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陈王身后,合理不逾矩,神色平淡,但他存在感并不弱,在一众人中反倒光彩溢人,格外有存在感。
况且越盈总感觉他很熟悉,但是她搜寻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找到任何关于他的。他长得俊美,立在那处并不逊色于陈晟,浑身一股冷冽不好惹的感觉。
于是当即,碰上他的目光,越盈便移开了眼。
她不知,她在打量人的时候,那人也在看着她。
殷烬台附手立着,望向被赵斐遮住的越盈。
就算是掩盖了那张脸,他依然能从窥探出几分她的玲珑有致。更何况她乘着赵斐还在和陈晟寒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大概想的便是如何从虎口里逃脱。
站在中心的陈晟不关心赵斐,只关心殷烬台。他见殷烬台眉眼淡漠,当即便提出要离开。
“寡人第一次来赵国,对赵国还心存陌生。如今就不叨扰太子了。”
陈晟和赵斐并不熟,其实上他也并不欲和赵斐相熟。因为他知道赵斐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再加上他得知赵王已死,也懒得给这还沉迷在幻象里的太子几分脸色。
赵斐招呼王福瑞:“你去陪陈王到处走走,待会别回来了。”
都是太子东宫人,自然知道自己主子要做什么的。王福瑞笑眯眯地看了越盈一眼,心道这舞姬被赵斐看上,真是好运气,便喜滋滋地弯腰给陈王一群人施了个“请”的手势。
陈王并不理会王福瑞,反倒扭头对自己身侧的人笑:“烬台,我对这王宫不熟,不如你带我走走。”
与对赵斐的敷衍不同,他对殷烬台的态度真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欣赏。
他一走,以他为首的一众人也该是要走的。只是殷烬台顿了一步,目光偏头望向赵斐。陈晟眼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神色,便随着他目光看过去。
赵斐正在调戏美人,一把纸扇把那舞姬抵在树上。那舞姬退后、赵斐向前,不知小舞娘说了什么,惹得赵斐动作更加肆意妄为起来。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分鄙夷,面上却哂笑:“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不必打扰斐太子的美事了。”
殷烬台看赵斐的折扇一步步地从她下巴,抵到她肩膀,再轻佻往下想伸进她胸口。越盈伸手抓住扇骨,媚笑附身到赵斐面前和他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赵斐竟然收回了扇子,反而后退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他本来不欲管这事,但是看她笑得妩媚动人的样子,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丝怒火。
她不是不愿意委身赵斐么,不是对他忠贞不二么,怎么任由赵斐对她上下其手?
怒火之下,殷烬台望了侍立赵斐身边的侍卫一眼。那侍卫是殷烬台的人,得了殷烬台一个眼神,当即直接动手拦住赵斐。
“公子,目前不能这么做。”
赵斐被人高马大的金刀侍卫拦住,一时有些狼狈,便发怒:“合不合时宜要你管?”
侍卫硬邦邦小声开口:“公子,王君尸骨未寒,您却寻欢作乐,于情于理都不可。”
赵斐被他扰了一通,想骂人。果然就算是赵王死了,这些迂腐的赵王旧部也没死。他身为堂堂东宫储君,却不能任由自己心意行事。
他马上就要为赵国君主,却偏偏得听人劝告忍这一时!
赵斐被侍卫钢铁一样的手臂钳住,觉得丢脸,恼羞成怒之下,拂袖:“松开孤,孤遵循就是了。”
......
远处,陈晟看着刚收回目光的殷烬台,笑眯眯问:“殷公子似乎对太子的事颇为关心?”
他一边说,一边准确无误地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任意一丝情绪波动。
陈晟少见殷烬台多管闲事。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平常做事冷血无情,和他商量杀死赵王时,他压根没看出他一点犹豫。这会竟然对一个舞姬的命运关注甚多......
他可不是赵斐那种脑子不好使的人,被哄弄几句便昏了头。只是这舞姬又何废殷烬台多花心思?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殷烬台喜好女色过。
这么一思索,陈晟对越盈产生了几分兴趣。
他和殷烬台合作,但也只是因为都打着分赵国一杯羹的打算。虽然他不得殷国支持,凭他动心忍性、睚眦必报的性格,指不定会成为陈国的一大祸患。最近他经常若有若无地在别人面前表现对他的欣赏,打的主意便是打听他的弱点。
殷烬台淡淡答:“如今时刻,多盯着他并没错。”
陈晟抚掌大笑:“佩服、佩服,只是寡人不知,原来烬台也会管这些小事。”
“那个舞姬,看上去可真有意思。”
他便调笑道:“不知是什么绝色,让太子斐也能念念不忘。我看那舞姬多半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能在一众人中得了青眼。”
殷烬台冷漠地“哦”了一声,并不是感兴趣的样子。他表现出来的冷淡甚至让陈晟怀疑刚刚他真是顺手为之。
陈晟没看出他脸上有任何波动,从他这儿套不出更多的话,当下便有些兴致阑珊。和他相处的这几天,他也使出千方百计试探他,但仍然察觉不到他心中所想......陈晟心想着回去还得再派人查查殷烬台这人。
“陈王对公子看起来有诸多试探......”眼看着陈晟远去,范画微微眯着眼冲着殷烬台道。
殷烬台很冷静:“他想探听我的弱点。”
“可要我阻止?”
殷烬台轻笑:“不必躲,让他查。看他能查出个什么。”
听了这话,范画不禁有些恍惚。他跟随殷烬台快三年,混成他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可是要是让他说殷烬台的缺点,他一时半会还真说不上来。
他的心思极为难猜。多数时候,他下令、范画执行,多半都能按照计划有规律地进行。殷烬台心中有恨,但恨并不会影响他的理智判断。他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人,要找到他的缺点,该有多难。
但是,他却为了一个舞姬做出这样的事......确实让范画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那越盈呢?”
殷烬台忽地眯着眼质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她叫什么?”
他目光凌厉,此刻范画竟然从他冷静的脸上感受到情绪波动。他答:“我在书庐遇见过她,当时她询问我东街铺子的收成问题。”
殷烬台漫不经心问他:“她了解东街铺子做什么?”
“她说是要为情郎攒画纸钱......”
眼见着殷烬台脸上出现一丝若有所思,范画忍不住问:“公子,你和她......”
“究竟是什么关系?”
倏然间,范画立即感受到殷烬台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凛冽的眸光让心态强大的范画也忍不住呛了下。
他口吻冷淡:“没有任何关系。”
他表现得越云淡风轻,范画心中越觉得有什么。只是他明显看出殷烬台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便也不敢再猜测他的心思。
范画这么想着,便打算告辞:“公子,天色已晚,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回去歇了。”
见殷烬台颔首,他转身走了两步。只是刚走两步便听见身后声音传来:
“派人折了赵斐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