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日村里这般一闹,也算是撕破了脸皮,今日要去挑水的人也不再躲着人,小里正说得一点儿没错!那井是人家家里的,凭甚见不得光偷摸着来?
不仅如此,得了葛歌准话儿的许二,挑水之余还带着人直接守在葛家地里头,不叫昨日跟着李有林闹事儿的村里人打水。
“许二,这小里正也不在,你叫我们打些水回去,咱不往外说,也没人晓得不是?”几个挑着桶的妇人被许二拦住以后,舔着笑脸又是服软又是说好话地求情:“咱们乡里乡亲的,小里正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儿闹脾气,咱们做大人的哪里能计较那么些不是?”
许二还没说话呢,许二家的婆娘许李氏就学着说话的妇人那股子阴阳怪气的调调说话:“哟!这不是邻村的人嘛!咋还跑到我们村打水来了?我们村这村小庙小的,一村儿人可都是小心眼大脾气的人,可放不下你们这些大佛啊!”
许李氏昨日可是也瞧见了她们是如何为难小里正的,人一个打小没娘,如今爹又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娃娃,叫她们一群大老娘们围着欺负,如今还敢来舔着脸要好处,想美事儿呢!
“李氏你咋说话的!别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是葛家的一条走狗罢了!”许李氏话说得难听,把那些本就委屈自己来求情的妇人也气得恼了,张嘴就要吵起来:“被一小丫头片子指挥得团团转,还脸上有光不成!”
许李氏重重地呸了一句,一点儿都不怯场,叉着腰与那三个妇人对骂起来,不善吵架的许二手里的扁担重重地杵在地上为自家婆娘撑腰,一时间倒也没人动手。
在大日头底下白白晒了半日,吵得口干舌燥的,却连水井边边都没靠近的几个妇人,最终还是没敢动手打起来,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
华东村里边儿有许二等人守着,葛歌倒也放心得很,一大早就张罗着去了云家集。
“成,这两担先送到柳树巷子打头第二家。”今日依旧是穿着她那身洗得发白,还带了两个补丁的粗麻衣裤的葛歌将枯黄的头发高高竖起来,瞧着就是个特精神的半大小子,安排好今日的送水行程后,才又开始张罗凉茶摊的生意。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站在茶摊里边儿看着过往不断的行人,葛歌双手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一定可以在秋收前囤够粮食的!
如今已是六月底,老话儿说是七月流火,可这六月的天儿还是晒得人头皮发疼,凉茶摊儿的生意如今越发好,统共十四五个粗瓷碗,要紧时都还不够用的,忙起来时葛歌与王小茹都恨不得一人顶俩来用。
辛苦是辛苦了些,可想想这一文接一文进口袋的铜板,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听人说崔家军已到永州城了!这北边儿连战连败的局势可算是能扭转了!”
“谁说不是呢!崔家军,那可是咱们大业的常胜军,我听人说崔卓阳大将军之子崔永濂今年不过十六就已是左前锋,战功赫赫,那才叫甚、甚虎父无犬子呢!”
俩汉子一边喝着凉茶一边闲聊着,说起行军打仗的话题,倒真还吸引了不少茶客也加入这话题。
“我听人说这崔家在西南那都是威慑外敌的战神,如今西南不也是乱着?咋还能叫崔家军到北疆来?”
“谁说不是呢!”“...”
那些茶客在那儿闲聊,占着茶碗跟板凳也是影响了生意,王小茹瞧着着急想上去说些啥,却被葛歌拉住了:“哪儿有赶客人的?”
“可他们都坐这聊了快两刻钟,这有客人上门来都没地儿招呼了呀!”王小茹也学着葛歌压低嗓门说话,声音虽小,人却着急。
葛歌拍拍王小茹的手示意,让她淡定着些,自己提着一个半旧茶壶走到那群茶客面前,笑吟吟道:“诸位爷要不要加些茶水,续碗一文,如今这天儿热得很,诸位爷多喝些才解渴呢!”
一说续一碗茶加一文钱,那些茶客大都是往来的行商,也不差这一文钱,都纷纷招手要续一碗茶:“那就再来一碗儿!”
有些个舍不得多花一文钱,又拉不下脸干坐着听闲话的汉子,索性就喝完剩下的那一小口,道声有事儿便与闲聊的人道别,径直走开了。
提着空了的茶壶还有六文钱回来的葛歌将空茶壶递给王小茹:“再加些水进去。”
“还是哥儿你有本事!”王小茹笑得一双大眼儿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对葛歌的机智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两人才说着话呢,呼啦又来了三四人,葛歌忙提着茶壶上前招呼:“诸位爷,生津止渴的凉茶一文一碗,给您几位来几碗尝尝?”
“生津止渴?那给爷来碗尝尝!”为首的汉子瞧着三十出头,坐在长条椅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一头,听葛歌这般说,重重地呸掉嘴里嚼着的草根儿,颇有几分地痞无赖的样儿说到:“哥儿几个都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生津止渴!”
葛歌不是没瞧出来这四人一瞧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不过她无心生事,该做的买卖还是要做,客套地笑着倒上茶水,自己又守回灶台前干活。
“唉?唉!几位爷,你们的茶水钱还没付呢!”肚子疼的葛歌离开茶摊去街尾上茅房时,那四人喝完茶就要走,王小茹见他们是吃白食的,赶忙追上去要银子:“您几位茶钱还未付呢!”
“小丫头,爷今日喝你们一碗茶,那是给你们面子,还敢找爷要银子?”为首的高个汉子重重地忒了一口,颇有几分以大欺小的样儿道:“这街上敢向爷要银子的人还未出生呢!”
“就是!这街上谁不知我们四爷?小丫头片子懂事的就赶紧给我们让开!”跟在高个汉子身后的仨跟班一个个耀武扬威地笑着,还有更直接的直接上手就对王小茹推推搡搡的。
王小茹一个不察,被推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哎哟!”
听到这边动静的包老二一瞧是那几个地痞流氓,缩了缩脑袋又转过头去当做甚都没瞧见,茶摊里的茶客也都秉着不惹事儿的心态,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看热闹,却无一人上前伸出援手。
“小茹!”刚拉到一个大客户的林文学兴匆匆地回来想跟俩小伙伴分享好消息,正好瞧见王小茹被推倒,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起来:“你没事儿吧?”
被扶起来的王小茹只觉右脚踝有些隐隐作痛,不过也只是咬着唇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他们四个喝了茶不给钱就要走,我才拦住他们。”
“哟!这是还有小情郎来撑腰了啊?”号称四爷的汉子怪笑一声,引得那三个跟班也跟着声声坏笑,臊得王小茹面红耳赤的,垂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扶着王小茹的林文学站得直直的,大声道:“身为男子,怎可这般侮辱女子名声?你们喝了茶不给银子,我们可是要报官的!”
“哟!还要报官?大爷我真是害怕得很啊!”
四个男子围着王小茹与林文学,推推搡搡地调笑着,阴阳怪气地说着难听的话,吓得王小茹一直忍不住地瑟缩,林文学也顾不得旁的,将王小茹护在身后,与那四人对峙着:“以多欺少,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被纠缠得心里很不爽的高个汉子,一巴掌重重地往林文学脑袋拍过去,拍得他脑瓜子有些嗡嗡的:“大爷我教训你个毛头小子还用以多欺少?”
“林文学,算、算了吧...”眼看着林文学被打,被吓得涕泪横流的王小茹拉了拉林文学的衣袖:“算了吧...”
“不行!吃了东西就得付银子!”林文学也是个拧的,被打了还要死抓着那位四爷不放:“快给银子!”
“臭小子你是真不知道死活啊?那大爷今日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人!”
高个男子高高举起的巴掌眼瞅着就要落下来,吓得林文学连眼都合了起来,双手交叉挡住头上,却没有受到意想中的疼痛,反而是听到了对方的一声哀嚎:“啊!”
从背后用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棍偷袭了高个汉子,一棍打在他膝盖窝后,姗姗来迟的葛歌挥着扁担站在林文学与王小茹身前:“没事儿吧?”
“没事!”王、林二人看到如战神一般的葛歌,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又是欢喜又是激动。
“臭小子!你敢伤了大爷?”被一个半大小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得单膝跪下,直觉丢尽了面子的四爷在跟班儿的搀扶下踉跄了一下才站起来,面色极其难看:“兄弟们,今日都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不知天有多高的臭小子!”
葛歌手里握着木棍,背对着林文学与王小茹,目光直视前方,一瞬也不瞬,头也不回地跟二人浅声道:“你们往后退。”
知道此时不该给葛歌添麻烦的两人往后退了退,紧张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被路过人群围成一圈的五人。
葛歌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学了大半辈子的散打,这辈子跟着葛家茂这个半吊子也学过点三脚猫功夫,加上自己有武器,对付起几个没多少章法的成年人也不是太大问题。
“哎哟!”本来以为是个好捏的柿子,没想到踢到铁板的四人,被把棍子挥得虎虎生风的葛歌打中了好几棍,痛得嗷嗷叫。
眼看着打不过,高个汉子一个眼神,其余三人立时心领神会,趁葛歌不注意时从怀里掏出一把土迎面撒了过去。
被迷了眼的葛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听得几声棍子重重打进肉里的声音,还有阵阵哀嚎。
“哥儿!”王小茹也顾不得脚痛了,一瘸一拐地取了水过来给葛歌清洗眼睛。
葛歌洗完眼睛后,睁开红涩干疼的双眼,只见恍惚中,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少年,手握红缨枪,扯着唇冷笑:“几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子,还出阴招,真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