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不要脸了,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我们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让狗子在部队咋抬起头!”王秀芝指着张依一大骂,手指一下一下戳在她的脑门上,戳的她生疼。
张依一退后一步,“我干什么不要脸的事了?别的女同志能给刘政委敬酒,我为什么不能?有人故意绊倒我,害我把酒撒到了刘政委身上,这怪我吗?要怪只能怪那个绊我的人。”
接着,张依一又轻嗤了一声:“我怎么不守妇道了?我丢不丢人和张狗子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我和他已经离婚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一个有妇之夫连奸生子都要弄出来了,凭什么我一个失婚的单身女人没有自由?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你称王称霸的时候了!”
“翠翠…?!”杨碧玉很快红了眼圈,一双柳叶眼里噙着泪,委屈地看着张依一,娇唇蠕动了几下,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我和铭恩是真诚相爱的,你们是包办婚姻,现在…”
“包办婚姻?早干嘛去了?当年他19,我14,他是成年人,要是不同意娶我,谁还能绑了他?既然你们真心相爱,为什么就不能等他离了婚再和他好?还是说,你们就喜欢苟合?”
杨碧玉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嘤嘤”地哭了起来,奸生子?苟合?字字诛心。
“碧玉,你别哭,你还…”张铭恩心疼杨碧玉怀着孕,想要说张依一两句,见她一脸的讥诮,只好咽下了心里想说的话,无奈地说道:“翠翠,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碧玉是共患难..”
“你们是共患难,是真心相爱,我不是成全你们了吗?既然这样,咱们今天索性就摊开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和你们家再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离开张家。”
张依一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王秀芝的这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张依一本可以躲开,可她硬是没躲。
王秀芝仍不解气,还要再打,却被张铭恩拦住了,“娘,这是部队,您注意点影响。”
“想走?你做梦吧,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当白眼狼的吗?你这辈子,死也要死在张家,你哪都不能去!”王秀芝咬着牙。一双吊梢眼恶狠狠地盯着张依一,仿佛要撕了她一般。
她忍了这个死丫头好几天了,以前香草说她勾引虎子,她还不相信。谁知,才刚来几天,她就和那个黑小子嘀嘀咕咕的,今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往那个刘政委身上扑,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你养我?难道不是我养着你和你闺女吗?从我记事时起,我就要下地割草,五六岁做饭洗衣裳,七八岁插秧、割稻子,慢一点你就打我,不给我饭吃。你儿子离开以后,你更是变本加厉,骂我是扫把星,害你儿子被抓壮丁,也不知道你听了谁的挑唆,为了让你儿子平安,你明着打骂我,暗着给我扎小人。你从不把我当人看,家里三亩水田,两亩山地,都是我一个人在种,你才四十几岁,就像个老太奶奶一样啥活不干,还有你闺女,都十三了,除了欺负我,她干了啥活?你心疼你闺女,不让她下地,你闺女是人,我就不是人了?我也是爹娘生的!”
张依一的心里猛然袭来一阵阵钝痛,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她一个外人都觉得痛心,何况是张翠翠本人呢?
“翠翠..”张铭恩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很疼。娘对翠翠不好,他都知道。可他不知道娘骂她是扫把星,更没想到,娘还给她扎小人。
刹那间,他很想放她走,给她自由,可心里却又隐隐的有些不舍。
“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是非走不可!”张依一心里的痛消失了,人也恢复了平静。
“你个小贱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今个把话就撂在这了,你想走,门都没有!”
“我如果非要走呢?”张依一冷冷地看着王秀芝,嘴角噙着冷笑。
“我让你走,我让你走!”王秀芝被激怒了,也不管什么影响不影响了,忽地扑向了张依一,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
“救命啊!”张依一被王秀芝拽住了头发,一动也不能动,她只好拼了力气大喊救命。这女人太狠了,自己的头皮都快被她薅下来了,疼得嚯嚯的。
王秀芝饿狼扑食一般的动作,让张铭恩和杨碧玉措手不及,听到张依一撕心裂肺的救命声,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全是震惊和惶恐。
“娘!”张铭恩急忙上前,想要将王秀芝拉开。哪成想,发了疯的王秀芝力气大得很,死死地拽住张依一的头发不撒手。张铭恩怕弄伤了张依一,不敢使劲掰扯王秀芝的手。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旁的杨碧玉和张小朵,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就听“砰”地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还没等杨碧玉反应过来,就呼啦啦地闯进来十几口子,最前面的是余小容和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女人看着一脸戾气的王秀芝,惊问道:“你这是干啥啊?干嘛打人啊?”
“婶子,有话好好说!”余小容掰开了王秀芝的手,迅速将张依一拉到了自己身边。
杨碧玉柔美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心里惶恐不安。来的都是干部家属,有几个还是铭恩领导的媳妇,这要是传出去了,势必会影响她和铭恩的名誉。
“翠翠和娘吵架,娘生气了,打了翠翠,铭恩在拉呢!”杨碧玉柔声细语地向人解释。
“碧玉姐,你怎么能说谎呢?我啥时候和娘吵架了?明明是娘一上来就骂我不要脸,我辩解几句,娘就戳我的头。后来,我说要离开张家,娘不让我走,还打我一巴掌。我坚持要走,娘就冲过来扯我头发、使劲打我,我头皮都快被扯掉了,呜呜呜…”
张依一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眶里的水汽很快就氤氲了上来,一双泪眼楚楚动人。
装柔弱谁不会,何况张翠翠本来就是弱者。杨碧玉想颠倒黑白,她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一旁的余小容红着眼圈,默默地帮张依一整理着被王秀芝拽的凌乱的头发。
“翠翠,你不要紧吧?”余小容看着张依一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终于忍不住掉了泪。
张依一感激余小容,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如果王秀芝知道余小容帮她,即便不找赵长才和余小容的麻烦,却少不了拿赵长才的爹娘撒气。
按她原来的计划,明天找李干事说说自己进被服厂的事,等工作的事敲定了她再离开张家。谁知道发生了婚宴上泼酒的事,惹怒了王秀芝,她只能破釜沉舟了。
好在她及早安排了余小容,让她注意着点张家的院子,万一出了啥事,让她帮自己多喊几个干部家属过来。
“铭恩啊,不是嫂子说你,你好歹也是部队干部,碧玉也是读过书的人,你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娘打人呢?这影响多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家子欺负她呢!”说话的是三营长王忠良的媳妇梁大姐,为人最是热心。
杨碧玉柔美的脸上爬上了一丝慌乱,急切地说道:“梁大姐,您误会了,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王营长是铭恩的顶头上次,两人一个营长,一个副营长。这要是让人知道铭恩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少不了惹人非议。
“误会啥啊,大家进来的时候,你娘正撕扯这丫头呢,你看看这丫头,一脸的巴掌印。”最先进来的那个三十出头的大姐,不满杨碧玉狡辩,直接反驳她。
这大姐是耿副团长的爱人杨大姐,是个直性子,她不客气地数落张铭恩:“小张,你劝劝你娘,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能动不动就磋磨人!”
“杨大姐,都怪我没有处理好家事,以后我会劝我娘!”张铭恩垂着头连连称是。发生这样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自己娘是个傻德行,他都知道,犯起混来哪听他的。
见儿子低声下气地向人认错,王秀芝心里又气又恨,愤愤不平道:“你们就不问问我为啥要打她,她干了不要脸的事,我这个当娘的是在管教她!”
王秀芝也不傻,知道不能影响了儿子的前途,只能把事情往那死丫头身上歪扯。
“我没有不要脸!”张依一捂着红肿的脸颊,朝众人说:“我看大家都给刘政委敬酒,我也想给他敬酒,可不知道是谁绊了我一脚,我这才扑到刘政委身上,我不是故意的。”
杨大姐瞥了王秀芝一眼:“中午的事我都看见了,不关这丫头的事,是她没站稳。再说,人家刘政委自己都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您气个啥?”
张依一见杨大姐和梁大姐是热心人,人又正直,顿时有了信心,趁热打铁道:“几个大姐,今天就请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我要离开张家,开始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