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目力所及……
均是一片窒息的黑暗。
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音。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感觉,也没有生命。
太宰乍然睁开眼,一片葱郁的树林撞入眼中。
看起来似乎是夏末时候,阳光正盛,明媚灿烂地照耀在他身上。让他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个发光体。
太宰记得很清楚…这里,就是产屋敷家后院外的那片树林。
夏末秋初?
他四下里打量着,确实是与“外面世界”并不太相符的季节。
……真是有趣啊。
太宰迈步正要向前走去,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细微而且似乎很疲惫的脚步声。他立刻闪到了一棵树背后,一双鸢色的眼淡漠地观察着。
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他的衣服非常破烂,而且显得短小不合身,就好像穿过两三年一样。他双手拎着一大桶什么东西…正尽快挪向产屋敷家的方向……
太宰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伸手去捡地上一个石头,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去了!原来他现在根本没有实体!?
他轻“呵”一声,缓缓站直身。也不着急,先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才准备跟上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中也的声音:“这是…哪里……”
“这里不就是之前那片树林嘛~黑漆漆的小矮人摔一跤怎么变得更笨了?”
“混蛋太宰!”中也急忙跳起来,“你想打架吗!!!”
太宰脸色忽然有点难看,中也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001却根本不见踪影了。
太宰垂眸若有所思,一边还嘲讽道:“唔,我果然说错了啊~小蛞蝓明明就是因为笨笨的才会摔跤嘛~”
“啊啊啊啊!我没摔跤啊白痴!”中也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谁知道刚刚醒来就是趴在地上的啊!”
“哦~~那为什么我不是呢?”
“喂,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混蛋!”
“哦呀~小蛞蝓好不容易当几天十六岁的少爷,现在又变成儿童了啊~你这么多年果然身高还是没有长一点点吧~”太宰有些贱兮兮地笑着,戏谑地看着恢复本来面貌的中也。
中也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和太宰都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中也立刻警觉起来。
太宰瞥了眼几乎快要看不见身影的那个小仆人,忽然转身使劲拉拉中也的脸颊,“走吧,跟上去!”
中也连忙拍掉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迅速拉近与前面那人距离。
不一会儿,他面色古怪地问:“那是…道草健一?”
“对啊,我们现在可能是在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事情发展吧。是不是很好玩~”
很快他们来到了产屋敷家,中也依旧是跳过不高的院墙,而太宰则晃悠悠地穿墙而过。
“你!?”中也惊讶地看着他一点点从墙里面飘出来,“你这家伙?”
“哎呀~超级好玩的!现在我们其实都没有实体,大约是所谓的‘灵魂’状态,chuuya要不要也来试试?”
“我才不像你一样无聊呢!快点走啊,混蛋太宰!喂喂喂!别玩了!”
太宰依旧从墙外穿进来又穿回去,穿回去又穿进来。中也有些暴躁地扯扯帽子又扶好,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分贝:“太—宰—治——”
太宰眼疾手快,刚刚来到院内便一把抓住中也的胳膊,然后一下子就要把他扯出了墙去!
可太宰完完整整站在了墙外,中也的身体却是一半在墙外一半在墙内……
中也:………这家伙没救了!
“Okay!”太宰比了个“耶”的手势,勾唇一笑:“这下可以确定,黏糊糊的小蛞蝓也不会被发现了~”
中也斜乜了他一眼,怀疑道:“是吗?”
“是啊是啊~”
“嘛…骗你的…当然不会说其实就是想逗一下傻乎乎的帽子架呢~”太宰偏过头小声嘀咕。
太宰抬头挺胸迈进院内,低声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内院。中也倒还好一点,太宰则一会儿去拉扯吉川医生的纯白雪花袍子,一会儿又朝山岸晴人打招呼,狠“拍”他的肩膀问:“少年!体术炼得怎么样了!”一会儿又去一个仆役旁边好奇地看他砍柴。完事了却又垮着脸说:“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一定是因为和中也一起行动的缘故吧!”
中也:……
中也君按捺拳头中。
正“无聊”间,他们熟悉的那无惨少爷的房间门却开了,两个仆役颤抖着抬出一个人来。
那人浑身上下都是或干涸或淋漓的血,面色惨白惨白,看起来惨不忍睹…而且分明已经没有生气了。
太宰和中也都沉默下来,看起来…这里莫非是原本的世界走向?
一旁的道草健一已经将一大桶海鲜搬来,见到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两人,用淡漠到几乎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了看抬出的那人…默默为他们让开路,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道草继续拎着大桶海鲜搬到厨房去,很快端着午膳低着头出来了。
太宰看到他袖中掠过一抹暗光。
“这家伙…”太宰微眯眼,头也不回地说道:“chuuya,跟着他进去看看。”
“没用的,救不了他。”中也皱眉说道,“不过这里从一开始就非常奇怪……”
“进去吧,我挺好奇道草健一究竟是怎么死的。而且…”太宰压低了嗓音,“院子里的人…都非常不对劲。”
屋内。
“大人,您的海鲜小人已经放到厨房了。”道草恭恭敬敬跪下,低头说道。
床榻上侧卧的少年嘶哑着说了声:“好,做得不错。”
平安京处在盆地中,房屋大多依地形而建…盆地中水域尚有些缺少,更何况哪里有海?哪来的海鲜?!可想而知道草究竟费了多大力气才能获得那一大桶。
那少年果然问他:“这些海鲜都是从哪里来的?”
道草:“只要是为了大人,您就是想要天上的太阳小人也会想尽办法给您摘来。”
无惨似乎笑了,朝他摆摆手,不再说话。
那道草却悄悄从袖中拿出一把生锈的菜刀,轻轻靠近躺在床榻上的无惨。
“你在做什么!”无惨忽然察觉到什么,扭过头来看着他。
道草吓了一跳,手中菜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却早已失了先机。
“呵。咳咳…”无惨勉强坐起身来,说道:“走近些。”
道草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并不敢上前。
无惨玫红色的眼中闪过暴怒,他抓起床上枕头边最常用的小刀,猛地甩向他!
……
一阵狂风刮过,眼前景象倏然变幻。那道草早已横尸于山野,早已没有气息…
正是所谓的在离产屋敷家几公里外的后山。
不多时,一点点幽幽的绿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啧,是狼群。”太宰皱起了眉。
中也静静看着事态发展,并不多说话。只是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狼群渐渐逼近,它们眼中贪婪的光简直要溢出来,都直直地盯着已经死去的道草。
太宰嫌恶地避开它们,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这群狼刚要碰到道草便被一道光结结实实地刺在身上,竟然痛得打起滚来。最前面的那头头狼居然直接被打飞到十几米外。
头狼被伤,狼群不甘地退缩了,很快离开。
半空中施展法术的人落下来,分明正是不久前见过的芦屋道满!
太宰饶有兴趣地观察他,嘴角渐渐翘起。
那位阴阳师走近道草,有些讽刺地笑着:“小娃娃,为了你被无惨杀害的妹妹愿意忍辱负重地接近他,以便伺机复仇,怎么就不能再忍一时?真是可惜了我那桶海鲜!”
他远远地观望着产屋敷家,叹道:“这是聚集了多少怨灵…哈哈,晴明那家伙有麻烦了。”
他遥遥一指,很快带着道草消失不见。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经又一次站在了产屋敷家的院墙内。太宰暗中退后几步伸手触及墙壁…
“中也,小心点。”太宰缩回手。
院中众人好像终于又突然发现他们一样,僵硬着向他们一步步走来,尤其是中也的方向。
太宰沉下脸,立刻提醒身边人,“它们…不是人,而且可能将你当作无惨了。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
“啧。”中也冷眼看着它们快速地组成包围圈,“果然一开始就不对劲吗!它们才都是怨灵吧…是被困在这里?”
太宰点点头,“这里不能久待。退后…我们可以从墙壁里穿出去。刚刚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你这家伙,原来刚刚是为了测试?你早就知道了?!”
“啊呀~我完全不知道哦,只是凑巧而已~”太宰耸耸肩。
“切!”中也懒得理他,一手叉腰问:“还是原来的方式?不过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吗?”
“唔,早忘了~谁想记得不得不和讨厌的家伙合作的方式啊。尤其还是个暴力狂的小蛞蝓~”
中也猛地一跺脚跃起,吼道:“以后再收拾你!”
“嘁——”
所谓的产屋敷家渐渐模糊不清起来,就好像已经不需要的背景。太宰凝视着一切变化,看着中也已经跳起在半空,立刻紧紧跟上。
中也的拳头却直接从其中一个人的身体中穿过去了!
“糟糕!”中也皱眉急忙收回手,很快感受到一阵眩晕。
这一次攻击却仿佛激发了所有怨灵的恶性,它们立刻全身散发着滚滚黑烟,沾到黑烟的东西都在飞快地被腐蚀着……
太宰马上扭头朝中也大喊:“退后!墙壁!”
黑烟涌了上来,这次情况不同以往,几乎让太宰感到了一丝丝威胁……
黑烟却在碰到太宰后就直接消失了!
人间失格起了作用!太宰当机立断,跃上前去飞速转了一圈,所有碰到的“人”全部散去黑烟,并直接化为实体!
不过…哒宰冷冷看着自己指尖…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点细微的疼痛,就像被蚂蚁咬过一样。
太宰猛然变脸,他和中也…现在都是完完整整的灵魂状态!
该死!
一旁原本飞速退后的中也也走上前来,脸色阴沉沉的,咬牙切齿问:“这些怨灵,是会对灵魂有影响吗!”
太宰沉声快速说:“不仅仅是影响,这分明是想蚕食我们的灵魂!”
“想得美吧!”中也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甩在地上,“喂,太宰,勉为其难的和你一起上吧!”
中也话音未落,早已弹跳起飞,他几乎要卷起一阵狂风来,一条腿抬高,狠命踢向其中一“人”,直接让它当场爆裂!
混蛋太宰的人间失格果然好用。
中也丝毫没有停歇地奔向下一个,一个接一个地砸烂,简直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太宰站在一旁看着,忽然叫住他:“chuuya你看!”
中也应声看去,发现刚刚碎裂的一“人”身前…忽然出现了青色彼岸花?!!
“哈?”中也震惊地看着它,几步走近,却不敢触碰。
“是假的啦~chuuya~你不会傻傻的相信这就是吧?”太宰忽然贼嘻嘻地笑道。
“啊?!”中也微微一怔。
太宰淡淡看着那朵花,解释道:“只不过是幻象罢了。这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唔,当然,差点忘了,凭小蛞蝓的脑子肯定分辨不出来啊~”
正说着,那分明鲜艳欲滴的青色彼岸花逐渐消散而去……
“不过它们确实和青色彼岸花有关系吧?”中也顺手打爆最后一个怨灵,那隐隐约约的眩晕感才终于好些。
“确实。”太宰晃悠悠地朝后院的墙壁走去,又侧着身一点点穿墙~懒洋洋说道:“奇怪的是它们身上都有青色彼岸花的气息呢~”
“原来如此啊!”穿墙而过的太宰在墙外惊呼。
“chuuya!chuuya~快过来看啊!!!我们竟然在悬崖边上!”
“哈——?!喂喂,你这家伙别显得那么惊喜啊!真的是……混蛋太宰?”
“……”
“太宰治?!”
“……”
“喂!”中也连忙穿过墙来,立刻被脚尖前的悬崖峭壁惊得退了一小步。
不对啊!他们最开始穿墙进来时,分明是从后院外的树林……
究竟是幻景还是现实?还是…这个幻境一直在动啊?!他记得后山外确实有一个悬崖…一个被无惨用来丢弃尸体的悬崖。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混蛋太宰去了哪里?!!
“嗨呀~”太宰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向中也挥挥手。
中也立刻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烟,正要骂他,却见一道血光穿墙而来,极快地刺中太宰腰身,又“刺啦”一声穿过他。
中也瞬间瞪大眼,眼睁睁看着他不由自主一个翻身就要掉下去!掉下这悬崖?!
不可能吧!
“太宰!!!”中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一点都不曾放开。
“放开我吧……”太宰全身悬空,抬起头看他,鸢色的眼中永远照不进一丝光芒,空荡荡的仿佛没有生命的气息。
我本就死了啊……
“你疯了吧!”中也拽紧他有些冰凉的手,“不放!”
太宰低头看向身下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