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六自十多年前辗转到了云家集,如今也在云家集的地头上混了十几年，以心狠手毒在云家集道上占了几分名声,自认也是在云家集道上大家伙儿见了也能有几分面子情的人，手底下也有七八个兄弟跟着混，与先前在葛歌茶铺吃白食的四爷也打过几次交道。
上回葛歌茶摊收保护费的事儿他本来也想分一杯羹，可没成想高佬四钱没收着，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章老六心知那是块铁板，就没有再往上踢。
今年年景不好，章老六这混混头子日子也不好过,手底下还有那么些兄弟跟着混饭吃，如今正在家发愁，就有底下兄弟带了好消息回来。
“六爷！兄弟今儿扫街扫到一群肥鱼！”刘狗儿激动得脸通红一片,连门都没敲就闯进了章老六家。
“啊！”却传出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原来是章老六搂着自己的相好，名唤红玉的一个窑姐儿在那儿温存呢，俩人正是酣战之时,就被闯进来的刘狗儿吓了一大跳。
红玉瞎抓了两件衣裳匆匆遮挡住自己,臊得脸都抬不起来。将相好儿压住正大展雄风的章老六一下子也被这出吓得雄风不再，目光恶狠狠地瞪向还在傻愣愣看着自己跟相好的刘狗儿：“出去！”
被红玉那白花花的身子晃花了眼的刘狗儿这才回过神来，心猿意马地转身出门，这也不能怪他啊！青天白日的谁晓得老大的相好在里边儿？又想到那红玉，忍不住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真带劲！
屋子里头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穿着打扮整齐的红玉才妖妖娇娇地打里头出来,这会子也没啥好臊的她眉眼流转，走之前还不忘给刘狗儿一个娇媚的眼神，勾得对方四肢发软，颇有些神魂颠倒。
“傻杵着做啥？你方才说啥大肥鱼？”穿好衣裳背着手出来的章老六瞧见刘狗儿望着红玉离去的方向流口水的模样，只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不过想着他方才嚷嚷的话，还是暂且忍下这口气：“进来说话。”
“啊？哦！”回过神来的刘狗儿被老大那阴狠的眼神一瞪，哪里还敢有半点歪心思，咽了口口水，连忙跟着老大的步子进了屋里，将方才自己扫街扫到的好消息一一说与章老六听：“六哥，我听得真真儿的，那几个妇人都是一个村儿的，在那儿跟人白话，说她们满村人都挣了好些银子，说是卖啥的我没听太清，但瞧着她们那意思，得是挣了不少！”
“满村都挣了银子？”章老六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单手托着下巴摸着浓密的胡子，问到：“是哪个村？”
“华东村！”
刘狗儿扫街遇着的妇人，便是在宝林巷布庄门口的李王氏等人，她们出了布庄后，一路在那吹嘘聊天儿，也不管啥露不露白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给说了，这就是言者有心，听者也有意，炫耀的话全都落入了有心人耳中。
“华东村，不过是个穷村，真挣了钱？”章老六在云家集混这十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十里八乡都熟，刘狗儿一说华东村，他也愣住了，不过是山沟沟里一个又穷又破的小村，能有那么些银子？
刘狗儿咧嘴一笑，他可是办事十分靠谱的下属，应道：“我听得真真的，还跟了她们一路，那个个都买了不少吃的穿的，比我家过年都好呢！”
“要真是如此，咱们今年可能过个好年了。”章老六颇有些欢喜地搓着手指，一双凶狠的眼中放出淡淡的亮光，颇有些瘆人。今年年景不好，他们混道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如今都十月了，是该捞笔大的好好儿准备过年了啊！
全然不知因自己过分激动的炫耀给村里招来祸事的李王氏等人还是去了赵二妞布庄去置办了些许布料，又买些米油盐糖啥的，可以说是收获颇丰地家去，唯一遗憾是没有在葛歌那死丫头面前炫耀一番，叫她知晓，她们即使不靠她，也能过得倍儿好，倍儿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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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村里的情况以及村民挣了钱的事儿，其实也是瞒不住有心人稍微用点心的打听。
一个在今年普遍日子都不好过的时候挣了钱的村子，村里男人还十有七八都上了前线去送死的村子，这简直就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用你动手，只要一张嘴，就能把这块喷香肥美的肉一口咽下去，又饱腹又解馋。
这样的大肥肉，章老六自然不会错过的。
“直接进村抢，那不就成打家劫舍的山贼了吗？”章老六家里，章老六正带着他的兄弟们在商讨如何吃下华东村这块肥肉。可话才说完，站在最左边的李东一脸迟疑，小心翼翼地问到：“咱们平日里收收保护费茶水费不也挺好的吗？”
要知道，收保护费在云家集那也是常有的事儿，就算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告上衙门，最多也就关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放出来，等出来了再去找那敢告状的孙子算账；可进村抢劫，那是打家劫舍的山贼才干的事儿啊！山贼进衙门那都是全须全尾进，砍了脑袋出啊！
李东虽然也是个混子，可他只是个没追求的混子，只想收点保护费度日，不叫旁人把自己给欺负了去就成，并不想去打家劫舍啊！
“今年年景不好，六哥也是好容易才寻到的大茶饭要跟哥儿几个分，李东你小子平日里就最不争气，大家伙也没为难过你，你这会子可别拖大家后腿啊！”还不等章老六说话，一脸与有荣焉地站在他身边的刘狗儿就先指着李东骂起来，骂得李东连头都抬不起来。
直到章老六听腻了，才微微抬手示意：“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关起门来说话，吵吵啥？”
刘狗儿乖觉得很，立时就闭了嘴。
章老六若有所思的目光从李东身上转过后，又一一看向其余手下，冷悠悠道：“我章老六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当初你们认我这个老大，也是想过上好日子，如今这笔好买卖我也捎带上你们，你们要乐意，咱们哥儿几个就干，不乐意的，现在就出这个门，咱们往后便井水不犯河水。”
李东被章老六阴狠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了。章老六虽这般说，可李东也深知，自己今日要出了这个大门，明日就是死家里了也没处伸冤的！
李东虽然胆小，可他也鸡贼得很，瞧着平日里章老六的行事作风，怕是手里沾过血的！一想起这茬儿，本就吓得不轻的李东这会子就更不敢动弹了。立在原处整个人都忍不住地发抖。
章老六敲打了李东一番，也稳住了其余六个兄弟的心后，才换了个脸色继续说到：“这华东村四十来户人家，都是些老弱妇孺，我可都打听出来了，那村里今年每家每户都挣了不少银子，就是一家能掏出个三五两，那四十几家下来也有几百两的。”
几百两！听到这数儿，本还有跟李东一般心里有些害怕的弟兄，如今也全然忘了怕是什么，个个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只恨不得立时就去了华东村好好捞一笔。
深知财帛动人心这道理的章老六见弟兄们情绪高涨，心中十分得意，很快便策划好了去华东村抢劫的行动计划。
***
华东村地处山谷，从华东村去到最近的村子那也要翻过一座山。抢夺一个只有老弱妇孺还孤立无援的村子，在章老六看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十月初十已是深秋，天儿黑得越发早，加上华东村这四面环山的，日头落下就更早些，不过申时末，天儿已带些许暗沉。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饭菜香味与滚烫的炊烟纠缠着升天，不过片刻便被深秋黄昏冷飕飕的风撕开，随之消散不见。
葛家的栗子生意如今基本都已停摆，只有王小茹与春梅等这批算是老资历的员工每日还要上工，其余的都开始放长假。至于张丰收等人是属于菇房的员工，因着深秋季节新鲜蔬菜越发少，新鲜的菌类更是难得，葛家菇房的生意越发好，他们倒是日日都忙得很。
葛歌之前在许二那定做的二十个木箱都已全部用上，又追加了二十个，如今葛家的不大的菇房里已满满当当地长了一片又一片的菌子，不仅给葛歌带来了高额利润，也丰富了王家的饭桌。
如今王家的伙食越发好，葛歌每个月口粮交足了不止，还三不五时打镇上买回各种肉食加餐，今日带回的是一只被绑着脚胖乎乎的水鸭子。
“新衣裳做好了就在炕上，歌儿你歇会就去试试，有哪儿不合适的我明日再改改。”坐在院子里一脚踩着脚，左手抓住扑棱的翅膀跟一伸一伸的脖子，右手拿着菜刀，手起刀落就开始放鸭子血的王赵氏还不忘叫葛歌去试试她新做好的衣裳。
葛歌进屋试衣裳，王小茹带着弟弟小虎在院子里帮着择菜，有说有笑的。此时家家户户都是热闹欢笑的时候，并无一人知晓，华东村外，一行八人各自拿着几尺长的大刀，以麻布蒙面，悄悄接近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