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打了个哈欠，去卫生间放完水后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打算去沙发上躺一会儿，顺便点个早饭。
反正这几天段含出门早得出奇，他六点起床都逮不到人，干脆放弃了。
江淼一手举着牙刷，另一手举着手机，穿着拖鞋拖拖拉拉地走到沙发旁坐下，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早。”
“！！唔——”
在你专注刷手机的时候猛然有个人说话，把江淼魂都吓飞了一半，下意识吞了半嗓子的唾沫，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段含：“……”
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只见江淼绝望地睁大了眼睛、牙刷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转头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卫生间。
“咳咳咳咳——呕——哗啦哗啦——咳咳咳——啊……噎死老子了。”
他听着伴随着水声和咳嗽声，卫生间里渐渐传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段含的神色也跟着风云变化，手里拿着的筷子都顿住了。
江淼跑着去卫生间冲了好几遍，等到把嗓子眼冲干净之后，才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一大早就迎来这么一顿折腾，是个人都清醒了。
江淼虚脱地走回客厅，趴在沙发上缓精神，没力气地抬眼看了一眼段含，“段哥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他不怎么睡懒觉，但是非上班时间也绝不起早，眼下都已经快八点了，段含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餐桌上吃早饭真的很诡异。
江淼总有一种兴南公司下一秒就要倒闭的错觉。
“……”段含看了他一眼，含蓄地说，“我们公司的正常上班时间是朝九晚六。”
感情是老板也不想当社畜了。
江淼了然地哦了一声，目光中饱含着同情。
段含：“……”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段含忽然提了一句，“你的平板落在沙发上，我帮你充上电了。”
“？”
江淼赶紧四处看，果然看见手边放着他的板板，电量已经充到了满格。
……段含是田螺姑娘吗？
“谢谢啊段哥。”
“小事。”段含夹起一个水饺，让它在醋碟里慢慢地来回翻滚，“我昨天回来煮夜宵的时候，听见它在沙发上一直响，好像是有人在给你发消息。我看快没电了，就给你插上了。”
“是这样啊。”
江淼有乱放东西的坏习惯，平时还不觉得，但是段含一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羞耻。
尤其是和他合租的人还是一位工作狂老板。
对比之下，总有点说不清的不好意思。
他赶紧道歉，“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会把平板收好的。”
“没事，也没吵到我。”
段含手上没注意，饺子落在醋碟上，把桌子溅出了好几个点，他抽出纸巾慢吞吞地一个一个擦掉，接着说，“昨天那人给你发了不少消息……你不看吗？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
“啊？”
江淼后知后觉地打开平板看了一眼，消息面板全部塞满了微博的私信，足足有十几条。
段含停住了筷子，他没动，目光却从睫毛下偷偷地渗透出来，视野一点一点地扩散到了江淼的面前。
江淼的手一直在动，他翻了翻平板，看得还挺认真，时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看什么看得那么开心？
段含不知不觉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淼把私信看了个大概，调出输入框开始打字。pro4的尺寸本来就很大，他二指禅用得很吃力，好不容易把想说的话打完发过去，好几分钟都已经过去了。
他合上平板，脸上的笑还没散去，忽然听见段含淡淡地问：“女朋友？”
江淼：“？”
“不是女朋友。”他一头雾水，“就是个普通朋友，小粉丝。”
听见前半句时，段含脸色微微一黯，等江淼说完后半句，他又露出一点迷惑的神情，“粉丝？”
“是啊。”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江淼就直接告诉了他，“段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在微博接私活吗？其实我是接了单，但是不收钱的。”
他手伤一度严重到近残废，虽然做手术后渐渐恢复完全，但是医生也建议他不要再尝试太过劳累的工作，正好江淼当时对自己的工作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于是放弃了画画。
虽然对这些东西有阴影，但是毕竟是江淼依靠了多年的吃饭家伙，原画CG立绘那种复杂的高完成度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不过简笔画么……
有时候手痒了就忍不住画两笔，放在微博上记录生活，有时候画的是自己出门穿着的人字拖鞋，有时候画的是茶几上放的新鲜橙子。
权当是放松心情，反正还能自我欺骗，简笔画不能算画。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是幼儿园小学生都会画的简笔画，还给他积攒了白来个粉丝。
一只鱼豆腐就是其中的一员，因为这个小姑娘经常给他留评撒花，江淼昨天刷微博时正好窥屏了人家，发现小姑娘刚好过生日，就给她画了个简笔小鱼，马克笔上了两笔色，算是答谢小姑娘一直以来的喜欢。
“事情就是这样。”江淼把事件的大概讲述了一遍，还有些哭笑不得，“段哥，你怎么会觉得她是我女朋友？”
段含：“……没什么。”
他低下头，放弃了那个醋碟里的饺子，重新夹了一个。
就在这时，江淼闻着味儿走了过来，他睡衣都没换，弯腰站在餐桌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朝段含笑，“段哥好吃吗？我昨天怕你不够吃，都没尝味儿呢。冰箱里还有水饺吗？”
段含筷子一顿，慢慢地把饺子放了下来，“没有了。”
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食量，冰箱里也不可能现包太多。再加上他好久没吃饺子了，昨天一顿夜宵就吃下去了四两，今早就剩下零星十几个……
“要不你……”
他筷子头蠢蠢欲动，江淼忽然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段哥你吃，我回头再点包子豆浆就行。我就夹一个尝尝味哈。”
“那……”
段含话还没说出口，江淼就已经抽了一双筷子，快速地把醋碟里的那只落单水饺夹了起来，一口塞进嘴里，“这只放久了冷掉了，我就吃这个哈……嘶——有点酸。”
“……”
段含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天，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哎哟，酸，真酸，我牙都倒了。”
江淼浑然不觉，只觉得自己这饺子的馅儿是真的香，也是真的酸。
·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江淼吃了那个酸饺子之后，段含就跟被按下了什么和好开关似的，每天又是定时上下班、吃他做的早饭、午饭和晚饭了。
甚至有一次因为太忙，小保姆江淼拎着饭盒去给老板送饭，从走进那层办公楼之后就接收了来自人民群众的X光扫射。
等送完饭盒出来后，有个小姐姐还拉着她，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外卖员。江淼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后，整层楼的员工顿时投来了景仰和敬重的目光。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过一个星期，江淼和段含的合同就终止了。这也就意味着江淼要赶紧做好搬家的准备，不能拖拖拉拉地再给段含增添更多的麻烦了。
这天他正光着脚丫子躺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找搬家公司，忽然门外响起一阵门铃声。
“来了。”江淼没怎么在意，穿上拖鞋就去开了门，“我定的水果不是六点才送吗，怎么现在就——”
他一抬头，话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丝绸衬衫和牛仔裤的年轻男人，五官很柔和，第一眼看上去是很舒服很帅气也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长相。
他和江淼差不多高，手上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脸上还有一些惊愕的表情，似乎没想到开门的另有其人。
总之，完完全全不像是外卖小哥。
对比之下，穿着老头裤宽松T恤的江淼顿时有点自闭，不过这不是他的房子，生人来访，还是要问清楚的，“你是？”
对方也渐渐地回过神来，温和地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段含的朋友，也是他的高中同学。请问他现在在吗？”
江淼挠了挠头，“他当然不在啊，今天才周四，四点钟还没到。他肯定在公司上班啊。”
“……”
赵源的笑容微微僵了僵，“啊对不起，我忘了……这次我是来给他送个东西的，送个东西就好，可以吗？”
江淼想了想，“这个……我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好吗？”
打个手机电话也没什么不可的，他本来想自己打过去证明，不过这小姑娘要自己打也行。
于是赵源点点头，“可以。”
江淼摸出手机，大喇喇地调出了微信页面。
赵源：“？”
他刚想提醒小姑娘段含不太常看微信，然而根本没来得及，小姑娘长得乖巧路子倒挺野，干了一件他从来都不敢干的事——
这人不仅给段含弹了个电话，还是视频电话。
关键是，不到五秒段含就接了。
不到五秒。
江淼把摄像头调到后面，拍到了赵源略微僵硬的笑容，开着外放问段含，“段哥，你有个朋友过来找你，想给你送个东西来着。你确认一下是不是啊？是的话我请人家进来歇一歇，正好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吧。哎对了，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