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姜云舒记得,第一次和姜雨柔见面,是在被班主任安排换座位的第一天,她们之间的第一个话题是“我叫苏雨柔,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生的脸颊上带着些许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一看就很友善。

后来关系熟络,两个人才知道原来他们出生于同年同日同一家医院,这妙不可言的缘分让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这长达八年的友谊,用发小这个词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发现姜雨柔才是姜家真千金那天,姜云舒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危机感,她甚至拉着她的手,先鼓励她:“你不要觉得陌生,在姜家你是自由的。”

最好的朋友是自己的亲妹妹,换做谁也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所以后来,哪怕心里有自己被父母抛弃的失落感,姜云舒也没有当着她的面表现过什么抗拒和不满。她一直觉得那些宠爱,是姜雨柔应该得到的,而姜雨柔,也习惯了在她面前洗脑式吐槽:

——“姐,你帮我选一下嘛,哪条好看啊,妈妈说要补偿对我的亏欠,一下子给我订了那么多裙子。”

——“爸爸有时候好啰嗦,我只是咳嗽了一下而已,就把家庭医生叫来了。”

——“妈妈亲自下厨给我做的糖醋小排,我没吃完,你帮我吃了吧。”

这些在曾经来说平常不过的日常,经由姜雨柔无辜的语气说出来,如同一根根的尖利的刺,最终导致姜云舒搬离了姜家。

每当闲下来时,姜云舒心里的那些委屈才会因为孤独而放大,她其实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它就是发生了。

将原来的回忆用意念压制下去后,姜云舒回神,看着面前的姜雨柔,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很难认为面前的人和当初是同一个。

姜雨柔曾经不止一次的嫌弃过自己身上不完美的地方,所以刚刚那句“断了一截”才能准确勾起她的怒意。

打心理战而已,有什么困难的。

姜雨柔用洗脑的方式,一次次撬动她心里那些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今晚,她也可以动动嘴皮,戳一戳她的短处。

两个人对峙间,门外已经响起了姜母熟悉的嗓音:“雨柔,你在里面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今晚的生日会是专门为你举办的,我们家的寿星小公主怎么能缺席啊。”

姜雨柔拉开门时,姜母的视线在看到姜云舒时愣了一下,很吃惊:“云舒,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这话的意思,今晚本来就只有一位寿星小公主,他们或许早就忘了,她的生日也在今天。

“妈,是我让姐姐来的,我好久没有和姐姐叙旧了,想念她。”三言两语的解释完,许是看姜母有话和她说,姜云舒借口离开时,还将门轻轻关上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挂钟滴答的声响,姜云舒看着面前有些许陌生的母亲,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姜母已经警觉的看了她一眼:“云舒,前不久微博上闹的那件事情还没结束呢,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要是影响了……”

姜母口中的那件事情,就是促使她被粉丝逼退出娱乐圈的“停车场一夜”事件,事发之后,她虽然很快就在微博上进行了澄清和解释,但因为之前的滑铁卢和衰神称号,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当然,比起网络上的谩骂,姜母说的这句话更显得扎心,对于那些不相信你的人,多说无益。曾经那个姜云舒只敢在心里哀叹失去的亲情,但现在的姜云舒可学不会忍气吞声,她笑了笑:

“你们是怕我的坏名声影响了妹妹?”姜雨柔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靠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把姜云舒洗脑成了一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但按照原故事发展,根本没有真假千金这条线,这些爱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姜云舒问心无愧,提了一句: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为什么不能来呢?”

到底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姜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当初是她承诺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关心过姜云舒的点点滴滴了,姜母局促的握着自己的手,眼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妈妈差点忘记了。”

“你不是差点忘记了,你是已经忘记了……”按照已发生故事内容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已经和姜家没有血缘关系了,所以她并不是要哭闹爸爸妈妈忽略了自己,而是替原主斩断这复杂的家庭背景:

“但是没关系,我毕竟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也不是今天的寿星公主,我本来就没有资格向你们索要什么,很抱歉,一直让你们肩负两分爱的沉重,让你们左右为难,所以今天我出现在这里,是想和我的过去,想和你们告别。”

似乎没有意料到姜云舒会说出这番话,短暂的惊愕之后,姜母的眼圈微微红了,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这一年来姜云舒被忽略成了一个透明人,只是这些话被反被姜云舒以一个宽容的姿态说出来时,内心的内疚和羞愧会被放大成数十倍。

姜云舒大大方方的笑着,说了一句道别:“我先走了,你代我和雨柔说一句生日快乐。”

出门时,姜云舒特意避开今晚来参加聚会的来宾,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庭院里,此时她的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种轻松和解脱,曾经的那个姜云舒既不敢像父母索要宠爱,又忐忑自己没有血缘的尴尬身份,以至于后期忧虑重重,心理压力大到要去看医生。

既然如此,就让她替她做这个决定,只有斩断过去,才能开始新的人生。

想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视线上空的拯救女主角系统又闪烁出了一篇文档,只是这一次的文档内容很短【邻居家的阿拉斯加不知何时从后门的院墙里翻了进来,发了疯似的,往她的腿上咬了……】

“云舒,云舒你等等!”不等她看完文档内容,姜母已经追了上来,姜母拉住她的手腕,“你就这样离开,院子里的来宾肯定会误会爸爸妈妈对你不好,来都来了,进来吃块蛋糕,你爸爸说,也想和你叙叙旧。”

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一番话勾起姜母的补偿心理,她态度强硬,说什么也要她进去再叙叙旧。

谁知道他们又要打什么感情牌,争执间,姜云舒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几声狗叫:

——这次的危机预告怎么那么快,她不是要被阿拉斯加咬死了吧!

姜云舒立刻挣脱开姜母的手,还没跑起来就看到眼前闪过一个影子,只觉得腰部一沉,她直接被那只灰色的阿拉斯加扑倒在庭院的草地上,这忽然发生的意外引起聚会上一群人的尖叫,姜云舒飞快的看了一眼头顶上空的系统显示文档:

——她会被阿拉斯加咬伤腿,然后残疾。

听闻尖叫声冲出来的姜雨柔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大叫:“来人呐,来人呐,快把这狗拉开,我姐姐怕狗。”

佯装害怕躲在朋友身后的姜雨柔轻轻勾起了唇角,她想起初中时被一只泰迪逼到爬桌子的姜云舒,现如今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丢了大脸,以后爸妈只会讨厌她。

她使了个眼神,让围在旁边的闺蜜拍下了几张高清照片,不知道姜云舒被吓到屁股尿流的照片传到网络上,会不会引发第二次网友群嘲。

四十公斤的阿拉斯加有姜云舒半个高,一扑上去就显得有些可怕,一时间,偌大的庭院里已经挤满了来宾,能来参加聚会的,大多是姜雨柔圈子里的好姐妹,看到姜云舒如此狼狈,一行人嘲笑还来不及,谁也没有上去拉她。

然而,就在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嘲笑声时,被扑到在地的姜云舒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了一把阿拉斯加的耳朵后钳住了它的嘴巴,刚刚还发疯似的阿拉斯加很快因为她这个动作安静下来,乖乖趴坐在她面前:

“就你这傻缺样还想咬我?”

那阿拉斯加似乎知道她再说什么,脑袋一对上她的视线,就认怂的呜呜了两声,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去。

“三招制服一只发疯的阿拉斯加,好飒。”

“早就听说姜爷爷是军人出生,看来孙女也没少遗传到这方面的基因啊,擒拿的快准狠。”

听到来宾们嘴里的夸奖,姜雨柔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从好友身后出去,假模假样的走过去问:“姐姐,你没事吧。”

“这傻狗和我闹着玩呢,没事。”她曾有过一次短暂的训狗经历,其实从狗狗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从狗狗的眼神里看到了打闹的意思,所以才能在危机之中想到驯服方法。

姜雨柔想不明白,不过一个月没见,面前的人和以前的那个人似乎有了一些改变,想到今天是她的主场,姜雨柔也想表现一番,她便以女主人的身份呵斥了一声:“这是谁的狗啊,不是说了不能带宠物进来的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姜云舒嘴里脱口一句“小心”挣脱束缚的阿拉斯加扭身就朝姜雨柔扑去,吓到花容失色的姜雨柔立刻往后推了一步,然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游泳池里:

“狗,这死狗要咬我了。”

姜雨柔尖叫着在水里扑腾几下,站稳了才发现今天的水池没有蓄满水。

故意虚晃一枪的阿拉斯加站在游泳池边上,然后哧的抖了一下自己的长毛,挑衅的模样味儿十足。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先忍不住先扑哧了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嘲笑声。原本属于姜云舒的嘲笑,加倍还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