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雾灵镇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薄薄的雪层在屋顶树梢覆盖着,冬日的风一吹,带来了一阵凛冽的寒气。
雪还在扑扑簌簌的落,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各家店铺的人出来扫雪。
陈玥撑着头,坐在食肆里无聊的发呆,这是开业几个月以来,除第一天之外最冷清的一天,隔壁的茶馆儿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却依旧冷清如门前的雪。
大丫与二丫拿了扫把进来,笑道:“东家,门外的雪都清扫完了,大家都在扫街道上的雪,我们也去帮了帮忙。”
二丫将扫把放到一旁,摇头晃脑的:“东家你快去看,树杈子上都是雪,好看的很呐!”
“小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常去打雪仗呢,你说是不是,姐姐?”
她眼里带着亮晶晶的光,叫大丫不忍心斥责她。
陈玥听了便笑:“若是你们想去,去就是了,反正今日也没有生意可做。”
大丫和二丫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顾清荷一把拉了出去。
“陈姐姐,你也一起来玩呀。”
陈玥摇摇头,她自认已经过了打雪仗的年纪:“你们去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下雪天岂不是更适合在食肆里鼓捣出一杯奶茶来?能在冬日里喝上一杯暖暖的奶茶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但遗憾的是奶茶需要的牛奶和奶油食肆里都没有,因为下雪的原因,只能到附近买一些平常吃的肉菜,冬天到了,连可以吃的菜都少了许多。
她披上一顶厚斗篷,拿了以往用来买牛奶的陶罐子,陶罐子两侧有两个短短的耳朵,正好叫她拿着可以轻松一些。
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之后,陈玥端着陶罐儿出了食肆。
现在根本找不到奶牛,所以要用牛奶,就要去找水牛产的奶,但因为水牛和奶牛不同,并不是专门用来产奶的牛,所以牛奶的产量很少。
单单从雾灵镇来看,人们对于牛奶的认识还很浅,牛奶的食用范围就更加小了。
所以要找到牛奶还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
所幸她之前找到了家里有水牛的人家,水牛生了小牛崽儿,正好在泌乳期,帮她解决了牛奶的问题。
雪还在下,索性天还不算太晚,雪下的不大,只是脚踩上去有些打滑。
陈玥小心翼翼地踏上雪,一步一步站稳了往前挪动。
脚下的雪嘎吱嘎吱的响,叫她的心情愈发飞扬起来。
她慢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边走边看顾清荷与大丫二丫打雪仗的身影,旁边的几个小孩子也凑起了热闹,与她们几个混作一团。
一个雪团儿落到陈玥的脚边。
“陈姐姐,这大雪天的,你要去做什么呀?”
顾清荷匆匆地扔下手里的雪,一路小跑过来。
陈玥忙小声喊道:“清荷暂且去玩吧,我去买些牛乳回来,一会儿给你们做好喝的。”
二丫的雪团拍到顾清荷身边,将远远走过来的顾清荷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陈玥用轻快悠闲的步调继续往前走,脚下的雪不时发出声响。
经过第一楼时,唐遂安探出头来:“陈姑娘好兴致,扫好的路不走,偏偏要去踩雪,莫非别有滋味?”
他站在第一楼的二楼,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
陈玥抬头去瞧,瞧见二楼的窗户推开,唐遂安的脑袋探出来,正带着笑调侃她。
正巧一竿翠竹出墙而来,她闻言笑道:“古人有踏雪寻梅,今日我便踏雪寻竹,虽做不出诗来,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唐遂安听罢哈哈大笑:“陈姑娘的灵巧心思看来不只是放在食物上啊,当真是闲情雅致。”
陈玥学着当朝仕子朝唐遂安拱手道别,又引来他的一阵善意的笑声。
顺着路走了不久,终于到了养水牛的人家。
这家人在临近西街的地方,离着西街的陈家食肆倒是近的很。
她扣响这户人家的门,许是因为淋了雪,声音有些沉闷。
院子中传来杨二娘的应和,声音听上去遥远缥缈。
陈玥把陶罐往地上一放,将斗篷上的雪抖落,搓起手来。
踩雪自然是让她开心的事,只不过,雪花扑簌簌的落,落了她一身,这会儿停下步伐才觉出冷来。
因为要拎着陶罐儿,她的两只手只能放在袖子外面,此刻被雪冻得有些僵硬冰凉。
两只手掌之间的摩擦暂时和缓了她手上的凉。
等到杨二娘出来的时候,打开门一看,便看到了一个边跺脚边搓手的陈玥。
她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棉衣,将陈玥迎进门去。
“怎么今天来的是陈掌柜?前几日还是二丫那丫头呢。”
陈玥低着眉笑:“今日下雪,食肆里的其他人都在打雪仗呢,左右无事,我便来买些水牛奶,做些新鲜的吃食尝尝。”
两人边说边走,不久就到了牛圈。
牛圈里铺满了干燥的稻草,看上去干干净净,显然是被人精心照顾的。
小水牛不像以往那样小小的一个,而是长大了许多。
杨二娘接过陈悦的陶罐儿,走到水牛妈妈跟前,不一会儿便有了满满一罐儿水牛奶。
牛奶刚产出来还是有些温热的,陈玥拎在手里,心满意足地付了银子。
杨二娘慌慌张张的接了,擦了擦放到衣袖里,将陈玥手里的陶罐抢回去:“听闻陈掌柜家的东西味道一绝,等有时间我一定去尝尝。”
陈玥笑着点头:“你若是来,我一定亲自下厨。”
两人走到门口,陈玥将陶罐儿从她手里拿回来,寒暄着告别。
她转头往回走,听到背后的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回到食肆时已经到了中午,雪渐渐停了,正当中的太阳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芒,显得天色有些昏沉沉的。
早上清扫干净的街道如今变得有些狼藉,到处都是打雪仗的痕迹,因为有些散落的雪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化开,流下了微微的水迹,让路上有些泥泞。
但这都是无伤大雅的。
陈悦推开食肆的门,大丫和二丫蹲在炉子旁取暖,顾清荷坐在一旁拿着笔比比划划,大概是在研究新的菜谱。
因为打雪仗弄湿了衣裳,三个人已经换了一身与早上时不同的衣裳。
见陈玥回来,大丫上前接过陈玥手中的陶罐儿,皱着眉头:“我来罢,东家快去换换衣裳,怎么连鞋子也湿了?”
陈玥欢快地动动裹在罗袜里的脚趾头,果然感觉到了鞋子里的濡|湿,由于屋子里的温度高,更加显出绣鞋里的冷来。
淡藕粉色的绣鞋外沾了一层灰扑扑的污泥,接近鞋底的地方,因为一直在和雪接触,沾上的薄薄的雪化了之后留下了水迹,这些水穿过绣鞋,沾到了她脚上。
她的脚趾头不安的动起来。
顾清荷将她推出食肆:“陈姐姐不要发呆,赶紧去换衣裳,你身上都湿了,着凉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被推出了门外,回房去准备换了衣裳。
衣橱里的衣裳不多,都是她平日里穿的,她拿出一件碧色的短袄,一不小心碰到了秋天里穿的罗裙,鹅黄色的衣裳里掉出一团白色的东西来。
陈玥弯下腰将它捡起来,原来是薛琢的那块帕子。
帕子皱糟糟的一团,显然是被人翻来覆去的揉过。
她皱着眉把这块帕子重新塞回去,若无其事地换起了衣裳。
中秋一别,已是两个多月未见,这些天薛琢没什么音信,刚开始陈玥是松了一口气,既有摆脱的轻松,又忍不住有些心酸。
然而前几日,薛琢的信随着周汝美的红薯一同到了雾灵镇,信很短,只是解释了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并向陈玥约定,再过两个月一定重回雾灵镇。
陈玥一见这封信心情更复杂了,她原本将这封信揉成了一个纸球扔到了一边,但不知为何,这封信一直到了吃晚食的时候还在桌子下扔着,地面上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它。
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将这封信捡了起来,把她亲手揉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狠了狠心还是将信看了一遍。
她心中松动几分。
想起之前在西街看到的那一幕,又觉得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总想要不死心地找储清问一问,又由于前一阵子食肆比较忙,一直没有时间回去,这件事情就被耽搁了。
她把回西街打听薛琢的情况列入接下来的计划表中,匆匆穿上了衣服,回到了食肆里的厨房。
一行人围着桌上的一罐儿水牛奶,叽叽喳喳的讨论。
顾清荷与二丫之间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只有大丫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定是牛乳粥,我之前听说过这种吃法。”
顾清荷振振有词。
“没准是用来做点心呢,蜂蜜都可以,牛乳肯定也行。”
二丫梗着脖子,对顾清荷的说法不屑一顾。
大丫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热闹,见陈玥来了,忙制止住她家,提醒似的喊道:“东家回来了?”
顾清荷一听便跳下椅子,叫道:“陈姐姐,你快说,这牛乳是不是用来做牛乳粥的?”
她志在必得的看着二丫。
陈玥却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二丫“噗嗤”笑出声来,只听陈玥说道:“今天天冷,给你们做杯奶茶喝。,不过大概要明天才能喝到了。”
顾清荷一听,立马不气了,问道:“陈姐姐,什么是奶茶?”
陈玥笑而不语,将陶罐中的牛奶放置在一旁,道:“明天给你们尝尝加了奶盖的,今天就先算了,暂时还做不出来,便先尝尝牛乳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