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主子在后院偷偷喝酒,“荒唐”了一夜的事儿自然也没瞒着吴用。
等二人各自醒来后,吴用夫妇便一人端着一碗熬得浓浓的姜汤各自去给主子来一场苦口婆心的劝说。
“主子,您与崔先生不同,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叫外人晓得,崔先生他顶多被人笑话两声,可您的名声可就不保了啊!”葛歌卧房里,吴刘氏将姜汤摆在葛歌手边,自己则站在一旁,她一准儿要好好规劝规劝主子才是:“您心里有啥…”
并没有烂醉的葛歌其实大抵全都记得昨夜的事儿,她与崔先生说的那些话,什么王侯将相,什么当官不为民做主,还有回家!一回忆起这个点,葛歌立马背脊发寒,想想似乎也没说漏嘴,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念叨了好一阵的吴刘氏见主子表情认真,也不插话,以为她听了进去,心里才算欣慰几分。
转而想到另一个罪魁祸首,吴刘氏便告退出去,她可得好好说说那孩子,从前在西南时不时拉着吴华哥儿几个偷喝酒就算了,如今还拉着人小姑娘半夜偷喝酒!真该叫大将军晓得,好罚罚失了分寸的少将军才是!
前科太多的崔永濂被陈伯老两口训得跟孙子一般,也不敢搭茬说不是,左右锅都背了,就没必要把邀他喝酒的葛歌拖下水来来了,万一对方记仇,往后不叫他喝那般的好酒了该如何是好?
想到昨夜小姑娘那番豪情壮志的话,心胸都豁然开朗许多的崔永濂一边被骂一边不断应是,等老两口觉着教育得差不都了,他才说出一句:“陈伯,我预备要回西南了。”
“回西南?”吴用老两口一听,先是讶异了一下,而后立马反应过来:“那我们这便去收拾好,随您回西南。”
虽愧对葛歌这个十分优容待下的主子,不过吴用老两口这辈子的心都操在崔家了,不管如何选,那心都是全部偏往少将军身上的。
崔永濂却摇了摇头拒绝老两口:“陈伯您与刘妈妈就留在这里,我与父亲还有安排。”
“…”吴刘氏还想说什么,吴用却摇了摇头,示意她看少将军的神色,夫妇俩目光交流后,齐声应道:“老奴遵命。”
***
崔永濂决心要走,便要去与葛歌辞行。
“崔家军?”听完崔永濂的一顿剖白与辞行之言,葛歌玩味一般地吐出这三个字儿,目光中却有几分了然。
住在人家家里几个月,还瞒着人这般重要的事儿的崔永濂自觉羞愧,站起身来对葛歌深深作了一揖:“此前崔某并非故意隐瞒,只是当初受伤一事太过蹊跷,才假托他人身份。”
虽然崔家军常驻西南,可催大将军治军严明、百战百胜的名声一直在外,葛歌在外行走,对崔家军自然也是有所耳闻。见他如此坦白,葛歌也不纠结这些小问题,笑道:“我早知你是军中出身,却不知你是大名鼎鼎的崔家军少将军,崔先生此番可还有甚交代?”
若只是要离开,没必要要跟自己把他的身世都剖白了,想必还有别的事儿没说。
“确有一事相求,我家中尚有高堂弟妹被软禁于国都,我与父亲欲将人暗送出京,不知葛里正可否收留她们一段时日?”昨日才送到的密信中,崔大将军提到京中女眷的安置,崔永濂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葛歌。
华新村远离国都与西南,谁又能想到堂堂大将军家的女眷竟能被送到与西南相隔千里之外的一处毫不打眼的乡村来?
“崔先生,您家中这番安排,可是要…起事?”葛歌压低嗓音,大胆猜测。
若不是要起事,为何要把家中女眷全部安排出京?
崔永濂深深看了眼葛歌,也不说是或不是,只道:“葛里正那处砖窑位置极好,倒不如先空着堆放粮食,世道若真的乱了,也可作为暂时避险之处。”
这便是真的要乱了!葛歌听完这话,只觉得心里坠得难受极了:“崔先生,我只问一句,这世道还会清明平和吗?”
“崔某以性命起誓,会。”
你说会,我便信你了。葛歌目光与崔永濂定定看向自己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在彼此眼神中都看出了坚定与执着。
五日后便是中秋。
中秋第二日清晨崔永濂便走了,带着葛家紧急收割晒干的二十亩、重量超过两万斤的稻谷,与雇来的镖师队伍一路护卫,奔赴西南。
***
“我听张家的说小里正把才收回来的粮食都给崔先生带走了,你们说小里正是不是叫崔先生给哄骗了呀?”四五个妇人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葛家稻子熟得早已收割完成,可村里其他人家的稻子都还没开始黄,该干的活计还是要干。
村里人大都也八卦得很,一听那妇人这般说,你一言我一语地便都在说起葛家把粮食都给崔先生带走一事。
等这事儿由王赵氏那边传到葛歌耳中时,已变得极其离谱:“我听人说,你把家里挣的家产都给崔先生带走了?”
王赵氏是不信歌儿会这般傻愣愣的,不过平白多问一句罢了。
“这话咋说?”在外奔走半日的葛歌这会子才回到家歇会儿,听到王赵氏这般说,她自己都觉得这谣言离谱得很。
王赵氏见歌儿一副淡然,便晓得这话是假得不能再假了,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听来的话全给葛歌说了。
葛歌一开始还是好笑的状态,可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还有些蹙眉:她给崔先生送粮一事只有家中仆人知晓,崔先生那日并没有与镖队一起走,村里人是如何晓得的?
思前想后,葛歌朝门口站着的明佳喊了声:“明佳,去叫吴伯来。”
王赵氏以为她有事,便说要走。葛歌开口留她:“婶子等会儿,等吴伯来了,您再与他说一遍。”
吴用很快就过来了,垂手站在一旁听王赵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后,再抬眼望向葛歌:“主子的意思?”
“把人给我揪出来,直接发卖。”葛歌屈着食指轻轻叩在木桌上,面色凝重。
吴用应了声是,行礼后便退出了偏厅。
张家的还在外头嚼舌根,就被吴用打发来寻人的小伙计叫了回去。
前后不过两刻钟,吴用便把张家一家五口都带来了偏厅,朝葛歌行礼后禀告:“主子,人都带来了。”
“主子。”被吴用老两口□□过一个多月的张家众人如今也都算得上懂些规矩,虽不知为何被主子传唤过来,不过也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葛歌目光冷冷落在抬头四处乱看的张妻身上,吓得对方一个激灵,才又转向吴用:“是谁?”
在外嚼舌根的是张妻,可张得旺也没少在背地里与其他仆人起龃龉,还好几回被人听到他辱骂主子,吴用苍老的嗓音缓缓将桩桩件件张家夫妇干过的事儿全都一一道来。
听得张家夫妇眉心砰砰地跳,立时就软了膝盖跪下去求情。
张明佳一把拉住也要跟着跪下去的明芝,做错事的又不是她们姐俩,凭啥跟着跪?
“你们可还有甚要说的?”葛歌目光冰冷,先前的事儿她已是小惩大诫,这回竟还在外头嚼主家的舌根。不日崔家家眷怕是要到,这张家的不管如何都是留不得了。
张家夫妇磕磕巴巴想为自己辩解,可桩桩件件都没冤枉他们,哪里还有得辩解?
葛歌挥挥手叫吴用将人带下去:“吴伯你处理完,再好好敲打敲打,免得叫人心浮动。”她已应下崔永濂,国都崔家的人怕如今也是在来的路上,若是家里人心太乱,还不知道要出多大乱子呢。
吴用沉声应是,张家夫妇还不愿走,吴华吴文哥儿俩往前一站,便吓得二人拽着儿子跟着吴用出去,只有明佳带着明芝,这会子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求主子不要发卖我们姐妹。”
“为何?你们不愿跟爹娘走?”葛歌对明佳明芝姐妹俩倒满意得很,人勤快话也不多,若是两人是真心实意想留下,对她而言也是好事儿。
“爹娘心中只有他们的儿子,我与明芝在与不在,于爹娘而言并无区别。”明佳双手交叠靠在额头,直接跟葛歌叩头表忠心:“此事是爹娘不对,我与明芝不敢记恨主子一分一毫,只求主子留下我们姐妹,我们以性命起誓,绝不背叛主子。”
还没搞明白情况的明芝懵懵的,见姐姐给主子磕头,自己也跟着磕头。
葛歌垂眸看了眼还定定跪在自己面前的姐妹俩,浅叹了声:“今日给你们放半日假,且去与你们爹娘道别吧。”
“多谢主子!”明佳感激涕零,又啪啪给葛歌磕了两个响头,才带着明芝出了偏厅去寻爹娘。
跟在驴车后边儿,一路送到村口的明佳站在原处望着驴车渐渐远离,想到方才爹娘知道她们可以留下时那阴阳怪气的话,明佳心中一阵酸涩。
“姐姐。”明芝见姐姐脸上挂着几颗金豆豆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拽了拽姐姐的衣袖依偎过去:“你还有我呢!”
“对,还有你呢!”明佳吸了吸鼻子,抬袖擦干脸上的泪珠,刻意提高声调:“回去罢,主子跟前还要用人呢!”
很快,张家一家三口被发卖的缘由便叫葛家所有仆人都知晓了。
那原先也有在背后说主家闲话的林氏等人被敲打得心虚极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如今外头世道这般乱,虽说主家是在乡下,可吃得饱穿得暖,不比在外头强多了?
要惹了主家生气,指不定下一个就要发卖自己啊!上一回只是罚了张家一个月月钱,并不大吓人。可这回一顿敲打后,众家仆也算是彻底知了啥叫轻重。
与此同时,乔装打扮的崔家众人,可算是逃出了国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四了,周六的日万我还没孵出来,唉……
(一个点着烟的沧桑秃头咕踱着步子慢慢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