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停在了一栋花园洋房门口,刘恪非打开车门,将家宝抱出来,张依一牵着小树的手也下了车。
她仔细观察着这栋洋房,红色的砖墙,黑漆大铁门,透过铁门可以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草坪,看房屋的砖墙,洋房有些年头了。
“这栋房子是祖父发迹后买了地造的,当时父亲还不到十岁。”刘恪非见张依一似乎很感兴趣,笑着解释道。
张依一知道这个区,她从学校坐公交车回家,每次都经过这里,是一片商业区,应该是后来拆迁了。
她看了下两个儿子,这栋花园洋房以后是儿子的财产,她和刘恪非两个军人,是别指望了。
张依一见院子里面晾晒着各色衣服,问:“现在谁住在里面啊?”
“父亲母亲离开申城时,让叶伯和黄伯两家看着,我和恪扬幼时是叶妈妈和黄妈妈照看的。走,进去看看。”刘恪非按了大门的门铃。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谁呀?”
大门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阿婆,露出了一双警惕的眼睛,待看清楚外面的人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红了眼圈,嘴唇哆嗦着,“大…大少爷!”
“叶妈妈,叫我恪非就行了,现在不兴叫大少爷了。”
“恪…恪非!”叶妈用袖口拭了一下眼睛,朝里面喊道:“快出来,你们看谁来了?”
接着,叶妈又忙不迭地招呼,“快进来,二楼的几间房一直空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看得紧,没让人住。”
张依一恍然大悟,难怪叶妈开门时一脸的警惕,原来是怕有人来占房子。像这种没了主人的洋房,很多都被市民占了,还有的是政府直接分配给无房的市民。一个院子里,最多的住了二十几家。
“这是大少奶奶和小少爷吗?”叶妈见到刘恪非光顾着激动了,方才想起来跟在他身边的母子三人。
“叶妈妈,您叫我依一就行了,这是我和恪非的两个儿子,大的叫小树,二的叫家宝,大名刘家澍、刘家衍。”
“好,真好,大少……,恪非终于成亲了,有孩子了。”叶妈看着张依一娘仨,眼圈再一次红了。
大少爷这么好的人,就该找到一个好妻子,再生几个好孩子。
她上一次见到大少爷,还是刚解放的时候,刘家举家搬迁,只有大少爷一个人留在国内,他们几个老仆,因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故土难离,便留了下来,帮着主人家看房子。
这时,从一楼和两边的平房里,陆续出来了一二十口子人,大人孩子站成了一排,打量着刘恪非和张依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伯,几乎是小跑着过来,“大少爷,真的是你!六年了,又见到你了!”
“叶伯,您叫我恪非就行了,我现在是军人,不是什么大少爷了。”刘恪非忙扶住了叶伯,握着他的手说。
紧跟着,一对和叶伯叶妈年纪相仿的老夫妻也快步走了过来,两人的反应和叶妈叶伯一样,“大少爷,您终于结婚有孩子了!”
张依一牵着小树,忍住笑意,怎么每个人见到刘恪非都是那句他终于结婚有孩子了?这刘恪非在众人眼里,难道找不到媳妇吗?
“这是黄伯黄妈妈,恪扬是黄妈妈带大的,我是叶妈妈带大的。”刘恪非将老夫妻介绍给张依一。
张依一向两人问好:“黄伯黄妈妈,我是恪非的妻子,您叫我依一就行了。”
“长得真好看,和大少爷郎财女貌。”黄妈握着张依一的手,夸赞道。
“我来抱抱家宝!”叶妈从刘恪非手里接过家宝,跟着众人到了客厅。
原本诺大的一个会客厅,被隔成了几间房,住了两家人,只留了一个不到十几平方的小客厅。
这套洋房是假三层,一楼住了叶伯叶妈一家和黄伯黄妈一家,以及另外两家人。
主楼两边有几间平房,原本是佣人住的,现在住了四家人,这四家人,还有大客厅里住的两家人,这六家都和叶伯黄伯沾亲带故,也是他们找来的,怕房子被外人占了。
二楼的几间主人房,目前还空着,叶伯叶妈和黄伯黄妈,四个老人几乎每天都要赶人,赶走一些想要住进来的人。
一家四口跟着四位老人到了客厅,叶妈怀里抱着家宝,“晚饭让你叶伯做,别看你叶伯是司机,烧菜可不比厨子差。”
“不用麻烦了,我们就是来看看,晚饭回我妹妹家吃,晚上就住在她那了。”张依一连忙推辞。
他们一家四口今天早晨从瀛洲岛坐船来申城,看望二哥江煜聪和妹妹江白,中午饭是在二哥家里吃的,晚饭说好了在江白家里吃,余毅早就安排好家里的保姆,买好了菜。
午饭后从江煜聪家里出来,刘恪非突发奇想,让余毅和江白先回家,他借了余毅的车,开车带着张依一母子,要让她看看他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不麻烦,随便烧几个菜,就我们四个老家伙,咱们凑在一起,就当吃个团圆饭了。晚上就歇在楼上,里面的被褥都是干净的,我和黄妈隔段时间就将被褥拿出来晒晒。”叶妈殷切道。
“依一,留下来吧,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给余毅,让他们晚上别等咱们了。”刘恪非不忍拂了四个老人的好意,和张依一商量。
何况,他也想和她在他生活的地方住一晚,让她感受一下他的生活气息。
张依一点头应下,“那就麻烦两位妈妈了,晚饭做点清淡的就行了,中午在我二哥家吃了一肚子,还没消化呢。”
叶妈见张依一同意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钱,让叶伯去买菜,“你去买点肥瘦相间的肉,再买一只烤鹅。恪非最喜欢吃菜肉混沌和烤鹅。”
张依一忙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出来,塞到叶伯的手里,“哪能让你们几个长辈破费,我跟恪非的工资都不低。”
叶伯连忙缩回手,“先生太太给了我们薪水让我们看房子,买菜的钱我们还能出得起,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让你们出钱?”
张依一还要坚持,却被刘恪非按住了,冲着她摇了摇头。
叶伯出去买菜了,叶妈上楼帮他们铺床,黄伯带着小树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玩,黄妈抱着家宝。
“黄妈妈,把家宝给我吧!”张依一从黄妈妈手里接过家宝,抱着孩子和刘恪非上了楼。
楼上有四间卧室,一个书房,一间客房,还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小会客厅。
刘恪非的卧室在最左边,卧室里的布置和陈设与别墅一样,是欧式风格。落地的大阳台,可以让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一张黑色的欧式铁艺大床,床上铺着白色的被褥。
张依一将家宝放在床上,一头扑进刘恪非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喃喃道:“对不起,咱俩在一起几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菜肉混沌和烤鹅,是我对你关心不够。”
“我一个男人,不在乎口腹之欲,我不挑食。何况,我也没告诉你我喜欢吃什么啊,这不怪你。”
“可你却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吃的。”张依一还是觉得自己不够细心,连自己丈夫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刘恪非安慰她:“别自责了,没有你,我怕是要孤单一辈子了,你没听叶妈和黄妈说吗,我总算是成亲了。”
张依一噗哧笑出声,“也是,看你找不到老婆的份上,我就好心收了你吧!”
“多谢老婆收留我的灵魂,还有……”刘恪非顿了下,见媳妇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将下面的话说完,便狡黠的一笑,贴在她的耳边,声音缱绻动听,“还有身体!”
“是你说的,你的身体是我的,除了我,任何人不能给!”张依一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你要是敢和其他女人有什么,我就,就…”
“就什么?”男人心里莫名的舒坦,他就喜欢她霸道的样子,她宣示主权的样子太可爱了。
“我就咬死你!”张依一说着,还真的踮起脚,照着他的嘴唇就咬了下去,却被男人反客为主,封住了嘴唇。
“呜哇……”刘恪非刚吻上去,就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
张依一忽地推开了他,抱起大哭的小家宝,柔声地哄着,“小家宝,是尿了还是饿了?”
刘恪非黑着脸,从包里拿出尿布,越看越觉得这熊孩子可气,这小混蛋比老大还讨厌。老大以前吃饱就睡,他和媳妇晚上还能睡个好觉。
给家宝换好尿布,喂好奶,待他睡着后,两人下了楼。
晚饭是叶伯做的,除了熟食烤鹅,叶伯还做了菜肉混沌,炒了四个小菜,又烙了几张葱油饼。平时,院子里住的八家人各吃各的,但叶伯和黄伯两家时不常的会一起吃。
四个老人虽然热情,却也很有规矩,用公筷给张依一和小树夹菜。
小树和刘恪非不愧是亲父子,口味居然和刘恪非一样,小家伙居然吃了一小碗混沌,还啃了小半只烤鹅腿,要不是怕他积食,他还能再吃。
叶妈没有夸张,叶伯的厨艺真的不错,几盘小菜清淡又爽口,菜肉混沌鲜香好吃。她问了叶伯制作菜肉混沌的方法,准备以后摸索着给小树和刘恪非做。
晚饭后,两个人陪着四个老人聊了很久,见小树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叶妈朝刘恪非道:“晚上我带小树睡,你们俩带着家宝。你小时候是我带的,看见小树,就像是看到小时候的你。”
让张依一惊讶的是,小树居然愿意跟着叶妈叶伯睡。看来,还真是缘分。
黄妈从一楼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一个婴儿床,说是刘恪杨小时候用过的。黄妈将婴儿床擦干净,刘恪非将它搬上楼,铺好小被子,将家宝放了进去。
两个人躺在松软的大床上,依偎在一起,搂过落地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夜色。
张依一静静地依偎在刘恪非的怀里,听他讲述他以前的事,他在这栋房子里出生,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又远渡重洋到了柏林,接触了革命,开始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咱们会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张依一紧紧的抱住他,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气。
“当然,你说过的,咱们老了还要在江边看夕阳呢!”刘恪非拥住她,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过,“依一,我爱你,如果有来生,我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