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姜如安还是没收到报社回信,她也不着急,安静地待在家里做做家务继续写写稿子。偶尔林承言也会带点礼物上门,不过挑的都是高翠花或者姜伟国在家的时间点,不会让人说些闲话,这让高翠花夫妻俩对这个未来女婿感官更好了些。
姜如安发现林承言是真的很喜欢跟他说运输途中的事情,不过听着的确有趣儿,倒是让她萌生起了写一篇主人公是卡车司机的小说,把林承言说的这些事儿改编润色一下加上去。她还没确定下来,也就没和林承言说。
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姜如安每天早上都会煮上一锅绿豆汤放在厨房水缸里镇着。水缸里的水是井水,会更加凉一些,等到下午拿出来的时候绿豆汤就格外冰凉,喝上一碗绝对舒服,她煮的时候还会往里放一颗前几天在供销社买的硬糖,喝起来带点儿甜味。
见时间差不多,她放下笔来到厨房,从里面拿出绿豆汤,带着碗放在簸箕里,戴上草帽出门。
下午两点的太阳是最毒辣的时候,姜如安到了田地里,远远就瞧见高翠花和姜伟国的身影。两人埋头使劲儿挥舞锄头,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往下滑落,脸色被晒得黑红。
“爸,妈。”姜如安喊了一声,把簸箕放在田埂上,打开装着绿豆汤的壶倒了两碗递过去,“休息一下,喝点绿豆汤。”
高翠花连忙放下锄头迎上去,语气责怪:“不是说了让你别出门,这太阳忒毒了!”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止不住,得意地将绿豆汤一口气喝完,瞧着周围人羡慕的眼神,心里是又甜又爽。
姜如安笑眯眯地回她:“我就出门这一小会儿,不热。”
姜伟国不咋会说话,催着她赶紧回家去休息。
“我晓得。”姜如安重新给父母倒了碗绿豆汤,提起簸箕,把草帽往下拉了拉,说:“给哥嫂送完,回来拿碗,然后就回家。”
高翠花摆摆手:“成,快去。”
等到姜如安离开后,她才满脸笑意继续回去干活。旁边的妇人瞧着她那笑容,忍不住说:“翠花儿啊,你这闺女可真孝顺,晓得体贴你们!不像我家那丫头,懒得要死!”
“我闺女打小就这么懂事。”高翠花就爱听人夸自个儿闺女,说这个话题就格外来劲儿。
“你是咋教的?跟我说说,回头我也这么教我外孙。”
“是啊,说说呗!”
高翠花:“害!我能咋教?我闺女那是天生的,生下来就不哭不闹不给人添麻烦!”
“说得跟真的一样。”旁边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上回见着我这个大伯母也不打声招呼,没教养!”众人顿时噤声,瞄了瞄高翠花的脸色。
说话的人是高翠花的大嫂陈丽芬,姜伟国大哥的媳妇儿,说起两人之间的恩怨那可是由来已久。她俩都是从隔壁村子嫁过来的,在自个儿村时打小就不对付,长大之后居然还嫁到同一家成为妯娌,只不过高翠花不得婆婆也就是姜奶奶喜欢。
姜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姜伟国是中间的老二,一般来说家庭里的老二在父母眼中存在感比不上老大老幺是真的。姜伟国在姜家被使唤得像是一头老黄牛,从早到晚干活,而他哥哥弟弟待遇就不同了。陈丽芬嫁给了颇受重视的老大,那段时间非常得意,经常联合姜奶奶一块儿磋磨整治高翠花。
高翠花自小脾气就暴躁,想着自己现在是别人家媳妇儿忍了又忍,在生下老三时总算是忍不下去了,带着三个儿子就跑回娘家,跟姜伟国说要么离婚各过各的,要么就从姜家分出去。姜伟国知道在家里自己母亲是怎么磋磨媳妇儿后,沉默大半辈子的老实人在家大发脾气。
再然后姜伟国就分家出去了,与其说是分家分出去倒不如说是被赶出去的,夫妻俩离开姜家时只有几床被褥和一些个锅碗瓢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高翠花娘家看不下去,让夫妻俩回去住了一段时间,才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虽然现在高翠花和姜奶奶一家还都在一个村子,但平时根本就不相往来,高翠花甚至不想从姜奶奶家门前经过,宁可绕远路,互相都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陈丽芬撇撇嘴,继续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你女儿被乔家退婚,还被外男抱了,啧啧,多丢脸啊!不是说那林家要来提亲吗,咋还没个响动?该不会是嫌弃你闺女不干净吧?”
“陈秀丽,你要是不想要自己这张嘴,老娘现在就给你撕了它。”高翠花脸色瞬间沉下来,“事情究竟是咋回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就你跟别人不一样,脖子上的玩意儿是拿来当摆设还是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啊?你要是再跟嘴里喷粪,老娘就是豁出去不要命也得搞死你。”
旁边的人也听不下去,对着她指指点点:“就是,人如安多好一小丫头,你这么乱说不是想逼死人吗?”
“这也忒恶毒了些,你和翠花儿那些事咋还得算在小辈身上?”
“陈秀丽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看她那闺女就知道了,跟她一个模样,心眼小又恶毒!”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是。”
陈丽芬缩缩脖子,看着高翠花这幅凶神恶煞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跟她打架的模样心里有点犯怵,自己丈夫又不在旁边,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开口说:“哼,你一直说那林家有钱,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吹牛,那林寡妇跟我们都是一个村的,要真这么有钱为啥我们这么多年都不晓得?你指不定在心里后悔没了乔浩这么个好女婿呢!”
高翠花啐了一口,“呸,我准女婿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工资,我后悔啥?我高兴还来不及!安安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陈丽芬听她提到工资,忍不住咬咬牙心里满是嫉恨,心想咋这么多好事都被这泼妇给碰上了,心里就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又痒又疼,咬牙切齿地说:“也就赚个苦力钱罢了,人乔浩可是未来的大学生,是要做办公室挣大钱的人!没了这么好个女婿,你就哭着后悔去吧!”
“那就借大伯母吉言了。”姜如安送完绿豆汤回来拿碗,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抢先高翠花一步开口,笑眯眯地说:“等我大学毕业坐办公室挣了大钱,一定会好好感谢大伯母,怎么着也得给您送一面锦旗。”
众人这才想起来,姜如安的学习成绩似乎要比乔浩更好一些。
陈秀丽没想到姜如安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反驳道:“那咋能一样,女孩子家家能干成啥事儿?”
姜如安也不生气,一边把碗放回簸箕里一边说:“大伯母你这话就说错了,最高领导都说过妇女能你觉得最高领导是在骗咱?”
“你别胡说!”陈秀丽被吓得鸡叫出声,脸色瞬间惨白。虽说现在风气比前两年要好一些,但要是被人知道她敢这么说,也是得去蹲牢子吃枪子儿的!这丫头不愧是高翠花的种,母女俩都不是啥玩意儿!
她神情难看,重复道:“你别胡说,我可没这意思!”
“是吗?那大伯母刚刚还说我女孩子家家做不成事,难道是我听错了?大伯母说得是我一定能挣大钱?”姜如安端着簸箕站在田埂上,歪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站在田里的陈秀丽。她逆着光,阳光打在身上,像是镀上一层光圈似的耀眼又漂亮,言笑晏晏,眼睛弯成月牙状,看着就像是观音娘娘坐下的玉女一般漂亮。
陈秀丽却觉得这丫头很邪性,漂亮得像个会吃人的狐狸精,咬着牙说:“是,是你听错了。”
姜如安从对方身上收回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高翠花身上,原本看起来有些冷漠的眸子带上温柔,笑眯眯地说:“妈,大伯母这是在祝福我呢,咱得好好谢谢她。”
高翠花瞧着陈秀丽这难看的脸色直接笑出声,心想不愧是自个儿闺女,两句话就能把这憨货给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笑得高兴,语气夸张:“哎呀!原来你是这意思啊,不是我说啊,你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是不会说话?得亏我闺女解释了一下,不然我还以为你是那见不得人过好日子的王八羔子!我谢谢你了啊,等我闺女挣了钱,一定登门道谢!”
陈秀丽:“……”
有没有人能把这母女弄死啊!!!
陈丽芬拉下脸,拿着锄头跑到地的另一边去了,像是不想再和她们说话。
姜如安没把这种人放在心上,和高翠花打了声招呼,提着比来之前轻上不少的簸箕往回走。刚走到家门口准备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着自己名字。
她转回头,看见骑着自行车穿了个军绿色上衣,自行车前面斜杠上还挎着俩军绿色大包的中年男人停在自己面前,专门送东西的邮递员。
“如安丫头,这个平安是你家的不?”邮递员从包里掏出两封信,说:“我看这信上地址是你家啊,不过平安这号人我咋没听过?”
姜如安笑了笑,“张叔,这信就是我的。”
“害,我说呢,那人也真是的,咋把如安写成平安嘞?丫头,拿去,叔还得继续去送东西。”
姜如安没有解释这是自己的笔名,从对方手里接过信封,道了声谢,也不急着拆开信封看,伸手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心里便有了个大概,走进院子把簸箕里的碗和水壶洗干净放进碗柜里,然后才擦干手拆开信封。
看到里面十块五块的钱,她露出一抹笑容。
瞧,这不就赚到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