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冬日里停滞了数月的华新村建设工程如今已全面复工。
除了如今在运营的菇房及加工作坊、砖窑厂上工的其余人手已全部投入到村子建设中。
荷塘、菇房、菇田、木炭厂、华新村旅舍、酒楼等盈利的项目建设快速推进时,医馆、道路硬底化、水渠及公厕等基础设施建设也在有序开展。
王二的施工队如今人手充足,按着葛歌的意思，给新来的李、何二位先生盖宅子的同时,也在快速建起一座占地面积比云家集镇上最大的医馆大上一倍不止的华新村医馆。
四月初，葛歌收到了葛家茂从国都送回的信，信中葛家茂欢喜地告诉女儿他被封了三等公，不过也特别不好意思地告诉女儿，新朝初立,国君好穷，他也好穷,他晓得女儿脑瓜子最是聪慧，便来信向女儿求助，他该去做点子啥营生才能养活国都府里近百家仆。
“小茹，你想不想去国都瞧瞧？”收到葛家茂来信当日，葛歌当即有了新的想法：如今父亲必然是要定居国都的,她也该把家里的产业拓展到国都去才是。
国都那边对于干菌子的需求一直很高,若直接在国都城外也置办个庄子,一是可以把整个国都的鲜菌产业吃下来,二则也能给在国都的葛家茂置办一份家业,也算是一举两得。
心不在焉地坐在廊下发呆的王小茹愣了一下,呆呆地“哈”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去国都做甚？”
“去瞧瞧我爹，顺道把国都的生意给做起来。”葛歌接过在王家上工的仆人奉上的茶水，面上笑意淡淡地：“咱之前不是说要游历大好河山嘛？左右村里如今有人看着,你要乐意就跟我一起去国都玩儿一圈？”
王小茹抿着唇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觉着此时离开好叫自己脑子清醒一些也好，便点头应下了。
“那你收拾收拾，咱们后日出发。”虽说村里有人看着，可也不能真的潇洒到说走就走，葛歌走之前还是有不少事儿要交接的。
与王小茹说完话后，葛歌从王家出来又回了自家，叫来陈伯、孙林等人交代工作，交代完后又道：“我不在时，村里有啥事儿陈伯您只管做主，若有人不服的，只叫他等我回来，我这趟约摸在六月前便会回来。”
从云家集去国都来回约摸一个月时间即可，如今是四月初，在国都留一个月，那边的产业应当也能支应起来了。
“是。”陈伯与孙林也不多问什么，只管把主子交代的事儿给记在心里。
葛歌要去国都，要带什么用什么自然有下边儿的人各自负责，临行前的这日，葛歌只负责定下明日要跟自己一起离开的人员名单。
“主子，您带上我们姐妹吧。”听闻主子要去国都的明佳，心里也盘算了足足一日，见此刻主子才空闲下来，她便连忙跪在主子面前求个恩典：“如今主子身边有桐英姐姐等人服侍，婢子深感不如，婢子不愿白吃葛家米粮，愿跟随主子去国都菌房工作，婢子不怕苦不怕累，只要主子别嫌弃我们姐妹。”
明佳是个极要强的性子，她也知自己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规矩也好，手艺也罢，都比不过国都来的桐英等人，眼看着自己与妹妹在葛家的位置越来越奇怪，虽仍说是主子身边的丫鬟，可如今连给主子打水的活儿都被人抢走了，明佳只得为自己另谋一条出路。
“菇房的活计可不比你们如今在家里伺候的工作轻松，你确定？”葛歌喝完小半杯水，目光淡淡望向明佳，并没有直接拒绝她的请求，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给她说服自己的机会。
菇房的活计是不轻松，可这回跟自己去的人，只要能熬得过初期，日后定然就是国都那边产业的元老。葛歌远在村里顾不得那边，是以选出来的人必须是忠心且有能力的。
明佳稳稳地跪在地上，说到：“我们姐妹如今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若没有主子，我们姐妹俩如今能不能活着都还是一说。您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清，婢子虽没有多大能耐，但婢子以性命起誓，此生只忠于主子，为主子卖命在所不辞。”
“起来回去收拾行囊吧。”
“多谢主子！”明佳激动得“啪啪”磕了几个响头，才欢喜地退出去，拉着明芝就往自己房里回，欢喜得平日里有些凶相的脸平白柔和许多：“你有啥要带的自己可都要收好啊！咱日后就住国都去，兴许不回来了啊！”
完全不明白姐姐为何要上赶着跟主子去国都的明芝站在那儿，皱着眉问到：“姐，咱们在村里不是挺好的吗？这国都山长水远的，咱去那儿做啥？”
在明芝看来，她们是主子的婢女，如今又不用干活儿，还有月钱领，村里人也因着主子的缘故对她们也都客客气气的，这日子多好啊！真是想不明白姐姐为啥要闹着去国都。
将四季衣裳都搬出来扔在炕上的明佳瞧见妹妹噘着嘴的傻样，伸手敲了下明芝的脑袋：“你还真是没心没肺，那主子身边如今还有咱的位置吗？咱这啥都不干的，主子凭啥要养咱们？我这是为咱以后谋出路晓得不？”
她们姐妹跟在主子身边也已近一年，明佳如何会不晓得主子对下边儿得力管事有多优待？明佳并无二心，她只想在葛家为自己跟妹妹挣得一席之地，而去国都，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明芝听完姐姐说的长篇大论，虽有些云里雾里，又觉得姐姐说的好像是对的，对未知的国都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问道：“可咱们要是做不好，那该咋办呀？”
“你咋这么多废话？你要不想去我这就去回了主子，叫你自己留在村里，我一个人去国都！”忙着收拾行囊的明佳没好气地瞪了眼妹妹，咋那么多这儿那儿的！
明芝被姐姐瞪得她一阵心虚，傻笑着上前帮忙收拾：“我去、我去！”
从小都是姐姐照顾她的，若姐姐走了自己一个人可咋办？去国都就去吧，只要跟着姐姐，到哪儿都成的。
***
四月初五，天朗气清，宜远行。
五辆马车排成一列整齐停在葛家门口，行囊也已都搬上车里，另有家中八个护卫每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门口静候主子出发。
舍不得俩孩子的王赵氏也抹了把眼泪儿，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到：“小茹你可别给歌儿添乱啊，出门在外凡事要听歌儿的话，别乱走乱看乱说话。”
“您放心，我啥时候不听哥儿的话了？”王小茹挤出一脸笑，拍拍娘亲的手安抚道。母女俩说话间，今日特意穿了身轻便衣裳的葛歌与陈伯等人前后从葛家院里出来。
同样知道小里正今日要出发去国都的父老乡亲们站在葛家门口，见葛歌出来了，一个两个眼泪汪汪，不舍小里正离去：“小里正一路平安啊，我们大家伙儿可都等着您回来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大家伙儿有啥事儿只管跟陈伯说，陈伯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葛歌站在阶梯之上，比众人都高出半人高，还不到及笄的小姑娘，如今越发有上位者的气势与威严了。
众村民听完连连点头应好。
今日要赶路离开云州境内，葛歌等人也不耽搁，一行二十余人各自上马上车，八名护卫一路随行，护送毓敏县主入京。
拜托李先生帮他顾学生，自己跑过来站在巷子拐角的文三目送马车离去，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继续给孩子们上学。
***
新朝建立已二月有余，崔家军对于崔卓阳而言就是指哪打哪的利剑，再加上他已接管所有军/队，短短两月便将大荣国境内稍微有些气候的动乱全部荡平。
上头雷霆万钧，各地方官府自然也不敢拖后腿，连打带扑的，把那些小的、不成样子的流民动/乱全给摁死，如今与去年相比，也算得上尘埃落定了。
再者葛歌这一行都是挎刀护卫，瞧着就不是能惹的善茬，这一路上走得倒也顺利。
只在距离国都还有三百余里之地时因大雨错过了入城时间，在一处名叫平坡村的穷村落留宿。
平坡村乃是极穷苦的村庄，与原先的华东老村不相上下，里正家也不过只有三间泥砖瓦房。葛家给了足够的银子，里正一家七八口就挤到一间房去凑合一晚，腾出两间房子给葛歌一行人用。
甚至连家里养了好几年下蛋的老母鸡都要宰了给客人做夕食吃。
“周里正叔，我们想借一下厨房给我家主子做顿饭，不知是否可以？”
平坡村里正笑呵呵地道可以，自己亲自领了桐烟、明佳二人往灶上去。
二人一个烧火，一个做菜，也不用周家杀鸡，只说主子吩咐吃些清淡的就成，倒叫周家的老母鸡逃过了一劫。
“这是啥？”搬了个小板凳要烧火的明佳却只见周家灶台边堆了好大一堆黑乎乎的，瞧着像木炭又不是，可又放在这放柴的位置上，她还真不晓得要咋用。
站在一旁的周家婆娘听她这般问，连忙笑呵呵迎上去解释到：“这是我们大家伙儿在后山挖回来的黑块儿，平日家里要坐热水就用它们来烧，我想着拿出来给贵人烧热水沐浴用的。”
原来这平坡村后山里边儿有一处浅坑，浅坑里挖出的黑块儿能当柴烧，虽极难点燃，但胜在耐烧，最适合用来烧炕坐水啥的，这一小簸箕里放着的是周家过冬时还剩的黑块儿。
“这黑块儿都能烧，那婶子你们冬日得多舒坦？”明佳也不嫌脏，好奇地拿了块儿在手里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道：“瞧着黑黢黢的，跟咱平日里用的木炭丝毫不同，倒新奇得很。”
周家婆娘见她好奇，正好炉子也准备好了，就说要示范给明佳看：“我们这都是穷人家，哪里用得起木炭？这黑块儿能烧是能烧，可千万不能放屋里烧，从前好些人家冬日门窗紧关着放屋里烧，第二日起来一屋子人都没了！”
“烧没了？”一旁才切好腊肉片的桐烟听着，也好奇地插了一嘴进来。
周家婆娘嗨呀笑了声说不是，道：“说是活活憋死的，所以后来大家伙也只敢用黑块儿放灶上烧烧火，或者冬日烧会儿炕，可不敢放屋里烧了。”
周家婆娘瞧这俩穿的衣裳都带绣花儿的小姑娘听她说典故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好滋味儿，便一个劲儿挑那乡野奇闻趣闻说给二人听。
作者有话要说：进京了！
崔先生：拔刀吧！
表妹：哇地一声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