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疯闹了一整天,吃完晚饭,不等回屋,筋疲力尽的琮一倒头就窝进琮容怀里呼呼大睡。

琮容没叫醒他,放下筷子,起身将他抱回了屋里。

见状,赵大婶去厨房打了盆温水,拿了条干净的帕子,送到门口,“仙师,奴家打了盆水给琮一洗洗。”

琮容道了声谢谢,走到门口,接过木盆和帕子。琮容将木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用水浸湿帕子,给琮一擦了擦小脸小手。

一安静下来,琮容不由得想到了避水珠被催动一事。他放下帕子,牵起琮一的一只手腕,像把脉似的,明目张胆的窥视他的经脉和丹府。

片刻后,琮容脸上的神情起了变化,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反而有种像是被老天爷捉弄了的无奈。

琮一才一岁不到,琮容却清晰地从他丹府里探查到了灵力,很稀薄,却真实存在。

仙门世家的后人,因为沾了血脉的光,大部分小孩的根骨都不错,有的甚至无须修习心法,便能无师自通,自行吐纳天地灵气。其中,极个别天资聪颖的神童,三岁左右便有能力在丹府蓄积灵力。

但像琮一这么小的,怕是千年难遇。

琮容心想:若是大哥健在,琮一这般千年一遇的修炼资质,定会成为朔方宗乃至整个仙门世家的骄傲。可如今,大哥已不在人世,大嫂又不愿让她们的孩子走上这条路,琮容不知琮一这一身傲视群雄的资质,究竟是福是祸?

沉默良久,琮容重重叹了声气,暂时从纷繁复杂的心绪里抽身而出,强迫自己只专注于眼前之事。

琮容一手抱起熟睡中的琮一,一手端起木盆放到地上,然后,抱着琮一坐在了矮凳上。木盆里的水放了好一会儿,已经不太热了,琮容仔细避开琮一脚底的伤口,快速帮他洗干净了小脚丫子。

琮一脚底有好几道划痕,伤口都不深,清理完血污,细细薄薄的血痂突兀的浮现在他娇嫩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琮容将琮一放回床上,取来三花止血膏,在指尖沾了少许,修长的手指打着圈慢慢涂抹在琮一脚底的伤口上。

翌日上午,吃完早饭,阿山迫不及待的想要拉着琮一出去玩。小孩子最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睡一觉,吃一顿,个个又都生龙活虎。

赵大婶心有余悸,却拗不过自家孩子,只能磨破了嘴皮子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反观琮容,一如既往的淡定,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只不过,在阿山和琮一出门前,一道极其不显然的流光在烈日灼阳的掩护下,如流星般迅速没入了琮一的后脖颈。

同一时间,双泉村一间农舍,简陋的柴门被叩响,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有礼貌的传来:“老伯,小生和贱内路经此地,天气炎热,想向您讨口水喝。”

老伯正在院里剥玉米棒子,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去开了门,“二位先在院里稍坐片刻,老朽这就去给你们端水。”

“多谢老伯。”

转眼功夫,老伯端来了两碗凉开水,放在二人面前。这两位衣着不凡,行为举止也斯斯文文的,只喝了半碗解渴,便和一旁继续劳作的老伯聊了起来。

“最近的天气可真是热啊!”男子拂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老伯乐呵呵的附和道:“俗话说:秋后有个母老虎。这天还得再热上一阵子。”

男子也笑道:“秋老虎确实厉害!昨日那场暴雨下得那叫一个大,谁知今个一早,又热成了这个样子。”

老伯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男子叹息道:“方才,我和贱内是从村南过来的,原本想去小溪边打点水喝,谁知山洪将溪水冲的浑浊不堪,无法饮用。”

“以前,这条小溪经常发大水。这几年,雨下得少了,溪水都快干了。昨个下午那场暴雨,来得太突然,又下得那么猛烈,老朽听说,险些将几个不听话的孩子都给冲走了。”老伯长舒一口气,“好在都给救回来了。”

闻言,男子心头一喜,继续套话道:“是挺惊险的,就是不知谁有这么好的水性将这几个孩子都给救回来了?”

老伯摇摇头,“这、老朽就不清楚,老朽只知是村头赵大婶家的几个孩子。对了,她们家最近住了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许是那人救的吧。”

“不知赵大婶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山。”脱口而出后,老伯才觉得不太对劲,他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男子呵呵一笑:“好奇而已。”说罢,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老伯,恭敬的道:“叨扰已久,我和贱内也休整的差不多了。麻烦老伯帮我们装上点水,我们该赶路了。”

老伯不疑有他,给水囊装满水后,便送他们离开了。

一离开老伯家,方才的一男一女尽数收敛了所有气息,隐身藏在村头赵大婶家不远处,于虚空中,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大婶家的农舍。

阿山被叮嘱了不能跑远,只好带着琮一在村子里瞎晃悠。村里不大,那些阿山自认为很好玩的地方很快就逛了个遍,琮一觉得十分无聊,转身就要回家。阿山没玩够,跟在琮一屁股后头,嘚嘚嘚说个不停,希望他能在外面多玩会儿。

很快,琮一就走到了赵大婶家附近。眼看他就要拐进家里,阿山一着急,一把拉住了琮一的胳膊,再三保证道:“琮一,别急着回去啊!我还知道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比刚才的闯鬼宅、跳沙坑、捉迷藏好玩多了。真的,你相信我,就在我家跟前的这片林子里,要是不好玩,你再回去也不迟!好不好?”

琮一停住脚步,问:“你先说,有什么好玩的。”

闻言,阿山有些心虚道:“上树?摘柿子?”

“柿子?”琮一虽然没吃过柿子,但好吃的总能让他感兴趣。

见状,阿山立刻解释道:“嗯嗯,柿子,像红灯笼一样,特别好吃。”

琮一一脸平静的说道:“走吧。”

“走走走,”阿山兴奋道:“摘柿子去喽!”

这一幕尽数被藏在虚空里的一男一女看在眼里,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后,男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阿山和琮一身后。

林子里的确有一棵柿子树,树不高却很繁盛,曲折的枝干盘根错节的向四周伸展开来,上面挂着一簇簇的果子。只不过,那果子并不像阿山说的那样,红灯笼一般,而是又青又黄。

琮一看向阿山,阿山心虚的大笑两声,“吃起来都差不多,差不多。”说罢,主动蹲在树下,让琮一踩着他的肩往上爬,“我扶你先上。”

琮一没说什么,双手扶住树干,抬脚踩在了阿山肩上。若是忽略掉他们此刻正在爬树,单就琮一的动作来看,还以为是在练习什么高雅又端庄的绝密武功。

等琮一站稳,阿山慢慢起身,托着琮一不断升高。片刻后,琮一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低处的枝干,利落的翻身坐了上去。

阿山野惯了,扒着树干,蹭蹭两下就爬了上去。他顺手从屁.股底下的枝干上揪下一个青柿子,胡乱在身上抹了两下,递给旁边的琮一,“尝尝?”

琮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手里的柿子,道:“你辛苦了,你先吃。”说罢,抬手从头顶的枝干上,摘下一个柿子。

见状,阿山也不跟他客气,一口咬在了又硬又涩的青柿子上。阿山和琮一不同,他完全不挑食,忍耐度相当之高,只要不是毒药,他恐怕都能面色如常的吃下去。

琮一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刚咬上去的那一下,微微蹙了蹙眉头,且转瞬就恢复如常。这会儿,甚至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味道还行,跟青苹果似的。”阿山笑呵呵的道:“你也赶快吃吧。对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多摘一些带上,我记得我娘以前给我烙得柿饼特别特别好吃。”

琮一不相信他的味觉,将手里的柿子在空中抛来抛去,“我不饿,我要留着肚子吃柿饼。”

就在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阿山?”

听到有人叫他,阿山下意识应了一句,“哎,谁叫我?”

说话间,一名年轻男子大步向琮一他们走来。

阿山并不认识此人,直言道:“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我没见过你。你找我什么事?”

“别怕,叔叔就是有些事想问问你。”说着话,那男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在掌心摊开,“吃糖吗?”

“饴糖?!”阿山顿时喜上眉梢,想都没想,双手一撑就跳到了地面上。

琮一没说话,亦没动,就这么端坐在柿子树上,晃荡着小腿,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男子似乎也有些奇怪,琮一对糖块竟然完全无动于衷,不由得抬眸看向了他。这一看之下,他立刻就注意到了琮一手腕上的两颗珠子。

这时,阿山小跑着来到了男子面前,手指犹犹豫豫的举在半空,怯怯的发问:“我可以吃吗?”

男子收回视线,再次将糖包往阿山面前一伸,和善的道:“吃吧。”

阿山手指擦过糖包,迅速从中捻起一块糖塞进嘴里,浓厚的甜味在口腔漫开,阿山激动的跺了跺脚。

男子垂眸盯着掌心的糖包,目光如隼,像是透过糖包看向另外的物什。

不是他。

阿山吃得心满意足,问道:“对了,你想问我什么?”

男子快速收敛了心神,没答话,而是越过阿山走向琮一,将掌心的糖块举至他面前,问:“你不吃吗?”

琮一淡淡的扬了扬嘴角,无比真诚的道:“你请我吃糖,我请你吃柿子。”

说罢,琮一将手中的柿子塞到了男子另一只手里。男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见琮一忽然伸脚朝他头脸踹来。

男子的双手都被占满,下意识运气往后退开了好几米远。然而,一运气,气息就藏不住了。

“师父!”琮一朝着赵大婶家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琮容正在屋里调息,忽然感受到周围有魔气涌动,紧接着便听到琮一的叫喊声。琮容心念一动,翻窗出了屋子,纵身朝小树林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