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乐毫无预兆猛地被颇为陌生的男性气息包围,头脑一片空白,而身体早已不受控制地顾不得装作娇弱,连忙向后一倒避开洛云晟。
然而自念夏送来一碗汤圆后平乐就没有再进食,久坐又使得她腿有些麻木。
没有把握主力道,她“嘭”地一下子翻了过去,从凳子摔倒在地。孟平乐只觉刚摆脱了陌生气息的压迫,便感到后脑一阵剧痛。
半躺在地上缓了一下,孟平乐支起上半身,一时对自己有些无语。
洛云晟刚越过孟平乐取出果篮里的小刀,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他迅速回头,却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娇俏的脸正狰狞地瞪着木凳。
感受到洛云晟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平乐顾不得后脑传来隐隐痛意,立刻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逼出了几滴泪:“妾身刚刚没有坐稳,一不留神就摔了。”
洛云晟有些迟疑,虽然平乐看着年纪不大,但能被送来和亲应也该快要及笄了,怎么坐着还能摔了?
为免孟平乐尴尬,洛云晟转过身走近床榻,将被褥翻开。
一片艳色中,一块丝制白喜帕静静地躺在中间。
洛云晟举起小刀在手指尖划了个小口,任由伤口滴落了几滴血在喜帕上。
在洛云晟身后小心观察的平乐见洛云晟不过是要伪装新婚之夜,小声地舒了口气,才站起来。
待洛云晟再次转过身,孟平乐有些尴尬地对着他呵呵一笑。洛云晟略微加以猜想,便意会到她之前在胡想些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平乐眼神在屋里乱飘,洛云晟有些无奈。
“你放心,既然说好只做表面夫妻,我明日就让墨凌将后院收拾出来。”洛云晟出声打破沉默,决定让平乐好好定下心神,也以免日后再出事端,索性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后院离这间寝室互相倚靠,都能从前院直接进入,也分别开了后门互不打扰。
“平日若有事,就让你的婢女跟墨凌通告一声。我会过来。”
等指尖的伤口停了出血,洛云晟拿起喜帕离开:
“这块布我收着,明天入宫给父皇母后敬茶时交给嬷嬷留作证明。我去后院的卧寝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来接你进宫。”
“多谢殿□□恤。”孟平乐面无表情干巴巴地道谢。
——
次日,孟平乐精神抖擞地早早起来,拖着念夏忍冬给自己描了一个精致艳丽的桃花妆,等在洛云晟门口。
念夏在一旁哈欠连天,忍不住对平乐道:“公主,往日也不见你起这么早,昨夜我看快天明屋里的灯才暗,不困吗?”
孟平乐斗志昂扬:“本宫昨日险些失了体面,今日必要让他们南晟人好好看看,我北康公主不输南晟皇宫中人。”
听到昨日这两字,念夏突然来了精神:“公主,昨天你和三皇子可有……”
孟平乐瞟了一眼八卦的婢女,恨恨拍了拍她的头:“你这还没嫁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迅速收手左右看顾了一下,平乐确认府上的下人还没有开始活动,这才放心地接着道:“还有,有外人在的时候别再叫我公主了,以免落人口舌。”
念夏懵懵懂懂地摸了摸头,乖乖应声:“是,三皇子妃。”
没有等很久,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便先迎了出来。见孟平乐已经在门口候着,恭敬行礼道:“三皇子妃早。三皇子已在更衣,一会儿便能出发。派我先来告知三皇子妃一声。”
孟平乐打量了一下他,心知这大约就是洛云晟昨日提起的近侍墨凌,微微颔首客气地回:“嗯。本皇子妃就在这等他。”
墨凌好奇地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孟平乐。
眼前的女子盛装打扮,身着朱色团云纹长衫,赤色刺绣龙凤纹的裙子逶迤拖地,织金锦制的披肩衬得她容光照人。本应是娇小的脸在妆容的衬托下显得分外端庄文雅。
先前传闻北康公主温婉贤淑,此时看来未必只是传言啊。在这样一个美人面前,就算是自称不懂情爱的三皇子,怕也是会动心。墨凌敛目垂头,退到门边心道。
果然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洛云晟便打开了房门迈步而出。
“久等了。马车应该已经在府外等着了,我们这就走吧。”
洛云晟原本略显清亮的声色带着些疲惫的嘶哑,示意墨凌去告知马夫。抬眼的一瞬,洛云晟有些怔愣。
若说昨日的孟平乐还像是茉莉般清秀可怜的柔弱,今日盛装的孟平乐便是肆意绽放的一朵牡丹。
孟平乐偷偷观察着洛云晟的表情,一本满足地从他的眼神中收获了她期待了一早的惊艳。
毫不收敛的眼神上下扫了眼洛云晟身上相似花色的衣裳,她有些骄傲地点头:“殿下,这就出发吧。”
这一声像是将洛云晟惊醒,大概是不好意思,他率先离开了院子。跟在身后的孟平乐嘴角上扬,偷偷乐着和念夏对了下眼神。
三皇子府虽与南晟皇宫相隔略远,但是他们出发甚早,一路并没有与其他马车相遇,非常顺利地提前抵达了皇宫。
待内侍通报时,洛云晟低头小声对孟平乐说:“一会儿见到父皇,无需紧张,敬了茶便好,其余的我来。”
孟平乐闻言心中一暖,也小声应道:“知道了。”
内侍很快便回来了,领着两人进了瑶玲宫。
印入眼帘的是满园盛放的奇花异草,孟平乐除了能认出与魏紫园不相上下的名贵牡丹,只能堪堪辨出茶花。
园内极尽奢华的金色凤柱耸立入天,孟平乐肃了肃表情,小步跟在洛云晟身后。
“三皇子、三皇子妃拜见。”
孟平乐一入殿门,便听见内侍接着报:“三皇子、三皇子妃敬茶。”
紧接着便有婢女碎步进殿,高举着雕花木托里放着两只做工精湛的雕金玉盏。孟平乐咂舌,为薛贵妃的富有暗自惊叹,心下更是对薛贵妃好奇。
洛云晟并不知这时孟平乐在想什么,他接过一盏茶,递给了孟平乐后,才去接自己的那盏茶。
殿上高位里传来一阵俏丽的娇笑:“皇上,你看晟儿昨日才成亲,今日就已是如此体贴入微,可见夫妻情深啊。”
又是一阵笑声,是昨日平乐在三皇子府里听到过的凌厉男声,此刻带了些柔意,是南晟皇上应道:“晟儿也该懂了。好孩子,快来给你母妃敬茶。”
平乐被洛云晟带着上前,跪下将玉盏高举过顶,齐声:“父皇请喝茶。”
南晟皇上依然笑着,应了后抿了抿茶,道了几句贺语,便让内侍给了赏。
微微侧身,两人又向薛贵妃敬了茶,才起身。
孟平乐这才第一次见到南晟皇上和传言中博得皇上多年专宠的薛贵妃。如同两人声音般,皇上威严极盛,远比父皇的慈爱更能威慑臣民;薛贵妃应已年近而立,却保养得宜,面容娇艳如同二八少女。
薛贵妃似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向平乐方向看来,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还不等孟平乐仔细琢磨这笑意,薛贵妃便道:“李嬷嬷,去把东西取来吧。”
孟平乐一时有些不解,直到洛云晟将手伸入怀里,取出昨日闹了误会的喜帕,她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昨日尴尬的一幕,她的脸立刻烧红了起来。
远远地看了眼喜帕,薛贵妃不出声地轻哼,再看孟平乐娇羞欲滴地神情,她语焉不详道:“真是一对璧人。皇上这婚赐得真好。”
皇上依然愉悦:“这是晟儿求来的婚事,也了了你的一桩心事。怎么,现在舍不得晟儿?”
“皇上又拿臣妾开玩笑。”薛贵妃语气依然娇气,拿起帕子轻掩住嘴,眼神却不善地瞪了一眼孟平乐。
孟平乐无辜地看着薛贵妃,心里暗自疑惑,据说三皇子也是自幼养在薛贵妃膝下,听闻感情如亲母子。这么一看,传言不尽实。
除却两人,殿中还坐了两位大臣,看装扮约是将领。孟平乐不再看薛贵妃,转过头去好奇地望向坐下两位。
正当疑惑时,洛云晟已经出声对着其中一位将领喜悦道:“舅舅也在?”
这就应该是昨日醉倒在府中的那位吧,孟平乐心下了然,跟着洛云晟向虎目生威的络腮胡男子行礼。
“多谢皇上恩典,特许我郑某今日进宫来。”郑姓男子哈哈大笑,拱手向皇上方向谢恩。
“郑卿无需多礼。”皇上示意他坐下,继续道:“朕知道自从怡儿去后,你与晟儿相见甚少,今日来见晟儿妻子入玉蝶,你也可放心了。”
郑国炎听到皇上提起去世多年的妹妹,七尺男儿顿时眼眶微红,又起身跪下:“臣多谢皇上挂记。不错,今日能看三皇子殿下成家,臣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皇上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眼薛贵妃,他没有接郑国炎的话,反而提起另一件事:“郑卿既然难得回京都,就在京都多留几天吧。”
郑国炎闻言大惊,抬头望向皇上。
“骁骑营的事儿你也不用担心,朕派薛卿去接替你三个月。这三个月,郑卿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多陪陪妻女。”
坐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男子起身:“谢皇上。”
与郑都统的粗犷外貌不同,薛将领看着更像一位文臣。与薛贵妃有几分肖似的脸看似温润,却少言寡语,并未显露出激动神色。
不等其余人再有任何异议,皇上迅速起身:“好了,今日就到这吧。”
像是才想起来今天来瑶玲宫的目的,皇上看向孟平乐:“北康公主对南晟可还了解?”说罢便又对洛云晟道:“这些日子你放假,带北康公主四处看看,让她熟悉熟悉京都。”
然后皇上便离开了。
殿中除了薛贵妃和薛将领,所有人都一脸茫然与震惊。
洛云晟极力维持脸上的镇定,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郑国炎已是不知如何反应,怔忡地望着皇上离开。
孟平乐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一嫁来,似乎是给了南晟皇上一个撸了洛云晟和母家势力的好机会。
她也望着皇上离开的方向,心里咆哮道: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