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你?”姜诗珩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要求?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又觉得今晚的一切都玄幻得像做梦,然而死死压着她的栾鹤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在等什么?我……我不好闻吗?”栾鹤委委屈屈侧头说话,眼泪蹭了姜诗珩一脸,嘴唇开合的热气弄得姜诗珩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的灵魂好像已经飞出了身体,只会干巴巴瞪眼看着棚顶的吊灯:“好,好闻。”
“那你快抱我呀!”栾鹤彻底受不了了,混沌的意识最终还是被Omega的本能占了上风,他紧贴着自己认定的人,努力释放甘甜的信息素,以期诱惑着她来安抚自己。
如果在ABO的世界,应该没有任何一个身体健全的Alpha能抵抗住这种狂风暴雨般的吸引力。
可惜,这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世界,那些翻涌在空气中的荷尔蒙被完完全全浪费,成为了呛人的甜味。更糟糕的是……栾鹤勾引的对象——那个醉心学术的姜女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白痴。
她听到大明星哭唧唧地求着抱他,便真的伸出手隔着臃肿的被子把他给抱住了。姜诗珩躺在地毯上,抱着栾鹤,神情坚毅,仿佛二人有着深厚的革.命情谊。
她说:“抱了,还有什么要求吗?”
屋子里沉默了两秒,栾鹤的抽噎似乎停止了,姜诗珩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耳边响起水壶烧开一般的哭声。
不是这种抱法!多年不见的思念,求而不得的委屈,一时间山洪暴发,摧枯拉朽,栾鹤哭得好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不懂?
栾鹤想,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发.情期求日被拒绝的Omega,为什么他迷恋的人这么不解风情……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更惨了。
“怎么了怎么了?”姜诗珩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让他靠在沙发上,栾鹤脸憋得通红,就知道哭,她穷尽自己所能回忆安慰之法,最后学着单位里儿科医生那样,把栾鹤的脑袋抱住,轻轻揉着:“不哭了不哭了,睡一觉就不难受了啊。”
栾鹤心想,你倒是跟我睡啊。
尽管他实在欲求不满,但是被姜诗珩抱住的时候,栾鹤觉得稍稍好受一点了。他渐渐止住哭声,在她怀里一抽一抽的。
或许是对待病号的职业习惯,姜诗珩不知不觉就放软了语气:“冷静下来了吗?那现在去睡觉好不好?”
栾鹤眼中还有眼泪,但努力憋住,揪着她的袖口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子,姜诗珩好心软,她拿了沾水的无纺布来帮栾鹤擦脸,一边擦一边偷偷感叹长得好看可真有用,都说要粉丝离偶像的生活远一点,免得滤镜破碎,可是今晚她见到了这么狼狈的栾鹤,却好像更加被他吸引了。
姜诗珩的心蹦蹦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乖、这么粘人的男生……好想再看他哭哦。
她愣愣地想着,忽然回过神来,羞愧得脸热。
我在想什么?喜欢看男人哭?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跳,皱眉喃喃自语:“我的取向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27年来,姜诗珩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袖子突然被拽了两下,姜诗珩低头去看,栾鹤仰着脸,睫毛湿漉漉,满眼都是可怜巴巴地祈求:“我可以睡在你的房间吗?”
“啊……”姜诗珩一怔,她的床连姜妈都没睡过呢,可是……仿佛有一个小人在姜诗珩脑袋里痛心疾首地大叫:“醒醒吧姐姐!这可是出道一年半就蹿红的大明星!是天边的月亮,是神仙!神仙想睡一下你的床还有什么可扭捏的!况且你好意思让人家睡你那当仓库的客房吗?”
说得也是呢,姜诗珩的原则一退再退,被自己给说服了。她扶着栾鹤去了自己的房间,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吃了退烧药才离开。
栾鹤缩在姜诗珩的被子里,睁着眼睛不肯睡。她的房间也是像她的人一样,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正经得一塌糊涂,黑白灰主色调,冷硬的欧式风格。
他抱着枕头滚了滚,嗅到一股清新的皂香味,不知道是洗涤剂的味道还是姜诗珩常用的空气香氛。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充斥着姜诗珩的生活痕迹,比那一条深蓝纱巾要丰富得多。
心头鼓噪,浑身疲惫,栾鹤却硬撑着眼皮不肯闭上,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分别一年零七个月后,他切切实实地见到了她,摸到了她,抱到了她。
他怕现在睡了,醒过来发现是一场梦。
栾鹤抬抬眼,看见了姜诗珩堆在椅子上的旧衣服,她大概不是个很勤劳的人,或者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本来应该坐人的椅子上已经摞起高高一堆,估计有一周七天的衣服。
栾鹤眼神一亮,Omega的本能又被激发出来。在他以前生活的世界里,如果真的有Omega在发.情期必须自己度过,那么他们便会将Alpha的随身物品,或是与他相关的什么玩具、抱枕之类的东西堆到一起,把那些带有伴侣气味的东西放进狭窄又安全的地方,自己再躲进去。
就像在特殊时期筑起一个温暖的巢。
栾鹤正在这么干,他把姜诗珩的被子在床上围成一个圈圈,又把那些旧衣服错落有致地叠好,摆放进去,最后他抱着姜诗珩枕过的枕头,小心地把自己塞进这个小窝。
好幸福,栾鹤终于安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没吃过糖的孩子,嚼一口馒头都觉得甜呢。
姜诗珩很早就起床了,今天有课,她没法睡懒觉。路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她迟疑了一瞬,最终决定还是不打扰栾鹤,对方只是因为发烧在自己家里借住一晚,这是极其巧合的一个偶发事件,她不应该因为这点事儿就妄想冲破某些看不见的界限。
也许他睡醒了就走了,就像很多故事一样,神仙降临只有一次,然后便干干净净,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姜诗珩心里乱糟糟的,走到客厅没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儿。
嘶——地毯上怎么也这么滑?她揉着后腰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家地毯在反光。
灰色的长毛地毯,那些毛茸茸的地方散落着一颗颗或大或小的透明珠子,不知道从哪来的。
“这什么玩意儿?”姜诗珩捡起一颗放在手里捏了捏,珠子晶莹剔透,有一定的弹性,质感有点像那种泡在水里就会长大的海洋宝宝,但是捏不碎,更有韧性一点。
难道是栾鹤衣服上的什么装饰物吗?姜诗珩看了看时间,来不及打扫便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今天她要上连续的两堂大课,进班级之前先灌了一大杯咖啡,可是还是挡不住的困倦。课间休息的时候,姜诗珩找了个座位,趴在桌子上补眠。
耳边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栾鹤这两个字。
说话的是许璐圆,小姑娘哭天抢地地抱怨:“原本说好的访谈节目怎么推了呀!他好久上一次节目的,呜呜呜我半年的精神食粮都没了!”
“节目组不是说档期原因嘛,别伤心了,栾鹤本来就低调,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专注唱歌这一点了。”另一个小姑娘语气雀跃。
姜诗珩趴在桌子上假寐,心想:“原来是拍新歌MV跟访谈节目撞上了,要是我,我也选拍MV,毕竟唱歌才是本职工作。”
许璐圆仍旧不满意:“可是我就是想多见见哥哥呀,我就是想了解他,最好知道他所有事!”
与她聊天的女孩显然与姜诗珩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反驳道:“栾鹤唱歌的时候才是最完美的,你翻翻他偶尔的采访,回答都特别官方,也从来没有什么抖机灵上热搜的情况,感觉他是个特别注重隐私,不愿意展露自己的人,说不定他本人很木讷无趣,对于明星,我才不想了解那么多呢。”
“你胡说!”许璐圆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哥哥干什么都是最完美的,如果他真的很木讷,那我就最喜欢木讷的男人,反正哥哥是我的取向狙击!”
“差不多得了啊,”另一个女孩打趣,“你哥哥可不卖男友人设,哪天房子塌了可别找我哭。”
“打你啦!”
青春朝气的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吵来吵去,谈论着光鲜的偶像和喜欢的人。
姜诗珩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微动,她感觉有点吃味。喜欢栾鹤的人好多,她的学生、她的闺蜜、还有那么多她不认识的人。
她本来也应该是这万千粉丝当中的一个,学着追星、跟闺蜜美滋滋地讨论、闲暇时说不定还会像精力无限的小女孩们一样打打榜、应应援。
可是,昨夜的亲密接触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一种叫做贪婪的怪物。姜诗珩回想着拥抱时灼热的体温,回想他蓄满泪水的眼睛,他的双眼那么透澈,深黑色的虹膜里隐隐透着一点暗沉的蓝,像夜空,像深海……看着那样的眼睛,姜诗珩无法不幻想更多。
尽管努力压制自己躁动的心,但她无法再继续当一个仰望栾鹤的普通粉丝,因为在昨天那个毫无预兆的晚上,月亮自己降落在她的家门口。
回家的时候他最好已经走了,姜诗珩暗暗想着,不然,我就要把月亮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