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菌!野山菌!鲜美可口又下饭的野山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喂!”
因干旱而萎靡了许久的云家集如今也重新焕发生机,瞧着大街上摩肩接踵的行人,还有不断充斥入自己耳中的叫卖声,喊到喉咙痛的葛歌不由得感慨,大业国国都以北重要贸易城镇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今日是云家集镇上的大集日,云家集有大小集日之分,大集日为每月初八、十八,小集日则隔五日逢一集。每逢集日,大街小巷都挤满了摆摊儿的人,有十里八乡来赶集的庄户人家,也有专门做点小买卖的商贩,葛歌与王小茹来得不算晚,却也抢不到太好的摆摊位置,只得挤在卖肉的边上,一边忍受猪肉猪屎的腥臭味,一边还要大声叫卖。
昨日三人在山上转悠了大半日,直到背篓都装不下了才伴着夕阳的余晖归家,今日一早就由葛歌与王小茹到镇上来卖菌子,林文学则继续到山上去寻摸野山菌。
“小子,你们这野山菌咋卖呀?”提着菜篮子刚买完肉的胖妇人一瞥眼儿,见到旁边还有卖新鲜野山菌的,想着近来青菜也都没啥好吃的,倒不如买个山菌尝尝鲜,便挪了两步过来问价儿。
紧挨着猪肉摊子虽说是臭了些,可好处也不少,毕竟买得起肉吃的人,也不差在这点儿钱买点野山菌回去尝尝鲜。
“这位婶子您真识货,这些野山菌可都是我们昨日才从山里采的,正是新鲜的时候儿,十文一堆,您买回去炒着吃煮着吃那都鲜得很!”见有客上门,葛歌忙笑着招呼,拿了朵平菇递给那妇人看:“您看看,绝对是好的!”
那妇人拿着平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心中还算满意,不过还是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菇递回去,斜着眼撇嘴道:“你这菇都是昨日采的,哪里还新鲜?便宜点儿,五文一堆得了。”
这就是为了杀价而故意贬低卖家东西的手段了,葛歌面上表情不变,她怎么说也是摆过摊卖过水的人,哪里会为这种浮夸且没用的招数打败?接回平菇浅笑道:“这菇可都是在山上一点儿一点儿采回来的,这一大堆才卖十文着实不算贵,婶子您要是嫌贵,咱们拆半儿卖,五文钱半堆儿也是可以的。”
开玩笑,她这一堆菇少说也有一斤,野山菌不比地里种的菜那般高产,十文一斤哪里算贵了?
那妇人本就是杀价的好手,没成想还在这半大小子这儿撞了铁板,偏生对方还这般好言好语的,叫她一点儿刺都挑不出来,想压价也没法压,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等那妇人走了后,站在葛歌边上的王小茹将装满甘草水的葫芦递给葛歌喝,小声道:“她也太黑心了,咱们卖十文一堆的,她开口就要对半儿劈!”
“她对半儿劈是她的事儿,至于肯不肯卖,那就是咱们的事儿了。”葛歌接过葫芦打开,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干哑得有些发痛的嗓子得到了纾解,才道:“方才来时我瞧了一圈,卖野山菌的就只得两三家,且就属咱们的品相好,怕啥?”
葛歌话音才落,便又有客户上门买菌子,这是个饭馆儿采买的,一番讨价还价后,按八文一堆,买走了五堆,四十文便入了口袋。
送走大客户后,葛歌又从背篓里拿出新的菌子,卖山菌的人少,喜欢吃鲜味儿的人多,日头渐渐高起,正是云家集人最多的时候,不过两刻钟,又卖出了七八堆,可以说生意十分好。
“小子,七文一堆卖不卖?”头先那胖妇人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葛歌的摊子前,不过依旧是心有不死,仿佛七文都是她大度给得多一般:“你瞧你这菌子都快晒蔫儿了,七文一堆,再多可没了。”
“咱们家这菌子好,也真是值这价,婶子您要是瞧着不好,不妨到别家去瞧瞧?”才又卖出去一堆,葛歌慢条斯理地从背篓里捧出一捧新的菌子,整整齐齐地摆着,那妇人的话说得难听,葛歌心里也不气,只笑得和气,婉拒这个客人。
王小茹也认出了这胖妇人,气得嘴嘟嘟的不想搭理她,正好又有客人来买菌子,便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胖妇人没想到这半大小子跟个小丫头个顶个的厉害,说的话好听,可那一文都不肯少的样儿叫她心里来气,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道:“这野山菌有毒没毒可都难说呢!还敢卖十文那贵!”说罢扭着肥臀走了。
还连带着将有点儿想买的客人给糊弄住,停了掏钱的动作,放下菌子走了。
“什么人啊!”王小茹本就晒得有些红的脸被气到通红一片,气呼呼地指着那胖妇人离去的方向大骂了几声:“真是个没羞没臊恶心人的老王八!”
葛歌安抚地拍了拍王小茹的肩膀,浅声道:“这有啥可气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世间这般大,总有些个恶心人的人,这就把你气坏了,往后碰到更恶心的,你不得炸了?”
本还气得不行的王小茹见葛歌这般,反倒奇异地被安抚住了躁动的情绪,长长叹了声,又有些委屈:“我不是心疼少了个客人嘛!”
“没事儿,咱们的菌子也卖得差不多了,再来三四个就能卖完,等卖完菌子,咱们今儿个买点儿肉回去吃!”葛歌知她回转过来,笑弯了一双凤眸,叫冷清惯了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暖意。
王小茹重重地点头应好,而后皱着眉撇嘴看着葛歌好一会儿才道:“哥儿你真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葛歌一个无语的眼神送给王小茹,她这换频道也换得太快了吧?
卖家少买家多,日头还没到中天,葛歌与王小茹带来的三大背篓菌子就已卖得只剩两份。
那隔壁摊卖猪肉的猪肉贩子也瞧着俩半大孩子在那卖了一早上菌子,见还剩两份,便都要了:“小子,这两份菌子我买了,你给我算便宜些如何?”
“成啊!正好我也要买些肉,大叔你也给我算便宜些如何?”葛歌也学着猪肉贩子的样儿,叉着腰朗声回应对方。
“成!”猪肉贩子也是个爽利人,这买卖一拍即合。
最后葛歌买了两斤肥少瘦多的猪肉,那猪肉贩子还给白搭了一副猪肺、一条猪舌头。葛歌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拿了猪肺猪舌头,也多付了两文钱,这买卖做得双方都欢喜。
买完了猪肉,再去买粮。如今只要是到镇上开张做买卖,葛歌都要去屯粮,这已成了葛歌的习惯。
因旱情初解,粮食价格回落了些许,对葛歌这种喜屯粮的人而言,可是个好事儿。
“哥儿,咱们屯这么些粮食做啥?这么些银子呢!留在手里攥着多好!”之前是因为大旱怕没粮食吃,可如今旱情都已得到了缓解,等秋收粮价指定要跌,这时候还买粮食,王小茹是真不大懂葛歌的想法了。
葛歌的背篓被一斗半粮食压得沉沉地,肩膀被勒得有些痛,可腰板儿还是挺得笔直,穿过热闹的街市,小声与王小茹说着话:“今年前头旱情太厉害,如今都快秋收了才下了一场雨,加上北边儿如今开始打仗了,指不定粮草不够就要加征赋税,若真是如此,到时哪里有粮食吃?”
听完葛歌这一段话,王小茹半张着嘴愣在原处好一会儿,才“呀”了一声:“哥儿那咱们赶紧回去再多买些吧!”
“咱们买粮食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拉回家去?”葛歌也停下脚步,微微上扬的凤眸中含着一点儿笑意望着王小茹,道:“咱们一点一点儿买,总能屯下粮的。”
也是,王小茹素来最听葛歌的话,听她这般说,又想到如今家里都屯下了好几大麻袋粮食,深以为然地点头:“还是哥儿你厉害,我都听你的!”
买完粮食,葛歌又去找了木匠,她要准备好足够的木屑才能开始她第一次的菌类种植试验。
“木屑啊?有倒是有,不过我们都是生火用的,小子你要买?”那木匠师傅一脸奇怪地看了眼这背着竹背篓的半大小子,不过也没有为难他,只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娃娃,上门讨些生火的引子:“这都是今日剩的,你要的话拿一箩筐去便是。”
木匠这儿的木屑都是刨花,晒得松软干燥,葛歌光是第一眼就看中了堆在墙角的木屑堆,目光自木屑堆那边儿收回,落在木匠身上:“您看要多少银子,您开个价,这一堆我都要了。”
见还真是上门来买的,那木匠铺子的小学徒都拿看傻子的表情看葛歌了,这人怕不是傻吧?一堆没用的木头废料,还要花银子买?
木匠倒是个见过些许世面的人,细细打量这小子的模样精神,都不像来讨嫌的,嘬了两口旱烟后,道:“成,那这一堆都给你,你给个五文钱得了。”虽说其中也有些许名贵的木料,可都已用不上了,往常都是左邻右舍生火时来讨点儿,这能挣个五文十文的,也不赖。
葛歌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十文钱递给那木匠:“我给您十文,明日的木屑我也一并要了,我明日再过来拉回去。”
打木匠铺子出来,在镇上耽误了半日的俩人才往华东村回,等二人回到家时,林文学带着王小茹的弟弟王小虎都已从山上回来了,还都是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