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长宁郡主知道陛下要给穆简和四皇子赐婚后,便来问穆简愿不愿意。

穆简对着长宁郡主轻轻点头。

于是长宁郡主便心满意足地笑开,说是要去庙里还愿。

长宁郡主离了府,穆简便在东院中开始锻炼身体。

太子楚见铮死之前,穆简活着是为了走剧情。太子楚见铮死之后,穆简活着纯粹是为了挽救嘉国公府,她曾想过,等救了嘉国公府,她便寻个时机“死”回现代去。

可如今穆简又改了主意,她准备在这世上再活上几十年,既然如此,她就得对自己病弱的身体多上几分心。

穆简每日里都空出一些时间在东院里慢跑。

那真的是……很慢很慢的跑步。

穆简穿着适宜的衣服,在东院的走廊下慢跑,疏桐便跟在她身后走着。

一开始穆简提出要跑步的时候,疏桐还以为她魔怔了。穆简便举了“习武之人身体强健”的例子,说服疏桐她这般跑步是真的对身体有益。

疏桐将信将疑,但总算相信穆简这是真的在锻炼身体,而非“发疯”。

穆简连着慢跑了五日,身子未见轻快,反而越跑越累。

这日她慢跑了一会儿,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连心口都开始隐隐抽痛,穆简忙扶住一边的廊柱,缓缓蹲坐下来。

疏桐跟在她身后,见穆简面色惨白,脸色实在难看,便劝道:“县主,我们还是不跑了吧?这几日县主辛辛苦苦在院子里跑,气色不见好,反而是越来越糟。奴婢看着县主的脸色,都有些怕了。”

穆简扶着胸口,仍旧觉得呼吸困难,她张着口喘了几口气,才缓缓道:“跑步这事,一开始就是有些累的,习惯了,身体便越来越好了。”

疏桐眼圈一红:“可奴婢看着县主这般累的面色惨白的模样,奴婢心疼县主。现在我们不跑了吧?您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和那等习武的人是不一样的。”

这次疏桐的话,穆简听了进去。

穆简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或许她这病弱的身体真的不能和寻常人相比,也许她真的不能从跑步开始,或许多走走路更适合她。

这么一想,穆简觉得自己这身体真心弱,连跑步锻炼都不行,这也太惨了些。

穆简无奈地朝疏桐点了点头。

疏桐扶着穆简站起身,又扶着穆简在廊内的木椅上坐下:“县主,您真的不跑了?

穆简只觉得身子冷得很,她让疏桐给她盖上一件衣服,才道:“你说得对,许是我身子太弱了,受不了这般跑步,那我从明日开始便多多走路,不跑了。”

疏桐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这便好。县主您不知道,这几日您在院子里跑,府里的丫鬟仆从都偷偷在那儿看热闹,他们都说县主您许是发了疯呢。”

穆简一听,彻底歇了跑步的心思。

她自是不怕旁人的闲言闲语的,可她怕这种话传出府去,传到男主高凉郡王楚见微的耳中,坏了她的人设。

就在三日前,陛下突然下了旨意——封大皇子楚见微为高凉郡王,封三皇子楚见奕为南阳郡王,封四皇子楚见深为九江郡王。

三个皇子不偏不倚,全都封了郡王。

皇帝的这般举动,又惹得朝堂上一阵热议。

想到高凉郡王四个字,穆简便想起,在原著中,男主楚见微封高凉郡王后不久,便是楚见深登基为帝的日子,而就在楚见深登基不久,便是她乐安县主穆简的“死期”。

以前想起“死期”这两个字,穆简别提多从容了,如今再想这两个字,穆简倒有几分不安。

穆简在心头安慰自己:原著中的乐安县主是因为钟爱先太子楚见铮,太子死后,乐安县主郁结于心,多病多愁,才会早早死去。

她可不一样。她穆简绝不是原书中那般脆弱的乐安县主,也并不会因为先太子楚见铮的死而郁结于心。更何况,这两年她的身体已有所好转,只要她努力一把,应该还能活上许久,就算不能如正常人能那般活到“七十”,至少也能再活个二十年吧。

“不行,放弃了跑步,我还得想办法锻炼身体,”穆简低低喃喃了一句,随即她双目一亮:“对了!习武!”

穆简笑道:“疏桐,你去叫上马车,随我去一趟九江郡王府。”

再怎么说,如今的楚见深也勉强算她的未婚夫吧,她可是为了他才要锻炼身体,教导她武功的事,楚见深责无旁贷!

……

四皇子府,正殿。

厉长洲跪在地上,低声道:“昨夜陛下又昏过去了,陛下严令保密,如今宫中的人与朝堂上的人,都以为陛下是小疾未愈,还没有人怀疑陛下已得了重病。”

楚见深立在窗口,望向窗外,神色悠远。

楚见深很早便记事了,他还记得三岁那年他知道何为父母时,对生父生母的渴求。

父母这种存在,不是锦衣玉食可以代替的。那时候,他求而不得,是一个拥抱。

在他重重滚下台阶头破血流,双手揉着眼睛嚎啕的时候;在他被黑夜惊雷反复惊醒,躲在被褥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在他看到其他被父母抱着宠着的孩子的时候。

他也曾哭得撕心裂肺朝着无人的地方喊过无数次“爹——娘——”

幼年时他想着,若是他有父母,他一定会将自己最爱吃的糕点全都送到他们口中,一口一口喂他们吃。

他也曾记得,当他渐渐明白他的生母已死,他的父皇将他扔到夏宫中时的无措惶恐。

是不是他真的太糟糕,所以生母抛下他,父皇又不要他。

从那时起,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父皇最出色的儿子,他若是做的好,不那么糟糕,也许父皇便会看到他。

就算父皇待他不如其他兄长也无所谓,只要父皇来看看他。

而后,他遇到了厉长洲。

厉长洲教了他很多东西。厉长洲还给他带来了几位老师。

一年一年,而今的楚见深今非昔比,他是真的不再那般渴求父母了。

而事到如今,厉长洲却告诉他,他的父皇其实一直暗中在看着他。他的父皇虽没有亲手抚育他,但也一直在保护着他,教导着他。

楚见深很难说清自己心底的感受。

更多的,他只是觉得他的父皇错了。

他父皇给他的东西,并不是他想要的。

有些东西,错过便是错过,再回不来了。

楚见深只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昨夜诚亲王传来密信,说是三皇兄动作很大。”

厉长洲面不改色:“是。近些日子以来,南阳郡王渐渐和领侍卫内大臣陈章走得很近。”

楚见深冷笑了一声:“他倒是胆子大。”

厉长洲又道:“关于诚亲王……正如主子猜测的那样,诚亲王的把柄不是物证,而是一个人证。如今那人被南阳郡王严密看押着,我们若想得到那个人证,需要静待合适的时机。”

楚见深点点头:“此事不急。”

两人正谈着,就听落晖在门外喊了一声:“殿下,乐安县主入府了。”

楚见深面上神色一改之前的深沉,多了几分温和,他挥挥手。

“奴才告退。”厉长洲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楚见深抚了抚衣冠,这才起身去开正殿门迎她。

近些日子里京师里暗流涌动,楚见深忙得很,他已好些日子未去嘉国公府了。至于太子案,楚见深只是传信给穆简,告诉她案件有所进展,但他手中还无半分证据,需要些时日继续探查。

“吱呀”一声打开正殿大门,楚见深便见穆简已俏生生立在门前。

穆简笑着行礼:“参见九江郡王。”

见着她的笑容,楚见深只觉这正殿内的一室沉重霎时被吹散一空:“何必多礼。快进殿,瞧你冻得一脸白。”

穆简却不动,笑盈盈道:“我今日来郡王府,可是有事请郡王殿下帮忙的。”

楚见深挑眉:“你且说。”

穆简却偏不:“你先应了我。”

楚见深一愣,又莞尔一笑:“好,我先应了你。”

穆简瞥着楚见深:“真的不问我是什么事就应了我?那若是我要你去杀人放火呢?”

楚见深低头一笑,看向穆简的目光多出几分温柔和欢喜:“那我便去杀人放火,只要你不怕我。”

穆简抿唇一笑,搓着手进殿:“放心,简单的很,不会真叫你做坏事的。”

疏桐正欲跟着穆简进殿,就被落晖拉住了衣袖。

疏桐止了脚步,一脸不解地看向落晖。

落晖心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没瞧见两位主子已经开始亲亲密密说话了吗,这时候进去岂不是坏了两位独处的时机。

就听刚才乐安县主那话,似是真的对自家主子有了些情意,将自家主子当做了自己人了。

落晖笑着道:“疏桐,天儿这么冷,不如你随我去挑个手炉给县主。”

疏桐恍然点头:“是。我同你去。”

……

正殿内放着火盆,要比外头暖上许多,就连地面也带着一丝温度。

穆简解下斗篷,道:“我想请殿下教我武功。”

“习武?”楚见深略有些吃惊,大成朝堂里除了少数武将家的女儿会学几手功夫,一般的世家贵女是不会习武的。

何况……

楚见深打量了穆简一番:何况,以穆简窈窕曼妙的身姿,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习武的样子。

穆简点点头:“我想习武,只是想强健体魄,让身子好一些,少喝些汤药。”

楚见深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殿下刚刚可是应了我的,”穆简又道:“还有,殿下教我习武一事,还请殿下保密。”

楚见深有些惊讶,但还是笑了点了头:“既是强身健体,我便教你一套舒展身躯,柔和些的拳法。”

穆简极感兴趣地点点头。

楚见深先是在穆简跟前耍了一次拳法,穆简一看,只觉得楚见深练武之时眉眼凌厉,动作有力,帅极了。

等楚见深停下动作,便轮到穆简了。

“先这样握拳。”楚见深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穆简瞧着楚见深的模样,便仿照着楚见深的模样握拳。

楚见深一看,便发觉穆简握拳时动作虚软无力,他无奈一笑,一手覆上她的手:“先这样,然后手这样放……”

穆简点点头。

楚见深重又站在穆简对面,将这套拳法的起势重新演绎了一遍。

穆简瞧得认真,学起来动作却是歪歪扭扭的。

楚见深摇头一笑,纵然是心上人,楚见深也想说一声——穆简学武的天赋当真是差到了“朽木不可雕”的地步。

楚见深绕到穆简身后,双手扶住穆简的腰肢:“起势时腰身是挺直的……”话说了一半,楚见深的语声渐渐低了下来。

手下不盈一握的腰肢令楚见深的双手掌心骤然烫了起来,这热度很快随着双手攀上了身躯,让他整个人热了起来。楚见深怔在了原地。

“然后呢?”见楚见深不说话,穆简侧过头去看楚见深。

楚见深正俯下头看她,他的面容离她极近极近,近到穆简可以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面颊上,而那双幽深的双眸此时带着别样的炙热。

火热、痴缠,甚至而带着些男人看女人的欲望,穆简面上一烫,胸腔中的心跳“砰砰砰”跳了起来。

“哎——”穆简身子一个不稳,往一旁摔去。

楚见深一手轻易揽住她的腰身,却并未扶住她,反而是随着她“轻轻”摔在了地面上。

穆简“摔”在地面上,却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楚见深便覆在她身上。

楚见深低头看着身下的她,缓缓低下头,开口:“我今日才知道,学武竟还有这般用处。”

穆简被他得不由侧过头,心头无端有些紧张:“什么用处?”

“亲近你。”楚见深微微低头,目中柔情似水,似是要吻下来一般。

穆简头皮一炸,她双手往外推了推楚见深,却是无力的很。

就在楚见深的唇要落在穆简脸上之前,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穆简睁开眼,便见楚见深神色古怪地站起身,侧身站起身,行至正殿门口,高声道:“送一壶冷茶来。”

穆简一呆,不明所以地站起身。

不多久,门外便有侍女送了一壶冷茶过来。

楚见深接过冷茶,关上正殿大门,直接拿着一壶冷冷的茶水往口里倒。

穆简吃了一惊,皱眉,面上已隐隐带着几分怒意:“殿下这是做什么?!”

楚见深不答,只一个劲儿灌冷茶,直将一整壶冷冷的茶水灌进腹中,他才停了下来。

穆简却瞪视着他,眼里是实打实的怒意:“穆简生来体弱,这些年来不知喝过多少苦汤药,才有今日能行动自如的身体。我素来厌恶作践自己身体的人,生来有一副好身体,自然不知旁人生病的痛苦,还偏要随意糟蹋身体!殿下!而今是冬日,你这般灌下一壶冷茶,这会坏了肠胃的,殿下难道不知?!”

见穆简真的生了气,楚见深忙道:“既然县主厌恶作践身体的人,我楚见深以后万万不会做伤害身体的事。”

穆简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意:“那今日呢?!今日你又为何要在冬日里饮下一壶冷茶?!”

楚见深张了张口,走近穆简,在她耳边低低道:“……县主在这里,我情难自禁,只是怕自己一个收不住手,真的非礼了县主。”

楚见深在“非礼”两字中加了重音,穆简一听,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面上涨的通红,退后几步,不可思议道:“你——你——你以往又不是没见过我,为何今日突然这般……”

楚见深含笑看着穆简:“以往我不清楚县主的心意,如今县主肯亲近我。何况父皇已应允了我们的婚事,我将你视作妻子,我自是情难自禁……”

穆简羞窘:“……这么说来,我让你教武功实在不妥。”

楚见深想了想,肯定道:“是,我只怕教不了县主武功。”

“你还好意思这般说!”穆简瞥他一眼:“那你给我请个人来教我武功?”

楚见深笑道:“寻个有武功的女子不容易,简儿你等一等,这许是需要等上些时日。”

穆简点点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落晖的声音:“殿下,陛下有旨意。”

楚见深面色一变:“县主稍后片刻,我去前厅接旨。”

穆简点点头。

楚见深出了正殿门,过得不久,楚见深一手拿着明黄圣旨回到了正殿,他看向穆简,神色复杂:“父皇有旨,令我明日出发,前往盛京祭祖。”

先太子楚见铮二岁时,皇帝册封楚见铮为太子,那时皇帝亲自带着两岁的太子前往盛京,祭奠祖先。

楚见深此刻才确定——父皇竟是真的属意他做继承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