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离渊收回目光,“小白花。”

他问:“你有事瞒着本座?”

乔苏有些心虚,她咳嗽了一声,道:“魔神大人,如果我说有,您会不会现在就恼羞成怒,然后一掌拍死我?”

那就必须有,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有。

乔苏狂喜。

离渊眸中有些幽邃,他看着乔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

“就这么想让本座杀了你?”

乔苏被迫抬起头,见他眉目间隐隐升起一丝戾气,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离渊突然笑了一下,随后松开手,单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道:“本座———”

“偏不。”

乔苏:………

您这么叛逆您母亲知道吗?

马车在沙地里缓缓行驶着,不及片刻,便停在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四个鬼使各看一眼,随即双手一拍,尖声叫道:“下!”

几名个子矮小的鬼使沉默着掀开车帘,哑声道:“鬼夫请下车。”

乔苏跟在离渊身后下了马车。

鬼使们静静地站在空地上,他们面无表情,整张脸像白纸扎成的纸人,只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像会动的珠子,随着乔苏等人的动作来回转着。

空气中只隐隐传来下沙的细碎声,乔苏心中有些压抑,下意识揪住了离渊的袍角。

离渊脚步一顿,乔苏有些讪讪,正打算放手,却发现离渊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即不作理会地转了过去。

乔苏:……

从大佬的眼神里看到了藐视。

“呜———”

一道低沉的号角声从天空传来。

与此同时,风沙也越来越大,乔苏甚至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漫天昏黄中,只听见在场的鬼使齐刷刷地跪下,殷红的嘴唇一开一合:

“黄泉到,鬼门开!黄泉到,鬼门开!黄泉到——”

“鬼门开!”

“鬼门开!”

乔苏从离渊身后探出半个头,只听得空气中传来嗡的一声低鸣,随即,黄沙像受到了感召一样纷纷被卷到沙地中央,慢慢的,一座宫殿的轮廓在风沙中初具雏形,待号角声停止时,一座白墙黑瓦的高大宫殿已经稳立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王宫?”

“我们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了吗?”

“嘁,这只是初选,能不能留下还未可知呢。”

鬼使面无表情,“肃静!”

“请鬼夫们稍作休息,等待鬼官前来。”

说完这句话,在场的鬼夫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叫来随行的鬼仆打理起了自己的行头,生怕乱了一根头发丝就被国主赶出王宫。

乔苏一瞬间感觉自己来到了大型选秀现场。

她正打算跟上离渊,却突然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惊慌失措中听见那人一边捂着她,一边紧张兮兮地道:“嘘!别叫!别叫!是小爷我!”

乔苏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拉到了一处被马车遮挡住的角落。

她扒开他的手,震惊地问:“你…你死了?”

“你才死了呢!”

原来这位熟人,竟是在碧落山山洞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赵三清。

乔苏疑惑道:“你既没死,怎么会到这里来?”

赵三清无奈地叹了一声,“别提了,也不知这黄泉吹得是什么鬼风,小爷还来不及搞清状况,就被这妖风刮下来了。”

一开口就知道,老非酋了。

乔苏了然了,“那你现在这是?”

赵三清尴尬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不是想找个好地方过好日子么。”

得,还挺朴实,朴实到想进宫吃软饭。

赵三清清了清嗓子,做贼一般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你没见到那魔头吧?”

乔苏:……

不仅见到了,现在还成了人家的陪嫁丫鬟。

她脸上的神色微妙,赵三清瞬间脸色一变:“你可别告诉我他现在就在这里?”

乔苏痛惜的点头,赵三清脸上笑意顿时僵住,半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同情道:“你真惨。”

他犹豫了一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鬼使的声音:

“鬼官已到!”

他怔了一怔,随即有些急促地对她说:“你可千万别信那魔头,他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做,入了王宫便找个地方藏起来!”

乔苏:?

她正想开口问,赵三清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对她做口型:一定要记得啊。

乔苏有些恍惚。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鬼使突然走过来,乔苏赶忙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小碎步跑到离渊身边。

她悄悄在离渊身旁站定,却见离渊忽然侧过头来,眸子一眯。

“你身上——

“有令人讨厌的气味。”

可不是么。

原书里写老祖宗最讨厌仙门中人的气息了。

乔苏有些心虚,假装疑惑道:“没有啊。”

说完半真半假地欣喜道:“啊,您是讨厌我了么?没关系没关系,您再讨厌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最好能讨厌到现在就想把我杀掉哦!”

离渊目光从她身上划过,熟练地避过她的混话。“待会儿跟在本座身边,一步也不要稍离。”

乔苏拍着胸脯保证道:“魔神大人您放心,您一天不杀了我,我就跟在您身边,您去天涯,我绝对不去海角,您去东海,我绝对不去西天……当然您送我的去除外。”

哼!

不就是烦人精路线么?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她到几时!

然而老祖宗听完她这句话,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共十二名鬼官出现在宫殿长道上,每名鬼官各自带领两名鬼夫,只见他们披着齐脚的袍子,从头到脚后跟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纸人一样漆黑无光的眼睛。

等到二十余名鬼夫都被各自的鬼官领走后,在场的鬼夫便只剩下了离渊——

和……

乔苏看了剩下那人一眼,顿时额角微抽。

怎么会是这家伙?

赵三清也很震惊,尤其是看见离渊之后。

三分震惊五分恐惧和两分绝望。

乔苏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幅完整的扇形图。

“请鬼夫上前。”

鬼使面无表情地道。

赵三清战战兢兢地挪了过来,硬着头皮尬笑一声:“哈……哈,这位兄台,你好啊……”

乔苏:………

这是生怕老祖宗看不出猫腻吗?

离渊听见声音,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半晌,笑了。

乔苏有些惊悚。

赵三清身上还是那件上元宗的袍子,老祖宗没道理看不出来他是个仙门中人,也绝对不是一个对着陌生人和善微笑的性子。

一但他和善了,就证明要核善了。

赵三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此刻,他整个人僵着身子,如同一只被按倒在案板上的鹅。

“哈哈!”

乔苏突然笑了一声,将离渊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她扯了扯离渊的袖口,“魔神大人,我觉得哦,现在不宜杀人呐。”

离渊静静地看着她扯自己的袖口,半晌开了金口:“唔……那便今日不杀。”

咦?

她乔某人的面子何曾这么好用过?

她忙向赵三清使了个眼色。这祖宗好不容易日行一善,你可千万别学你那些嫉恶如仇的师尊一样给她掉链子。

赵三清如一只从案板上打脱的鹅,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二位鬼夫,请跟老身来。”

说话间,两人的鬼官已经到了。

不过———

这鬼官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乔苏一愣,一低头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绿眼睛。

是鬼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大胆!竟敢直视鬼官大人!”

一个鬼使呵斥道:“这位是国主身边的鬼官乐姑,尊奉国主之命行一切事宜!”

他黑黝黝的眸子看向三人:“能得乐姑接引,是尔等无上的荣幸。”

鬼婆在看见乔苏时愣了愣,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直盯着她,道:“是你啊。”

乔苏硬着头皮笑:“姑祖,好巧啊。”

她现在看见鬼婆就头皮发麻。

真就见了鬼了她。

离渊的目光从乔苏身上划过,他走上前,恰好将乔苏挡在了鬼婆视线之外。

老祖宗居高临下地看了鬼婆一眼,半晌,懒洋洋地开口说出两个字:

“带路。”

……

态度未免也太拽了点。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乔苏的错觉,她看见鬼婆似乎颤了一下,随即收回了粘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转过身去,低声道:“请跟着老身。”

离渊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乔苏一眼,眉头微挑。

乔苏赶紧跟上。

赵三清跟在乔苏身边,偷偷地说了一句:“这就是魔神吗?”

他道:“常听尊长们说这位魔神喜怒无常,尤好杀人,此时一见……”

“竟拽得让人有些钦佩。”

乔苏:?

所以她现在是一个黑粉头子遇见一个粉头子了吗?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乔苏摇摇头,小跑着跟上离渊。

王宫位于黄沙之地中央,在通往王宫的长道上静立着数十个宫女,她们身姿曼妙,但相同的是,都着有一张丑陋而苍老的脸。

乔苏一边默不动声地观察,一边跟在后面进了宫。

“轰隆——”

身后那道厚重的宫门被缓缓关上。

赵三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攥住了乔苏的袍子,离渊突然看了过来,他的目光绕过鬼婆,落在了二人身上。

赵三清赶紧尴尬一笑,悻悻地放开了手。

离渊转过头去,眸子眯了眯:“黄泉之主何在?”

鬼婆粗嘎地笑了两声:“国主正在寝殿等两位鬼夫,是以才命老身亲自出来接引。”

她扯起一抹笑容,“两位,请吧。”

两位?

这位孟女玩得可有些大啊。

乔苏脑子里天雷滚滚,却听离渊疑惑道:“哦?”

他问:“那本座这只宠物呢?”

乔苏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怨起来。

宠物!

呵呵呵呵呵!

赵三清看看离渊又看看乔苏,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宠物?

魔族口味竟重如斯吗?

鬼婆顿了顿,“她跟着老身在殿外等候,您看如何?”

离渊笑了笑,“便如此吧。”

喂喂喂!

乔苏疯狂使眼色。

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说好一到王宫就送她上路呢?

这种宠物买主和卖家谈话一样的既视感实在是有些让她害怕啊!

乔苏一脸欲哭无泪,被鬼婆引领着来到一座白色寝殿内。

殿中央有一双大床,床的四周被白色的帷幔笼罩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半躺着一个曼妙的身影。

是黄泉之主吗?

乔苏怔了一怔,便听见鬼婆道:“国主大人正等着二位,老身就先下去等候了。”

她转过身,绿色的眼睛里忽然划过一抹幽光,嘴角的笑容也越扯越大。

她看着乔苏,语气有些心藏不住的兴奋:

“你,跟我过———”

下一瞬间,离渊突然伸手掐住了鬼婆的脖子。

“啊!”

鬼婆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掐着自己脖子的人,惊慌失措道:“你……你做什么?!”

离渊眸子里血红,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他此刻显然兴味正浓,眯着眼睛缓缓开口:

“再说一遍,黄泉之主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