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示弱

第十八章

苏丞相刚进院门,听到魏家夫人的嚎哭,便是皱起眉头。

方才听着这哭声就觉得不对,他们苏家诗礼传家,什么事会哭成这样?泼妇一样!简直是侮辱斯文!

同时,他对苏未年的不满多了两分,原先魏氏管着内院时,不管做事周全不周全,至少还没出现过这样的乱子,怎么这丫头一管,家里就乱成这样?

“怎么回事!”

随着一声威严的质问,苏丞相走进屋里,看到地上捂着头哭嚎的魏家夫人时,眉头重重地皱在了一起,“魏夫人今日怎么到府上来了?”

魏家夫人扭头一看,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故意用染血的手去抓苏丞相的官袍下摆,脸上的妆糊成一团,哭喊道:“相爷您可回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竟险些没有命出贵府去!相爷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苏丞相压着怒气,和蔼地说道:“夫人这话在下听不懂。夫人有伤,在下先请大夫给夫人看一看,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相爷,贵府上的大小姐,竟是这样巴辣的脾气!”魏家夫人却不依不饶,道,“我送了拜帖来,今日想看看府上的姨娘,大小姐竟然拦着不许,还对我破口大骂,最后更是直接动手,相爷瞧瞧我这头,这是被大小姐打破的啊!”

她说着扒拉开乱发,让苏丞相看她头上的伤。

苏丞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魏家夫人把他当女婿看,他可没把这位当岳母,一个姨娘的母亲,他客气点便已足够了。若不是今天有贵客来,他才不会来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呢!

不过表面上苏丞相还是十分关切,说道:“夫人快些起来吧,此事交由在下处置,一定给夫人一个满意答复。”

魏家夫人得了这句准话,很得意地瞥了苏未年一眼,也不说离开,就在一边看着,竟然是要亲眼看见苏丞相对苏未年的处置才罢休。

苏丞相压了压心中的不耐烦,转向苏未年,怒声道:“你给为父跪下!”

苏未年听话地跪下了。

苏丞相怒道:“你是如何接待他人府中女眷的?苏家家规甚严,你如何敢不遵家规,视礼法为无物?更别提顶撞长辈,这是你从谁那里学来的!”

“父亲,请听女儿一言。”苏未年抬起头来,看着苏丞相说道,“今日魏夫人来见姨娘,女儿本不该拦着。只是姨娘的思过是祖母亲自吩咐的,女儿如何敢违逆?只好委婉劝魏夫人离开。魏夫人却以为是女儿刻意阻拦,定要女儿说出姨娘的罪名。此事事关苏家声誉,女儿自不会胡言,又不可以假话欺瞒,这才不肯回答。”

她的眼角瞥见院门处的一抹蓝色身影,心念急转,便有了思量。

她擦了擦眼睛,再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经红了。

苏未年哽咽着说道:“女儿虽年幼,却也是自小随着母亲学习闺训,家中规矩更是牢记心头,怎敢冲撞长辈?更别说动手了。家中白事未足年,论理来说客人当着素服以示尊重,但便是魏夫人身着红绿喜色来家中,女儿也因没有责怪,只当她不懂这些。女儿这些都能忍得,如何会与长辈动手?父亲且仔细看看,魏夫人摔倒的地方是在何处?”

苏丞相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心中便明白了。

苏未年继续说道:“女儿代表府中女眷接待魏夫人,自然是坐主位,若是真的动手打了魏夫人,如何会在主位留下血印,而客位却没有?至于破口大骂,更是无稽之谈。女儿与魏夫人并不熟稔,有何理由要对她如此动怒?”

听她满口谎言,魏夫人也顾不上头疼了,怒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嫉妒你那个死了的娘没有我女儿得宠!瞧你那个病歪歪的样子!什么样的种生什么样的种,娘俩儿都是病秧子!”

话音未落,苏丞相脸色一变,沉了下来。

他对安氏的确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不喜欢安氏也不代表他会允许别人辱骂安氏,这是在削他的面子。

苏未年轻叹似的说了一声:“身为儿女,对双亲血脉都有孝敬的责任,若是有人这般辱骂我母亲,父亲,你要女儿当做没有听到吗?女儿做不到。”她微微摇头,盈在眼眶中的眼泪随着这一甩,划出眼眶,落在了地上。

“我倒是觉得,苏小姐对亡母的敬爱之心让人甚为感动。”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随着声音靠近,走进来一名衣袍华贵的男子,眉目你俊秀面容温润,正是司徒烨。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未年,转向苏丞相,笑道:“丞相还请不要见怪,是我一时着急,失礼处还请海涵。”

苏丞相自然不想让这位皇子知道内院这些乱糟糟的事,但司徒烨身份在那摆着,真的跟进来了,他也没法说什么,只能道:“让三殿下见笑了,臣委实惭愧。”

“无妨。”司徒烨微笑道,“早边听闻丞相家的大小姐蕙质兰心,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虽未见过,却也颇有耳闻。这样的女子管着内宅,又会出多大的事呢?丞相还请不要太过责怪,否则京都城中的女儿家只怕都要自惭形秽了。”

他开了一句玩笑,苏丞相却不敢只当玩笑,便对苏未年说道:“既有三殿下为你讲情,你且起来吧。给三殿下行礼。”

苏未年站起来,低着头不看任何人,标标准准地行了一礼:“臣女见过三殿下,给三殿下请安。”

司徒烨为避嫌,没有看苏未年,但只听声音便知道他带着笑意:“苏大小姐免礼。”

苏丞相说道:“你是闺中之女,不便见三殿下,行了礼便退下吧,只是须记得三殿下对你的恩情。”

苏未年心中冷笑,对司徒烨的殷勤几欲呕出,但面上却只是淡淡一句:“臣女多谢三殿下,臣女告退。”

司徒烨点点头,笑道:“苏大小姐请便。”

苏未年转身往外走,心中十分清楚,司徒烨这样的人,本就想拉拢带兵的武将,对于她这个文武重臣共同的血脉后代,自然是有兴趣的,更不要说他一定认出来自己是慈恩寺里偶遇之人。

他这个人,未得势之前翩翩君子,称帝后也一样是个花丛留恋的人,不好美色不过是他为了好名声而做出的假象罢了,虚伪至极!

苏未年手指收拢,暗暗咬紧了牙,再次告诉自己,如今不是报仇的时候,她要忍,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哪怕是司徒烨!

等到她爬出这个泥潭,今日之耻必将一一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