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久旱逢甘霖的欢喜却被冷面无情的葛歌给一刀截住了。
“诸位婶子可还记得那日我说过的话?”被参与打井的众村民簇拥在中间守住正往外汩汩冒水土井的葛歌冷冷地看向挑着木桶抢跑而来的一众村民:“当日我便说过,参与打井的人,方可用水,如今这是我家的地界儿,烦请各位婶子往后退退,别踩坏了我家的地。”
这会子她可不是一心为公的里正了,若人人都只等着坐享其成,那往后她要做什么事儿,还能有人响应号召?是以,这便是葛歌要给村里这些想占便宜坐享其成的人上的第一堂课。
“葛歌,你可是村里的里正,凡事不该为村里人着想?”被挡住的村民颇有些气急败坏,听到有人这般说,便都纷纷附和起来:“是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来的这么狠心的心肠!”
村里的汉子大都上了前线,如今围着葛歌等人的也都是妇人,那乡里人家的主妇,吵起架骂起人来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嗓门一个塞一个地大,话也都往腌瓚了骂,一时间骂啥的都有,还有几声“烂下水的”都混在里头。
听着村民越骂越难听,守在葛歌身边的王赵氏见众村民颇有些激愤,拉了拉葛歌的袖子小声道:“小歌儿,要不咱就让他们打水吧?这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婶子放心,我有分寸。”葛歌小声地应完王赵氏后,面不改色地朝就差举着扁担要闹事儿的村民举了举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声道:“地是我家的,水井也是我家的,出力也是我们大家伙出力的,你们这一分力都没出的,就等着天上掉馅饼不成?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里边儿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的!”
葛歌这话说得重,叫一众妇人有些心戚戚然,也都知葛歌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方才还骂得难听的那群人,转脸又开始舔着脸卖可怜求情:“小里正,我们知错了,可如今这水我们是真缺,你就大人大量一回成不?”
“是啊,这水如今可就是咱们的命啊,小里正你就开开恩,大发慈悲一回吧!”“村东头那处都没水了,小里正你就发发善心吧!”
姗姗来迟的李有林见村民被葛歌那黄毛丫头拦住了不给打水,又趁机道:“葛里正这事儿办得不妥,身为一村里正,如何能这般自私自利?不为大家伙考虑呢!”
“好啊,既如此,每户要从这口井取水的,一户交二十文钱,就当做是参与打井的婶子们的辛苦费,交了银子就可以取水,总比拿二十文钱去请道士求雨强。”葛歌笑得淡然,将目光转向李有林:“至于有林伯您这般大公无私,要不村里人的银子都由你代付,如何?”
被葛歌一大串话撅得差点背过气去的李有林面若猪肝,嗯啊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开口:“这、这如何能一样?请道士的银子也都是大家伙一处出的,哪、哪就到打井就是我一人全出了?”一户二十文,全村共有四十三户人家,将近一两银子的钱啊!他怎么可能出这个钱!怕不是疯了!
“既然不是,那就请您别那么多废话。”葛歌哼笑了一声,叫在众村民面前失了面子的李有林心中窝火不已,又不好真的当着众人的面与这黄毛丫头吵起来。
众村民见小里正一副不给钱就不给打水的样儿,方才才被威吓镇压下去的,如今情绪又上来了,举着扁担在那儿喊:“咋能这样儿啊!”“是啊,咋还能收钱啊!”
“二十文拿来,马上可以打水,不然就拿二十文去给李有林请道士做法呗!”葛歌才不惯着她们的臭毛病,便宜谁不想占?她还想坐等天上掉金子呢!
小里正一口咬死要收钱,李有林也是个蔫儿坏的,不少妇人心里暗啐,两头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可最后也实在无法,总不能真拿二十文出来给李有林扔水里听响儿吧?好歹如今这葛家的黄毛丫头是真挖出水来了,眼见的实在总比道士做法强!
这般僵持了近半个时辰,葛歌丝毫不退,看清现实的村民们就是再心疼钱那也只能认了,如今满村只有葛家地里这口井有水,打不到水,不说庄稼,人都得旱死!
“我,我给银子是不是就可以打水了?”
人群中有第一个举手问到的,葛歌立时招手叫她上前来:“自然是如此。”
陈家的婆娘抿了抿唇,手略微有些抖,掏了半日终于掏出一串儿铜板,数过确认没错,将钱递给葛歌:“小里正,二、二十文。”
“让开叫陈家婶子过去打水。”葛歌也不数第二遍,朝王赵氏等人点点头,围住井口的几个妇人便让开,陈家的拽着葛歌准备好的麻绳与木桶,扔进井里,不一会儿就提起了一桶清澈的井水,哗啦啦的井水光瞅着就解热得很。
陈家的很快打好了两桶水,谢过葛歌后便挑着家去了,围观的众村民瞧着陈家的那担水,真是羡慕到两眼发红,便都回家翻箱倒柜找银子来交,而后马上来取水,因交银子而愁苦的脸也被冰凉的水洗得欢喜不已,个个展露笑颜。
收完所有没参与打井的人家交的钱后,葛歌也不贪这点银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这笔钱给分了,最后每人都分得了几十文钱:“这两日辛苦各位婶子了,回去都好好歇歇。”
“多谢小里正!小里正家去也好好歇歇!”妇人们挥着手与葛歌道别,个个都欢喜得不行,要知道乡下人的把子力气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没想到这辛苦两日,不仅挖出了水,还挣了几十文钱,叫大家伙怎么能不开心?
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生气的,只不过如今人人都交了银子,那口井的水又足得很,虽说每日都要挑水,也没有彻底缓解地里庄稼的旱情,可如今不是农忙时节,村民们日日就排队挑水去浇地,不管咋样,庄稼好歹是保住不至于旱死。
经此一事,李有林在葛歌面前吃了个大亏,村里人对小里正收银子一事虽有些不满,可总好过给钱给李有林拿去请道士求雨来得实在,再想想那日打出水时李有林那副虚伪的嘴脸,村里人的心不自觉地就偏向了小里正,人家年虽小又如何?架不住人家能干啊!
村民们不晓得,小里正的能干可不止在打井这一块儿。
“这真的成吗?咱们这也不是酒不是茶的,还能卖钱?”看着葛歌起劲地锯着竹子,不是王小茹想打击自己发小,可这拿水到云家集上去卖钱,这个想法是不是太离谱了些?
放下锯齿都快磨没了的旧锯子,甩了甩因用锯子用久了而有些酸胀发痛的右手,葛歌唇线微挑,笑道:“不试试咋知道?今年怕是整个云家集都是大旱,粮价指定要大涨的,咱们不攒些银子下来,怕是今年都没法子过冬了。”
“...”被葛歌这般有些轻佻的笑莫名心肝儿颤了一下的王小茹花痴地感慨道:“哥儿你若是个男的,我就是哭着喊着也要嫁给你!”不是她自夸,可自己这发小长得是真好看,凤眼薄唇,虽说是干瘦了些,可在村里那也是极出挑的长相了,加上葛歌为着方便,也总是做男儿打扮,这挑唇一笑,真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只可惜今生无缘,来世相会如何?”喝完一碗清水后,葛歌无奈地看了眼王小茹,喝了碗水后继续干手里的活,她要把两节竹子中间的那层竹节凿开,用来打水卖的。
“嘿嘿嘿...”王小茹见葛歌这般配合自己,满足地嘿嘿笑了起来,也帮着一起凿穿竹节:“那咱们啥时候到云家集去卖水?我还没去过云家集呢!”她只听娘说过云家集是十里八乡这边地界儿最大的集镇,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热闹得不得了,光是想想都有些开心!
“明日就去。”之前村里总为打水闹矛盾,如今有了充足的水源,想来也没啥事儿,葛歌想着她得赶紧抽身出来去挣钱,这才是重点。
一想到可以靠卖水挣到不少银子,葛歌清冷的面容都变得柔和许多,钱可是好东西呀!这就是她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桶金!
然而老话说得好,梦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