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湖入冬时结了冰,如今马上三月份了,水面化了冻可以行船了,但湖水依旧冰冷。
席风荷吃过中饭便到了新山亭,今早醒来时回想起自己说的话,有一丝的懊恼,但瞧着顾钟越的样子,倒不像对她真的无情。左思右想,席风荷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宫中也无事,就先来了新山亭等着。
太阳暖暖地照着,席风荷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的顾钟越,一会儿深情款款,一会儿冷漠地看着她,席风荷在梦中感到一阵压力,眉头紧紧地皱着。
“荷儿。”有人在轻唤着她的名字,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像极了小时候乳娘哄她睡觉的样子。
席风荷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顾钟越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长形红木画盒,朱轻和栏崇都不见了踪影。
“我让他们去外面候着了。”看穿了席风荷的心思,顾钟越道。
他将画盒放到席风荷跟前,“打开看看吧。”
“你所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席风荷打开画盒,一边展开画盒中的画一边问道。
而画上的场景却让她失了言:背景是长明街的饮禾楼前,画上的女子红衣似火,手中拿着一包点心,笑得明媚且张扬,身边围着一群小孩,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那女子的容貌,看起来格外眼熟。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你时见到的。”看着席风荷不解的眼神,顾钟越解释道。
“大概在一年多前,父皇便问过我有没有看上的姑娘,我说没有。父皇便告诉我他已经为我找好了未来皇后的人选,是席丞相家的三女儿,名叫席风荷。”
席风荷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年前,原来先帝那么早便决定了吗?
“我尚未见过她,不知善恶,不知美丑,我当时哪里愿意,但我知道父皇的用意,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后来我派栏崇去查了这个姑娘,栏崇是个脸盲的,只说那席家三小姐常带着她的侍女去饮禾楼,却不记得她的样子。我想知道我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就拉着栏崇一起去了饮禾楼。那里的姑娘真多啊,带着侍女的名门小姐也多,我便暗中观察,可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顾钟越想到这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我在那里待了一个上午都没能找到她,便想走了,谁知一出门,便看到了这幅景象。”
顾钟越盯着那幅画,又将目光挪到了席风荷的脸上。
那些小孩子,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同席风荷很熟络似的,一口一个“风荷姐姐”的叫着,从席风荷手中接过点心,乖巧地道了谢,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待这群孩子走光了,席风荷又把手里剩的最后一包点心给了一个一直在外围站着的孩子,那孩子脏兮兮的,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席风荷解下自己的披肩裹在了她的身上,蹲下来嘱咐了几句什么,便和朱轻一起离开了。
顾钟越便在一旁瞧见了全程,他记住了那女孩明媚的笑容,和一颗足以暖化霜雪的心。
当时顾钟越心想,和这样的女孩子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
此后渐渐淡忘了,再见是他知道初阳要和席家二小姐成亲的消息,早就知道初阳和席家关系匪浅,鬼使神差的,他又去了饮禾楼。
街上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楼中的席风荷独自流泪,顾钟越觉得她哭得特别丑,和她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特别不搭,她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好看。
一时没忍住,顾钟越递给了她一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手帕,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倔,跟他顶了几句嘴,顾钟越当时心想:我将来的妻子,为别的男人哭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对他。他心中有些不爽,故意没理会席风荷,下楼去了,彼时他想了一下那个总是默默无闻但战功赫赫的初阳,皱起眉头,心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让席风荷为他这样?
后来,他和席风荷成了亲,发现这个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一些,有时直率的让人心惊,有时又别扭的可爱,让人很想逗逗她。
他也渐渐地发现,席风荷在他心里的重量一天天在加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浩海阁的那个傍晚,当席风荷抱住他时,烦躁又绝望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席风荷,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兄弟,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除你之外,我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也不会再碰其他人。”
顾钟越忽然抱住了席风荷,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道。
席风荷任由他抱着,眼里早已蓄满眼泪,她从看到这幅画时,她心中便已有了答案,画功虽一般,但落笔细腻,饱含深情。席风荷可以想象到,作画之人在动笔之时,一定是面带笑意的。顾钟越这一番告白,更是让她惊喜。
顾钟越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转而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闪着泪光,顾钟越有些慌乱地问道:“荷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席风荷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却突然给了她这样一份大礼,她怎能不欣喜,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那这样冉婕妤以后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顾钟越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懵了,在反应过来之后,,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找准她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席风荷被吻得晕头转向,才想着推开他。
“你做什么?你这才刚…怎么能这样。”是不是太快了,席风荷绯红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席风荷,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别人?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看着顾钟越带着笑意的眼睛,席风荷有一丝丝的心虚。
心中一横,席风荷拉着顾钟越的衣领靠近自己,用一个吻来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桌上的画中,冰天雪地,街道张灯结彩,红衣的人儿巧笑嫣然,在她身后的楼中,一个男人也脸带笑意地看着他,那时他们并不相识,但命运之神在指引着他们相遇相知,待到冰雪消融之时,便是相守一生之始。
当天晚上,席风荷无情地拒绝了顾钟越想要留宿的请求,在吃过晚饭之后便把他赶了出去。
“陛下,你刚刚纳了冉婕妤,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臣妾体恤陛下,今日就不留陛下了。”
顾钟越有苦说不出,却也知道席风荷这醋一时是吃不完的,笑着摇摇头,便要起驾回宏庆殿。
“陛下,您不去冉婕妤那里瞧瞧吗刚才皇后娘娘的意思……”
新从内务府提上来做顾钟越贴身太监的孙营正欲发问,在接收到栏崇警告的眼神之后悻悻地住了嘴。规规矩矩地跟在二人身后回了宏庆殿,闭口不提冉婕妤之事。
孙营哪里知道皇上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他只是个小太监,进宫不过才三年,本来贴身太监这种事情,再等十年也是轮不到他的,可他偏偏被皇上身边的栏崇大人挑中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每日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哪天一个不小心便掉了脑袋。
他当然不知道,栏崇已经受够了每天被顾钟越当作太监使唤的日子,他堂堂御前侍卫,因为顾钟越不喜旁人伺候而被迫做着太监和侍卫的双重工作,只拿一份俸禄就算了,他实在害怕哪天睁开眼他就变成了尖声细嗓的真太监。
为了自救,他好说歹说,顾钟越终于同意给他找个贴身太监,要求只有一个:有眼力见,会说话的。虽然栏崇觉得顾钟越在暗讽什么,但他还是一眼就相中了孙营,原因无他,这小太监一看就会说话。
后来栏崇发现,自己好像看错人了,孙营比自己还不会察言观色,可他兢兢业业,除了这点外实在寻不到什么,栏崇只好把他留下来,时时教育着他,免得他说错了话。
感叹了一番好在还有栏崇在一旁帮衬着,他默默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被皇后宫中赶出来,不能去冉婕妤那。
伴君之路漫漫长,孙营悄悄给自己打了打气,快步跟上了已经落下一段距离的顾钟越他们。
席风荷让朱轻明天找人把画挂起来,“就挂在床头吧。”思索了一下,席风荷道。
见席风荷今天下午和顾钟越一起回来时脸上那掩藏不住的喜悦,朱轻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了,看到席风荷一晚上都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朱轻既高兴又担忧。
喜她终于得偿所愿,能被所爱之人放入心间,忧她陷入太深,若顾钟越一朝喜新厌旧,她怕席风荷再伤了心。
“皇后娘娘,奴婢听闻冉婕妤在入宫之前已倾慕陛下已久,此番进宫,是她主动要求的。”
席风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与朱轻情同姐妹,怎会不知她的担心,她握着朱轻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李尚琮那小妮子不是我的对手!”
朱轻: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即便如此,朱轻知道席风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打闹一番,皆是一身轻松,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懂的人自然就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钟越:都表白了,离留宿还远吗?
席风荷:今个儿我又见到冉婕妤把玩你那把折扇了,你今天去找她吧!
顾钟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席风荷:你果然厌倦我了。
顾钟越:我媳妇居然还是个戏精……真可爱,想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