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二次被废

洛阳王宫

“给我搜。”河间王司马颙拄着大刀站在华林园前,悠哉游哉地下令。

兵士们握着腰刀闯进华林园,从四面八方搜捕皇帝司马衷。假山内、楼阁里、密林深处……一个不漏。

“抓到了!”一个士兵转身向身后的同伴高喊,跳下土坡提起躲藏在竹林里的司马衷的后衣领。

其他兵士纷纷聚过来,掏出绳子捆起手无寸铁的司马衷。

“你们要干什么?”司马衷被发现后大哭,“我是陛下,你们不能绑我……”

兵士们猖狂地大笑,高高抬起不停挣扎反抗的司马衷往外走,押送去河间王处,“河间王这下可要赏我们了,弟兄们,待会咱们大酒大肉吃起来!”

回到在凉亭内歇息的清河王面前,兵士们欢呼着将司马衷扔到地下邀赏。

“放肆!”羊献容领着陈眕和府兵们来到华林园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她面色凝重,义正词严地斥责,“河间王,你这是要以下犯上么!”

河间王挑着眼角转身看过来,“羊皇后?”

“呵,羊皇后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以下犯上,还不知谁尊谁卑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废了你。”河间王语气淡淡地威胁。

“荒唐,你还能废了我?”羊献容冷哼一声,“我命令你,速速放开陛下。”

“如何不能?”河间王举起手中的刀,在趴在他面前的司马衷身上比划。

刀锋锐利,“哗哗”几声,司马衷身上穿的绸缎被割开数个破口。

“啊啊!”司马衷吓得满脸泪水,像爬虫一般扭动着往后退,“献容救我,救我!”

“羊皇后——”陈眕见此,焦急转头看着羊献容。

羊献容脸色渐渐变黑。

她虽然不欢喜司马衷,但绝不允许帝后尊严任人践踏。她咬牙切齿,“河间王,你适可而止。”

“我若不呢?”河间王抬起下巴,阴笑着反问,“羊皇后方才不是说我不能废你么,可如今陛下在我手里,我让他下诏废后,他能不从?”

羊献容微眯起眼,神色晦暗不明。

河间王一脸睥睨,将天下玩弄于股掌。

“哼,我乃大晋皇后,岂是你一纸诏书,说废就废的。”羊献容语气不屑,回声反驳。她看出来了,河间王真的打算下诏废她,故而她要告诉他,就算下诏,他也废不了她。

“那我就让你看看,看我能不能废了你。”河间王斜个冷眼转身,面向他的兵士们,振臂高呼,“今天,洛阳皇宫所有财物、女人,都是你们的,给我抢,放手去抢!”

“喔!喔!喔!”突然间欢声震天。

成百上千的兵士一拥而上,扑向凉亭外跟河间王对恃的羊献容一行人。

场面彻底疯乱了,两方人马瞬间拔出刀拼杀、肉搏,断刃相接声“噌噌”不绝,大刀刺进一个又一个人的身躯,“噗”地一声拉出长长的血瀑。

凉亭内,河间王在石桌上铺开宣纸,提笔下字。

“啊,救命!”羊献容身边唯二的两个宫女声声惨叫,被数个兵士拉住胳膊、脚踝拖离她身边,她们扑倒在地上脸色扭曲地惨叫,被踩踏踢打淹没在人群中。

“羊皇后快躲。”陈眕举着刀护着羊献容后退,砍下一个又一个手臂。但四面八方都是河间王的人,无处可退,府兵接连受伤死去,包围一点点缩小。

包围外的河间王写完诏书,拍拍手俯身提起地上的司马衷,拿三寸小刀割开司马衷的手指,汩汩血流流出来,他抓着司马衷的手给诏书按下血印,。

“你们要干什么!”羊献容惊怒地瞪着眼步步后退,面前一个个狰狞的爪子伸过来抓她的衣袖、裙摆,她拔出发簪用力挥舞,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啊!”羊献容感觉到她的的左手臂被一股力气死死抓住,她咬牙侧头看过去,抬起右手的金簪奋力往下一刺。刺穿抓她之人的手掌,刺进她的胳膊……

身旁的陈眕从打斗中回身,见此立即抬脚踹开那个兵士,连着羊献容手上的金簪一同被连带出一丈远外。

河间王执起诏书,呼气吹干,慢悠悠抬起眼来,“好了,停。”

陈眕的手臂被砍伤一条血口,他拿着刀挥臂回击,对方的脖颈喷薄出血柱……

攻势慢慢减弱,血腥气弥漫在华林园门前,一地的血与天边的晚霞凄凉地交映。

羊献容头疼欲裂,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裳,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眼前走进一双黑靴,一纸诏书慢慢飘下来,鲜红的手印格外显眼。

“羊皇后,接旨吧,你今天又被废了呢。”河间王轻笑,负手抬步走向华林园外,“带上陛下,咱们走。”

“你要带陛下去哪?”羊献容眼红如丝,强忍颤抖的嗓音嘶喊,“你是要挟持陛下!”

清河王翻身上马,带着他的兵士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啊。”陈眕泄愤般大吼一身,无力地扔下刀,“羊皇后,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羊献容大口呼气,努力让她的心平静下来,“不怕,不怕,大晋还不是河间王一手遮天……如今河间王和成都王势大,彼此制约,他们都不敢太过放肆。一山不容二虎,我们趁机挑拨离间,陛下就不会有事,河间王还不敢杀了陛下。”

“如何挑拨离间,还请皇后明示?”陈眕迫不及待地追问,“陛下被河间王挟持,一定要尽早救回啊。”

羊献容沉口气,抬步往显阳宫走,“之前讨伐成都王,成都王名声已毁。若是河间王想谋夺大权,就要洁身自好维护名声。我们将河间王在洛阳上辱帝后,下虐百姓的事大肆宣扬出去,召成都王讨伐河间王,河间王为自救,定会有所弥补,善待被劫掠过去的陛下,”

“好,好,”陈眕接连点头,“此法甚妙”,他突然停嘴,顿了顿,“可是,何人能下诏,您刚刚……被废了。”

“我下诏。”羊献容一脸无畏,目露凶光,“若是河间王敢反驳,不就坐实了他上辱帝后?我从未失德,又育有一女,陛下为何废我,只能是河间王逼迫!”

回到显阳宫,羊献容召集所有她可用之人,一一吩咐。

“阿叔,”坐在皇榻上,羊献容面色坚毅地对羊大道,“你让仆人们在洛阳城大肆宣扬这个消息:河间王残酷暴虐,杀人如麻,洗劫洛阳宫城,抢掠奴婢;陈先生,你派人去与成都王假意周旋,跟他说河间王欲自立为帝,要与他反目……”

“是。”两人拱手听命。

陈眕似赞似悲地叹口气,“羊皇后,您的攻心之策,简直出神入化。”

闻言,羊献容怔愣了一瞬,苦涩地解释,“我们只有区区一二百府兵,人单力薄,正面抵抗不得,只能在各个权王之间挑拨离间、搅弄风云罢了。”

她垂下眼来,恨不为男儿身。

若是身为男儿,她也可以率领千军万马,保卫大晋江山。绝不叫权臣争权夺势,扰乱天下太平。

十二月,河间王从长安派使者传来诏令,复立皇后羊氏。

同时,匈奴单于刘渊反晋,自立汉王。以族子刘曜为建武将军,令其掠太原,攻占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