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奸臣与我

在国子监的日子过得飞快,距离上次陆扶则让她离永安远一点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月。谢闵渐渐和她熟悉了起来,永安也和陆莞走得更近些。因为她的原因,往日喜欢欺负谢闵的纨绔也不怎么出现了。

因为这个原因,她倒没有再在意陆扶则的警告。毕竟相对于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扶则,永安郡主的性情一眼就能看透,简单而且并不算恶劣。

转眼间,进入了十月份,国子监的课业测试来临。

永安郡主的父亲,和叶柔的母亲是堂姐弟,两人可以互称表姐妹。但永安和叶柔极其不对付,究其原因,大概是一个看似不争不抢却刷遍存在感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性格直率贪图玩乐惨被对比。

这回两月一次的国子监课业测试正是永安期待已久的,早在考前她就万般叮嘱陆莞,定要拼尽全力,死死把叶柔压下去。

放在之前,陆莞只想名列前茅就行了。可是永安郡主性格霸道,和她做了朋友是因为她比叶柔可能表现好些,如果没有如她所愿,恐怕惹她不开心。

若是叶柔还不认识她也就算了,考砸了永安不过也就冷嘲热讽一番。可惜这两个月来,但凡碰见叶柔,永安都要拉她出来踩叶柔一脚。

梁子结大了,日前一人走在路上的莞尔碰见她,叶柔也是一声冷笑撞肩而过。既然如此,还不如站在永安郡主这边。

幸好这回成绩亮眼,除了琴略逊一筹,但叶柔在这门课上也并不拔尖,因此永安郡主高兴了。她一高兴就爱拉着陆莞在叶柔面前炫耀。

“叶柔,今日父亲问你课业成绩,你当时说还不知道,现在可知晓了?”

叶柔刚刚得知自己的成绩,却并不在意。只是看着搭在陆莞肩上的永安郡主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半晌柔和道:“孟夫子昨日上课时曾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叶柔如今才深刻理解其中道理。陆姑娘聪慧过人,我自知比不过。”

她认输认得快,虽然话中有话,但一心打压叶柔的永安郡主没听出来。她只觉得陆莞可真是自己的有缘人,眉梢浸着欣喜,“你知道就好。”

说着扯了扯陆莞的珠钗,又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蛋:“怎么没早些认识你呢?”

莞尔没忍住弯了弯唇,永安真是傻得可爱,叶柔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可是她有些疑惑的是,叶柔看起来分明非常讨厌自己,这样不正是说明她还是在意成绩的吗?但是叶柔似乎从来没有对永安表现过不满怨恨,是掩饰的好,还是另有原因?

而永安因为炫耀完了,很快才拉着莞尔回到座位上,回过头的莞尔并没有发现柔柔弱弱的叶柔看她的眼神。

是克制的憎恶,极浓的黑色。

因为陆莞和范盈盈交好的缘故,她对范盈盈也算脸色尚好,和她打了个招呼后,问她:“莞莞还有十多日生辰,届时去陆府为她庆生,你去吗?”

范盈盈立刻点点头,“去啊去啊,莞莞,你生辰是几时?”

陆莞出生于十月十五,还有十日。她回答了之后,笑着说,“正巧那日有花灯会,我们可以约了去看。”

几人热烈的讨论停止在夫子进来后。

莞尔生辰时因为不是整寿,并没有大办。和她一块庆生的,除了永安和范盈盈,就是谢闵和陆扶则了。在府内一同吃了晚宴以后,几人带着随从来到夜市看花灯。京中习俗,每逢一五十月的十五,都要放花灯、猜花谜,热闹极了。

范盈盈虽然活泼,但对着冷淡淡的陆扶则和温和的谢闵,也不免红了脸不敢随意打闹。而莞尔,单纯是因为陆扶则近日越来越冷冰冰了,她就只敢和谢闵说话。唯独永安,大概是身份最高的原因,全然不会有姑娘家的不好意思,指挥自己的侍卫跑来跑去。

莞尔倒没怎么逛过这种街市,好奇极了。过了刚来时的拘束,很快拉着谢闵去猜花灯。有谢闵这个人形外挂,范盈盈和莞尔两人赢了不少别致精巧的花灯,除了两人一手一个,其余的都放在随从手里。

她崇拜地看着谢闵,晃着手里漂亮的独角兽的花灯,这盏最让她喜爱,“谢闵,明年你还要来给我赢。”

莞尔不容反对地定下约定,谢闵只是笑着点头。旁边的范盈盈已经去了另一边的吃食摊子,两人靠得极近,仿佛能感知对方的体温。

落在后面的陆扶则冷眼看着两人的亲密,转身随手将刚刚拿到的花灯扔了,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倚墙。

今日月亮极大,月光洒在巷道中,半昏半暗,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谜纸。展开的手掌中纸条很小,一阵风吹过,掉在了地上。

“是你?”永安抱着一个孙悟空的面具走过来,“莞莞呢?”

陆扶则眼神倏然锐利,“永安郡主。”

永安随意点了点头,“莞莞呢?我买了面具,正要去吓吓她呢。”

陆扶则声音带着寒意:“离陆莞远些,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永安反射性的想到他知道了什么,可是这不应该。她的身份只有母亲亲信和无意发现的叶柔知道,没有一个人会泄露出去。

于是冷了脸色,“我和莞莞是好友,凭什么不让我和她交好?”

她话音一落,就感觉到喉咙被轻轻掐住,并不是禁锢的力道,她却隐隐觉得不妙。

“不答应?”

“我可是郡主!你竟然敢威胁我,小心我喊出暗卫来把你打一顿扔进护城河。”永安皱起眉头,想要扒开他的手,可陆扶则比她大一岁,而且力气很大,她挣扎不开。

陆扶则只是低低笑了一声,“你的秘密若是被皇上知道,别说暗卫,你猜你的下场惨还是我的?”

“你!”永安的确不敢冒险,她恨恨跺脚,“我答应你,和陆莞保持距离。”

陆扶则才将她放下,转身出了巷子。

等到路口时,永安郡主跑了上来,“你不能声张,否则我要你好看!”

但高大的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消失在人群中。

另一边的陆莞带着范盈盈一块在河边放了花灯,才发现陆扶则和永安已经不见了。她没有担心陆扶则,只是永安是和她们一起出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还是陆府承担责任。

好在这个时候永安郡主已经找了回来。她带着孙悟空的面具拍莞尔的肩膀,“猜猜我是谁?”

莞尔忍笑,“哎呀,这是哪来的泼猴,面生得很。”

永安果然气得摘下面具,“是我!陆莞,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正要狠狠捏一把莞尔的脸,拐角处走来了陆扶则,她的表情顿时僵了僵,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哼了一声,居然跑到谢闵身边了。

倒是和她往日的行为不太符合,不过莞尔并没有在意,她看见过来的陆扶则,弯了弯眼睛,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哥哥对不起,我一时玩忘了。你刚刚去哪了?”

她很少对着陆扶则有类似撒娇的软情绪,很多时候都是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这感觉其实有点新奇,陆扶则感觉手里软软的触感,心情好了许多,“随便走走。”

莞尔哦了一声,一边和大家一块回去,嘴里不停说着今天的见闻,很显然她玩得非常开心。因为一直说话,倒忘了把手从陆扶则手上放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牵着,纵然话里谢闵的名字出现频率极高,陆扶则却难得不觉得羡慕。

几人分开后,陆莞让家丁送范盈盈回家,自己和陆扶则慢慢走回去。到了陆府门口,她看到匾额上的陆府二字,突然眼睛一亮。

她拽了拽陆扶则的手,“哥哥,你会刻章吗?”

“会。”上一世他的私章便是自己所刻。

莞尔便讨好地看着他,“哥哥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刻一个。”

陆扶则以为她要给自己刻私章,于是点点头,“不过刻章伤手,恐怕不好学。”

“没事的,我可以学会的。”她说。

夜色寂寂,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消散在黑暗中。

第二日上学时,莞尔来得有些晚。到最后一段路碰上了一向最后一个进学堂的叶柔。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一会,莞尔就听到叶柔的声音。

“昨日郡主去给你庆生了?”

在此之前,叶柔向来都是表现得不搭理她的模样,这次是第一次和她开口。莞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是。”

叶柔对她的厌恶更深,“你离郡主远些,郡主身边不是什么玩意都能站的。”

“呵。”莞尔嗤笑,表情讽刺,声音却软和地很,“郡主身边是不是什么玩意都能站的啊,你看你不是想站站不了吗?”

这话说了一会,两人就到了门口。叶柔憎恶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带着某种高高在上,没有再说话。

永安看见陆莞和叶柔一块进来,待到陆莞入座后,连忙倾身过来,“她是不是刁难你了?”

莞尔却好像隐隐察觉到什么,只问她:“郡主,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永安脸上飞快闪过的心虚被莞尔抓了个正着,莞尔心中微沉。想起叶柔看向她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一般的眼神,猜到大概永安隐藏了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叶柔知道,并且她不能知道,一旦有知道的趋势,恐怕会有人对付她。

比如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