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二进正院的园子确实拾捯得极好,花草扶疏,假山流水,葛歌与王小茹二人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觉着累了便到园中亭子里歇息。

兢兢业业的仆人早已备妥软垫与茶水点心等候,可以说是处处妥帖。

“哥儿,你这新家可真气派,咱村里十家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点儿的!”与葛歌挨着坐的王小茹真是第一回见着这般富丽堂皇的府邸,处处觉着新奇之余,也还有几分艳羡以及真心为哥儿的欢喜,全然不见初离村时那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情绪了。

葛歌见她欢喜,唇边也点了一朵小小的笑花儿,喝了一口香茶,笑道:“那我就给你留个房间,日后你想住多久都成。”

“那感情好!”王小茹咬着一口银牙笑开了嘴,捻起一块儿糕点一尝,顿觉惊为天人:“哥儿你们家糕点也好好吃!你尝一口!”

吃得脸儿圆滚滚的,一双大眼睛跟小狗儿似的又亮又圆,与葛歌出落得越发出众的美貌迥然不同,王小茹的娇憨可爱叫人瞧了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依言也捻了一块点心小口吃着,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听家仆来报的葛家茂也是叫车夫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才进门就瞧见赵猫儿在那儿瞎逛,葛家茂哈哈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交代管事好生照顾好赵猫儿后,葛家茂跟脚下生风一般急匆匆往二进院子去。

“歌儿!”

听到葛家茂欢喜的叫喊声,葛歌与王小茹回头一看,只见身穿朝服的葛家茂一溜快跑就到了凉亭里:“你这孩子咋说来就来了呢!也不提前跟爹说一声爹好做准备!”

“又不是去做客,回自家您还要提前准备啥?难不成家里有啥见不得人的?”葛歌见着父亲也只是淡淡的笑,说出来的话叫葛家茂没由来地却有些心虚。

嘿嘿笑了两声:“咱坐下说,坐下说。”

“葛叔好!”站在一旁的王小茹脆脆地喊了声:“我也来了,我爹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王小茹她爹当初也跟着葛家茂去了西南,虽没葛家茂运气好混了个三等公爵位,不过也是得了个巡防营十夫长的职务,如今也在平远公府住着。

葛家茂啊了声,说到:“没呢,你爹在巡防营要值班,我这就打发人去通知他回来。小茹你先坐会儿啊!”

王小茹应了声好,见似乎父女俩有话要说,便借口自己累了回房去歇会儿,留下父女俩在亭子里坐着说话。

葛歌见父亲小心翼翼地笑着的表情,不由得笑叹了口气,说到:“爹别一副跟做了贼的模样,娘亲也去了那么久,您再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也没啥的。只是一点,爹万莫要学那些胡来的,弄一整个后院的女人回来便是。”

“你这孩子、咋、咋啥都敢张嘴就来?”葛家茂粗犷的老脸没由来地一红,大马金刀坐着的姿势都不大舒坦了,拧来拧去就跟那圆凳里长了钉子一般叫他难受。不过还是小声地跟女儿解释道:“那、那都是爹的上峰送过来的,爹这也不好拒绝…”

葛家茂觉得自己可真是憋屈,半个月前去赴个宴就领回这么俩说是伺候他的女人,可他这才入职朝中,啥啥都不会,虽说是个闲散职位,可他也很认真在学着如何当官儿,还要为着入不敷出的家境操心,哪里有空管那俩在西院的?

本想等他空闲了再把这二人安排好去处,没成想女儿就先杀了过来,似乎还知晓了西院那两人之事,叫葛家茂如何不觉老脸臊红?

“西院那两位我还没见,女儿也没说气话,娘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忍看您一个人孤独终老。”在葛歌看来,娘亲已去世近十年,爹如今才三十出头,若叫他后半辈子都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未免也太凄凉了些,再者这平远公府总该有个女主人帮着操持家务才是。

望着女儿生得有五分像亡妻的脸,葛家茂一时没忍住,真有些老泪纵横,用力吸了吸鼻子,笑道:“爹不急,爹还要为你筹谋好一门好婚事呢!”

葛家茂这辈子就葛歌这么一个女儿,在他心里,但凡是女儿的事儿,那都是天大的要紧事儿。跟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比起来,他这个老鳏夫的下半辈子又算得了啥?

“爹,您的事儿也一样重要!”葛歌目光坚定地望向父亲,她如今才不到十五,成亲对她而言那真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自然是先紧着父亲的事儿。

父女俩各执己见,最后循惯例,还是葛家茂无条件退让。

***

葛歌进国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崔永濂处。

才与父亲一起接待完与崔家军在西南敌对了几代人的秦国使臣,听到身边心腹来报,今日上午毓敏县主已进国都,此时已入住平远公府。

才禀告完消息的太监再一抬头,哪里还有太子殿下的踪影?

自新朝成立后便在六部学习,颇受众大臣尊敬,得了不少稳重老持好名声的崔太子,也还顾忌着几分如今的身份,只是快步回到东宫,边换衣裳还不忘打发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快去开孤的库房把那柄檀木弓取来!”

这檀木弓乃是太子从前朝国君的库房中寻出来,求国君赐予他后便一直放在库房中的心肝宝贝一般,上回二皇子见着说要借,磨了太子殿下好几日都没摸着一下。

小太监不知今日是何日子,竟能叫太子殿下把檀木弓取出来,心道甚奇,不过也还是很快取了弓箭回来。

此檀木弓乃是取极品南岛檀木为原材料,弓身打磨得光滑莹润,握柄两端还以内嵌手法镶嵌了两圈红似鸽血的红宝石,乃是精美至极的十石弓。

崔永濂初见此弓,便觉着与葛歌最相衬不过,这会子她人已到国都,自然要把这份他留了许久的礼物给送过去的!

换完衣裳的崔永濂接过那把檀木弓,一想到葛歌拿到弓箭会有多欢喜,他这心里就跟裹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出宫!”他都有些迫不及待将这份礼送到平远公府了。

半道上却遇见崔怡苹,一听说是要去平远公府看葛歌,也吵着要去。为着等回去更衣的妹妹,崔永濂又耽搁了两刻钟,才乘马车出宫,一路往平远公府去。

***

说完话的父女俩一起用过午膳,各自回院歇息,混混沌沌睡着午觉的葛歌被外头由远而近的吵闹声吵醒,半开的凤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与倦意:“外头何事?”

“回姑娘,是太子与二公主来了,婢子伺候您起身更衣。”伺候姑娘睡觉的桐烟已出去取清水,此时在房内伺候的是桐英、桐蝉,二人一个取来冠服,一个已开始给坐在铜镜前打瞌睡的姑娘梳头。

前院正厅里,葛家茂强忍住到嘴边的哈欠,心中对这大中午上门打搅人午歇的太子又多几分不满,上门都不看时辰的吗?

不过也只是腹诽,面上只是耷拉着脑袋站在下首,也不说话,与坐在首位的崔家兄妹就这么干耗着。

其实葛家茂这回还真是错怪崔永濂了:他才与秦国使臣结束一场和谈,连午膳都还没用就赶来葛家了。只是葛家父女俩今日难得团聚,午膳用得比平日早了大半个时辰,午歇时间也过早了些,这才撞上葛家人午歇的时辰。

三人心思各异地在这儿耗着,直到过了一刻钟,换好冠服而来的葛歌才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寂。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二公主殿下。”葛歌这两个月的规矩没白学,见到崔家兄妹便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大礼。

崔永濂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坐在他下首的妹子抢了先,起身直接过去将葛歌扶了起来,笑道:“哥儿你咋也这般多规矩了,咱不是好朋友嘛!竟还叫我甚二公主,真真儿是坏得很!”

瞧着俩小姑娘挨得紧紧的,崔永濂重重地咳了声以突出自己的存在:“二妹你说话好好说,叫葛里正坐下再说。”

“…”伺候着站了一刻钟的葛家茂目光有些哀怨。

“多谢太子殿下赐座。”葛歌半垂着头谢恩,又等崔家兄妹都坐下后自己才靠着圈椅沿儿坐了小半个屁股,不敢失了一丝规矩。毕竟如今是在国都,她失了规矩叫人笑自己无所谓,可若是给父亲带来什么不便,那就麻烦了。

等葛歌坐下,崔永濂立时示意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捧着弓上前,期待地望着葛歌:“这檀木弓你瞧着可喜欢?”

“好弓!”葛歌接过檀木弓在手中把玩,试着拉了下弦,唇畔露出一朵笑花儿,似乎十分满意。

见她欢喜的模样,崔永濂也跟着笑了,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殿下说什么?”光顾着看檀木弓的葛歌一时没听清他说什么,抬头反问到。

“无甚,我是想问,葛里正这回到国都来,可是要长住国都了?”若是这般,日后他…

葛歌一开口就打破崔永濂未尽的畅想:“暂还不做此打算,此番入京只是为了给家父置办些产业以备日后所需。”

崔永濂本就没多擅长与女子打交道,碰上这么个葛歌也还是个闷葫芦,一句就堵得他心里说不尽的失落,真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反而崔怡苹是个话多的,挨着葛歌坐着,叽叽喳喳地与她说话:“那哥儿你可得给我留出时间来,我今儿个回宫就好好盘算盘算,一准儿给你来个难忘的国都之旅!”

“好,那便有劳公主了。”

瞧着妹妹与葛歌从国都哪里好吃到哪里好玩,再到女子的衣裳首饰都聊到了,身穿红色冠服的少女盈盈笑着,崔永濂心里好生羡慕,他何时也能这般呢?

崔永濂还在此,葛歌也没跟崔怡苹说太久话,还是主场交回给崔永濂:“正巧太子殿下今日过来,臣女有一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