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温小杭。”

一行叽叽喳喳的年轻人被这一道平静的声音叫住,齐齐回头。

温鹤皱眉。这一群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温小杭,以及她身边的穆宇。

穆宇的手正搭着温小杭的肩膀,温小杭穿着超短裙,高透黑丝袜,松糕鞋,黑色紧身上衣,整个肩部都是透明的黑色蕾丝,挎着blinkblink的粉色小挎包,一堆金属链子戴得耳朵脖子手腕到处都是,口红艳得人眼瞎,稚嫩的五官显得格格不入,正好形成足够刺激的反差。

在这里见到温鹤,或者说被温鹤碰见,温小杭也很意外,意外得一时有点不自在。她跟温鹤平日里几乎没有私交,这是第一次让温鹤见到她这种打扮。这种不自在酝酿得浓郁,就成了恼怒。尽管温鹤还没有继续说话,温小杭已经不自觉地对他怒目而视,憋着满腔歇斯底里,只等他开口,立刻就能掀起一场大战,就像每一次在家里和母亲吵架那样。

穆宇看到温鹤也愣了,这一行中的其他男孩女孩也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温鹤,男生们的目光充满挑衅——哪来的一傻逼?W高的乖孩子来惹他们干嘛?女生们的目光则带着几分兴奋和好奇——竟然突然冒出来一个认识温小杭的帅哥?是瓜的味道!

温小杭拉了拉穆宇,“走。”这话是对小伙伴们说的,她只想尽快甩掉温鹤。

见了鬼了今天真是。

“站住。”温小杭还没动,温鹤就叫住了她,语气冰冷得令温小杭愕然。她印象中的温鹤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凶过。长辈们都夸他懂礼貌,有涵养,可在温小杭眼里,他就是根木头,一个毫无个性的书呆子。尤其是温鹤对校服的谜之执着,上学穿,节假日穿,连寒暑假也穿,简直丧心病狂。他那一身W高的校服也许长辈看着很光宗耀祖,温小杭只觉得土,土到爆炸,土到承认这人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都会把自己的逼格拉低八百万条街。

“你认识的?”一个女生小声问温小杭。

温小杭紧紧捏着挎包的带子,觉得自己在被公开处刑。“干嘛!”她这一声几乎是冲着温鹤喊出来的,怒气冲冲,暗含颤抖。

“跟我回家。”温鹤说。

几个女生骚动起来,其中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温小杭,这你谁啊?”

“我是她哥。”温鹤替温小杭回答。

众人都愣了半秒,这两人画风相差也太大了,而且温小杭一直说自己是独生的,从来没透露过还有个哥哥。

“他不是我哥。”温小杭硬生生道,“别理他,我的事他管不着。”

说得跟他多熟似的,明明两人在家时连一句多余的招呼都不会打。

温小杭说完,索性直接拉起穆宇的手扭头就走。大家见温小杭如此强硬地表态,对于内情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他们这些学渣,顽强地偷跑出来玩都是常规操作,家里人找到跟前,有人立马认怂,有人抗争到底,温小杭看来是第二个类型,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圈子那都是英雄,死也死得光荣。

温鹤怔了怔,眼见温小杭越走越快,他冲着温小杭的背影大步追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温小杭——”

温小杭狠狠地一甩手,挣开了温鹤,转回身和他对视。温鹤俯视着她,“你走不走?”

“不走。”温小杭狠话说到底,“你能拿我怎么样?跟我妈告状吗?你去告啊,你也就能干点这种事了。”

温鹤还想去拉温小杭,几个男生嬉笑着围了上来,挡在他和温小杭面前。那几个女生看着还小,估计是温小杭的初中生同学,这些男生却人高马大,显然是高中生,往温鹤跟前一杵,霎时跟围了一堵墙似的,“喂,她都说不走了,你有没有意思?滚吧傻逼。”

穆宇还在温小杭身旁,没有参与围攻。他知道温鹤几斤几两,但怎么说呢,见到温鹤他总会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让一让。”温鹤说。

“哟,还让一让,让你麻痹让——”刚刚吹口哨的那个男生早就看温鹤不顺眼了,也说不清具体什么原因,大概就是看不惯他那一身干干净净的W高校服以及那种居高临下的好学生气质,此刻就连温鹤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也成了一种变相的挑衅,“麻痹”二字出口的同时,他重重地一推温鹤的肩膀,温鹤毫无防备,一下重心不稳,一连退了几步,然后闷闷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人。

邢文博以手掌抵住温鹤后背,待他稳住重心才收回手,冷冷扫一圈眼前的几人,目光朝推人的口哨男一挑,“孙子,叫你让路,听不懂人话?”

大家见又来一个穿W高校服的,本不放在心上,还想揶揄几句,不料被先发制人,口气还狂得不行,口哨男眼睛一瞪,“你他妈叫谁孙子?”

只有穆宇心中一咯噔:他就知道这俩货是绑定刷新的。

“叫你啊,”邢文博一勾嘴角,并不善意地笑了笑,“好狗不挡路,懂不懂?”他故作叹息摇摇头,“算了,你这脑子,小学作业都写不会吧?跟你沟通有难度。”

几个女生里传出一阵低低的窃笑,大概一时没反应过来,邢文博这一骂直接骂一群。

温鹤:“……”他想劝阻邢文博,气焰收一收,他们现在客场作战……晚了,口哨男已经朝着邢文博扑过来了。

口哨男迎头就想给邢文博一拳,出手毫不犹豫,看来没少打架。邢文博一侧身子,左手抓住口哨男的手臂,右手肘嚯地挥出,噗地一下,口哨男的下巴被高高顶起,他惨叫一声,仰着脑袋连连后退。邢文博还想上前追击,这次温鹤反应快了,伸手扯住邢文博的外套,低声道:“邢文博——”

邢文博一怔,思绪生生被温鹤这一声拽了回来。他确实是假公济私,故意激得口哨男出手,他好理直气壮地还击。倒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刚才口哨男推温鹤的那一下,温鹤身后有个台阶,如果没人接住,轻则摔一跤,重则……磕到脑袋,谁也说不清会是什么后果。

在后边看着这一幕的穆宇脸都黑了。两个多月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是这一记肘击开启了他被痛殴的悲惨经历……

所以在口哨男缓过神来又准备扑过去跟邢文博继续拼命时,穆宇眼明手快地拦腰抱住口哨男,让他看在自己几分薄面的份上不要跟“我女朋友的哥哥的同学”计较。

几个女生嗖嗖嗖地退开,有人低低地惊叫出声,温小杭直接震住了,在她的世界观里,温鹤就是W高的代言人,W高全是同款书呆子,跟学渣的所有行为都沾不上边。

除了没见过两人的口哨男,其他几个男生都认出了邢文博和温鹤,此时跟穆宇的想法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完全没人跟着口哨男瞎起哄。

美其名曰——清官难断家务事。

见对方没有继续挑事的意思,邢文博的视线往温小杭一扫,“那个谁,跟你哥回去,别逼我动手。”

温小杭:“……”

温鹤:“……”

霸气……霸气过头了。

温小杭最终不情不愿地跟小伙伴们分手了。今晚她是趁爸妈回娘家给外公过生日跑出来的,母亲不放心她,多晚都得当天赶回来,她的时间很紧,被温鹤这么一耽搁,算是浪不成了。

何况这里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要真闹起来,最可能的结果是双方的家长老师齐齐惊动,到时谁都落不了好。

口哨男跟邢文博叫嚣了好几句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这事儿还没完云云,才在穆宇的劝阻下忿忿离去。

邢文博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看了看一脸全世界欠我钱的温小杭,“愣什么,上去啊。”

温小杭瞪他一眼,气呼呼地拉开车门,“等等——”温鹤叫住她,脱下校服外套递过去,“穿上。”

时近10月底,理论上已是秋天,只不过这是座正宗的南方城市,白天还不少人穿短袖,可这大晚上的,温小杭的胳膊腿四舍五入全露着,看着都冷。

冷是一方面。要不是有温鹤带着,温小杭这模样往街边一站,指不定就有人来问个价。

温鹤头疼。少女的审美,他不懂。

温小杭浑身都快鼓成气球了,不接。这么丑的衣服,还是温鹤的,谁穿谁是狗。

“穿不穿?是不是要我动手?”邢文博说。

温小杭:“……”

温鹤:“……”

温小杭敷衍地披上外套,上了副驾驶座,摆明是不愿意跟温鹤坐一起。

“同学,你说话别总这么吓人。”温鹤说。

“你不懂,对熊孩子必须狠,这些兔崽子都欠教训。”

这句育儿真经来自他家的传统教育。邢文博记得小时候他被萧亮忽悠着抽了一次烟,结果回家后被发现了蛛丝马迹,都被母上审问了,两母亲一接头,发现俩娃的口供对不上,当场就一顿毒打,揍得邢文博和萧亮以后一看到烟,条件反射地就觉得痛——别人抽烟是装逼,他们抽烟是疼痛。

好孩子就是这么揍……教出来的。

“……你的生活一直都这么血雨腥风么?”温鹤认真问道。

“其实我只是个乐于助人的良好市民。”邢文博认真回答。

温鹤:“……”哦,好的呢。一个出手就是肘击、要是不及时拉住分分钟还能上去打一套完整技能的热心市民。

温鹤又看了看那群人离去的方向,“刚刚那人……会不会真来找你?”

就像穆宇在路上堵他那样。

“放心,”邢文博说,“他不认识我。”

“你上次跟穆宇他们自我介绍了。”温鹤说。

“有吗?”

“有。”

上来就我是邢文博,牛逼得很。

“算了,就他们那智商,记不住的。”

“……”

邢文博同学你这人有严重的歧视倾向你知道么?

“谢谢。”温鹤冷不防道。

“赶紧回去吧。”邢文博往车子扫了一眼,“我看你妹的眼神,想杀了我。”

“别想太多,”温鹤说,“她那是冲着我的。”

“啧,小妹妹拽上天了都,你这哥当得威信全无啊。”

“……”温鹤默然。威信全无,说得很对。

“他不是我哥”,温小杭刚才这样说。

温鹤的表情邢文博看得清清楚楚,差点脱口问一句“你们什么情况”,话到嘴边,又无声散开。

这种事无需刻意去问,温鹤若真想说,自然就接话了,他恰到好处地打住,那就没必要去硬撬,撬了也只会尴尬。

强扭的瓜甜不甜,得看时机。

“走了,”邢文博朝他最后一挥手,“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评论有人说不记得温鹤有个妹妹?

这位同学,(敲黑板)原文罚抄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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