目光扫向他身边人。“是苏娆吧？”
“是，奶奶。”苏娆应声，笑容乖巧。
“嗯，姑娘很漂亮。”老夫人平静夸了句，“你们结婚时我在外地疗养，没见面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奶奶。结婚这事……是我们太唐突了。”说着，苏娆看了眼宋衍。
宋衍也在低头看她，眸光温柔。
老夫人看在眼里却无甚表情。
“听说你要读博士？”
“是。”
“女孩懂得上进是好事，不过你嫁人了，为人妻也要兼顾照料家庭。宋衍做演员的，工作性质特殊，往后劳你多费心了。”
老夫人语气淡淡的，不算亲昵也不失谦和，就是感觉……客气了些。
“奶奶放心，我娶的人不会错的。”宋衍淡定回道。
宋老夫人愣了下，接着似似而非地笑笑。“但愿吧！”
这话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怎都带了意味深长的感觉呢？
苏娆疑惑，突然身边有个小影子窜了过去。
那小影子直接扑到老夫人的怀里，撒娇地喊了声“太奶奶”。
是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眼里就见着太奶奶了，不知道打招呼？”老夫人把孩子抱在怀里，爱意满满，目光温慈，全然不似刚刚那个冷静的老太太，这会儿她才真正像个“奶奶”。
小家伙还算听话，声音不高地喊了声：“舅舅。”
“还有呢？”老夫人引导。
小家伙又看向苏娆，嘟着小嘴叫：“舅妈。”
苏娆没听宋衍提家里还有个孩子，她上前握住他小手，笑问：“你叫什么名——”
话未完，那孩子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盯着她。
那眼神，与其说是盯还不如说是瞪。
苏娆怔住。
“亦元，没礼貌！”宋衍呵斥。
宋亦元同样瞪了他一眼，扭头钻进太奶奶怀里。
老夫人表情瞬间凝了下来，她是针对宋衍。
“来，亦元，外婆抱吧，别累着太奶奶。”
瞧着气氛不对，温婉赶紧上前，可孩子却扭肩躲开，老夫人也冷睨了她一眼。
温婉尴尬，无声退了回去。
“奶奶，您不能这么惯着他。”
“我惯着了吗？”老夫人冷道，“招呼也打了还想怎养？就算有错也用不着你管。”
“我是他监护人……”
“挂名的！”
宋衍沉默了，本来就紧张的气氛绷得更紧。
楼下突然多了些响声，温婉赶忙朝门口看看。
“可能是东承他们回来了。妈，我先带孩子们下去，一会儿吃饭时来叫您，我今天特地为您备的中餐。”
“不必了。”老夫人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我不舒服，不下去了。”
温婉笑容僵住，无奈看了眼儿子。
宋衍偏头示意，三人离开了房间。
苏娆带着满脑袋问号下楼，可看着表情凝重的宋衍她也不好问，默默跟着他去迎父亲了。
和宋衍父亲一起回来的还有宋衍的二叔宋南竑，和他堂兄宋昂。
如果宋衍奶奶对孙媳的态度用平静形容的话，那宋东承简直就是冷漠。他全程无视，竟连看都不看儿媳一眼。
不过苏娆明白他不是对自己有意见，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不过比起他，二叔却热情多了。
他陪苏娆聊了起来，给她讲了宋家，也问了些关于苏娆的事，比如她的生活，学习，当然还有家庭。
当听说苏娆父亲是海城经济开发区区委书记时，宋南竑表情突然亮了，刚要继续往下问，只见宋衍剥了颗橘瓣送到了妻子唇边。
苏娆说声“谢谢”吃下，宋南竑也明白什么，笑笑不再问了。
宋南竑父子又去看了奶奶，下来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温婉看着宋昂指了指楼上，宋昂无奈耸了耸肩。
看来奶奶是真的不想下来了。
大家入座，宋南竑对着侄子含笑举杯。“我们一家难得团聚，宋衍啊，咱都快一年没见面了吧，再见你都是影帝了。二叔就说你自小聪明，干什么都成功……”
“这算什么成功！”宋东承不屑哼道。
“大哥这话可不对，怎就不算成功了。影帝是说当就当的？你看成功的商人不少，影帝一届可就一个啊。”
“再成功也是个戏子！”
宋南竑梗住，默默地啜了口酒。
“孩子刚回来你就说这些，就不能讲点好听的。”温婉瞥着丈夫，对儿子笑笑，“别听你爸嘴硬，他惦记着你呢，你的电影他全看了，一部不落。”
宋衍含笑点头，正要给身边的苏娆夹菜，却听宋东承又一声冷哼：“当然得看了，我得看看我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究竟是个什么身价！”
苏娆僵住，一抬眸就看见宋衍清冷的侧脸紧绷着，凌厉隐忍。
她心不由得一紧，默默攥住了他桌下的手。
手背突然覆上一层温暖，宋衍回神。
他会心地朝她笑笑，继续夹菜放在她碗里，温柔地说了句：“多吃点。”
看着儿子无动于衷，宋东承火腾地窜了起来。“宋衍，你到底是回还是不回！”
宋衍顿了下。“这话题上次不是谈过了。”
“那就是不回了？”
“暂时……”
“宋衍！你要是不回就永远别回了，我宋家不止你一个继承人！”
宋东承一巴掌拍下，震得满桌叮当响。温婉吓得赶紧拉住他，毕竟还有儿媳在呢，劝他收着点火。
宋南竑也叹声：“大哥你这何必呢，孩子没玩够再让他玩两年。他才多大啊，二十几岁心性还没定呢，等他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你别急啊，再把身子急坏了！”
“是啊，大伯。”宋昂也跟着劝，“堂弟还小，我不是也才进公司没几年。您放心，他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是吧，堂弟？”
他给宋衍递了个眼神，可宋衍没接，唯是拨着碗里的鱼，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
宋南竑“啧”了声。“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给你爸个保证他不是也放心了。”
“就是啊。堂弟你还真掉进娱乐圈不出来了？这个家你早晚得接……”
“爸。”宋衍终于开口了，平静地看向父亲。“您让我读书，我读了；您让我出国，我去了；您让我结婚，我也结了……”
“我让你读书让你出国为的是什么！我让你结婚——”话没完，宋东承看了眼妻子。
温婉赶紧接话。“是我让你结婚的，可我不也是为了让你收收心么。谁成想你扔下人家就跑去拍戏了，多难为人家！还有前天那个绯闻，网上传得多难听，对你形象有损不说，哪个当妻子的看到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会舒服？”
话到这，苏娆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下。“妈，其实那个——”
“宋衍，你虚荣心就这么强吗！”没等苏娆话说出来，宋东承又开口了，“你很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是吗？喜欢这种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潇洒生活？让人痴迷成狂，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吗？宋衍，你的人生价值难道就是被那些丧失理智的人拿去消遣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满桌人被震得哑口无言。
宋衍还在挑着鱼刺，可唇却越抿越紧。
他镇定，苏娆淡定不了了。
“您不能这说他。”苏娆反驳，“这个圈子是越来越浮躁，很多人当演员就是为了成名，但宋衍绝对不是，对那些人而言表演仅仅是戏是赚钱的手段而已，可对宋衍，那是艺术。”
苏娆想起了嘉琪的话，坦荡地对视宋东承。
“宋衍对待艺术是虔诚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演而演。现在的演员都是在用自己的皮囊去演绎他人，只有宋衍是在用他人的灵魂演活自己，您也看过他的电影您应该清楚啊！所以他的成功是必然的，有这样的儿子，您该骄傲呀。”
“骄傲？”宋东承冷嗤了声，可接下来他咬着牙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竟被一个小姑娘给堵住了——
他一直认为这姑娘就是儿子为了敷衍家人随便找的搭档而已，他身边会演戏的人不是多得是吗！所以从进门开始，他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然而这刻，看着面前这个表情真挚的姑娘，他动摇了。
“苏娆是吧！”宋东承对着她哼了声，“你行！”
说完，他再没看满桌人一眼，扔下手里的餐巾，转身上楼了。
他这一走，温婉别提有多囧了，尴尬地说了句“你们先吃”起身追丈夫去了……
完了——
这是苏娆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词。
宋东承对她的揣测没错，苏娆也是这么定位自己的。
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儿媳，她要做的就是维持好乖巧听话的人设，不多言不多语，陪宋衍把这场家庭聚会撑下来就好。
可就因为一时冲动没忍住话，她竟把自己的“公公”给惹火了！
想着宋东承忿忿离席的背影，苏娆心凉了一大片。
“那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忐忑地望向宋衍。
看着一脸发懵的女孩，宋衍实在没忍住笑了，扬起眉梢把刚刚挑好的鱼肉推到她面前。
“吃鱼吧。”他说，又偏头在她耳边补了句，“奖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