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儿臣心悦嘉国公府乐安县主久矣,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听到楚见深这话,陆贵妃双手一抖,一手擦在桌案上,险些将几本奏折擦落在地。

楚见深不动神色地瞥了陆贵妃一眼,看清陆贵妃的面色,楚见深便猜到,他来得正是时候!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深儿,朕还以为,你只是因为查案一事与乐安县主走得近些,想不到深儿竟是早早喜欢上了乐安县主?”

“是!”楚见深又是一礼:“儿臣非乐安县主不娶,求父皇成全。”

“嗯……”皇帝面上带着点笑,他微微颔首:“你的心意朕明白了,你既有此心,父皇必会成全。只是你大皇兄、三皇兄还未成婚……朕倒想给他们也相看相看,到时候一并赐婚。”

陆贵妃面色青了青。嘉国公何许人也!陛下竟要将乐安县主赐给了四皇子楚见深!

父皇竟这般容易便应允了他!

楚见深想不到这件事能这般容易达成,他胸腔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欢喜,这狂喜又从胸膛蔓延至全身。

有一瞬间,楚见深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手指狠狠掐了一把手心,感知到痛感,楚见深面上才渐渐迸发出喜色,他朝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行了大礼:“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嗯,”皇帝点了点头:“行了,若是无事,便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楚见深又格外认真地行了一礼,才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楚见深离开后,皇帝又抬手要了一勺汤,喝了一口,轻轻道:“有几分凉了。对了,爱妃刚刚说到哪儿了?”

“啊?”陆贵妃怔了一下,又飞快反应过来,强笑道:“今儿奕儿进宫,说是想求陛下的那张大弓呢!”

皇帝低低笑了起来:“竟是如此……奕儿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他也来朕这里,求个正妃才好。”

陆贵妃面色难看地陪笑起来。

……

四皇子府,正殿。

楚见深心情极好,就连计较厉长洲上次的事情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就在不久之前,厉长洲突然给他带来一个消息——陆贵妃欲为三皇子求娶乐安县主为正妃。

得了这个消息,只消片刻,楚见深便猜到了楚见奕为何会有此种举动。他匆匆进宫,就是为了在陆贵妃为楚见奕求娶穆简之前,先一步将话说出来。

这种事,一旦第一个人开了口,第二个人是决计不好说出同样的话的。

楚见深满腔喜悦,他面上容光焕发,脸上也没了受伤时的苍白之色。

楚见深在殿内不断踱步,脚步中隐隐透着几分雀跃。此时让他坐下来,他也是绝对坐不住的。

楚见深在殿内反反复复走了许久,又明知自己这般实在失了形象,他停下脚步,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但觉杯中茶水带着几分甜丝丝的味道,又分外清爽,令人精神一震。

楚见深忍不住扬声道:“今儿是谁泡的茶?泡得好,赏!”

正殿门外传来落晖笑嘻嘻的声音:“谢殿下赏。”

楚见深也跟着笑了一声,喝了茶,他复又在殿内疾步走了好几回,仍旧压不下心头的情绪,他停在厉长洲跟前,笑道:“厉长洲,念在你这次的功劳的份上。上次的事情我可以完全忘掉。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厉长洲跪在地上,他面上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是一脸遮掩不住的低落。厉长洲面上挣扎许久,突然抬头看向楚见深:“主子,陛下命不久矣。”

楚见深陡然僵在原地。他目中满是厉色,直直看着厉长洲,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厉长洲磕了一个头,重复道:“主子,陛下命不久矣。”

楚见深怔怔然,他缓缓走到软塌前,神色恍然地坐了下来。

楚见深面上的神色不断变换,过得许久,楚见深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你竟是父皇的人。”

“原来……你竟是父皇派在我身边的人。”

厉长洲不说话,面上的表情却是肯定了楚见深的话语。

皇帝得了重病,命不久矣,这才召厉长洲进宫。正因此,厉长洲在黄叶峰刺杀时来迟。

正因厉长洲是皇帝的人,他能得到宫内的消息,所以才在“陆贵妃要为三皇子求娶乐安县主”之前,将消息传到了楚见深耳中。

那高坐龙椅的皇帝,本就等着楚见深去求娶乐安县主,这才那般轻易应允了他。

楚见深心头千头万绪:“父皇还有多少时日?”

“一月有余。”

……

大皇子府。

“嘭——”的一声,茶盏落地。

楚见微面色雪白:“你说什么?你说,你说,陛下已经应允将乐安县主赐婚给四皇弟?”

站在楚见微身前的侍卫点头:“是。”

楚见微似是整个人的气力瞬间被抽干,他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卫行礼离去。

楚见微站起身,脚步虚浮,行至书房,从柜子里取出一叠烧了一半的宣纸,怔怔然瘫坐在椅子里。

楚见微一手缓缓摸着宣纸上那漂亮的簪花小楷,语声似哭似笑:“早在父皇要我纳侧妃那日,我便知道迟早有今日。简儿……简儿……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倘若此生注定如此……为何要让我先遇上你?又为何让我那般钟情于你?”

“苍天不公——”

……

三皇子楚见奕本在府邸中等着皇帝给他与乐安县主赐婚的消息,想不到,他等到的却是皇帝要将乐安县主赐婚给四皇弟楚见深的消息!

楚见奕勃然大怒,在府内砸了许多东西。

次日天才亮,楚见奕便怒气冲冲进宫,直冲他母妃陆贵妃的永寿宫。

母子俩一见面,楚见奕连行礼都顾不上,就朝着他母妃发起了脾气。

陆贵妃将昨日的情形细细地说给儿子听。

“要是母妃不扯那些有的没的破事,一见父皇就直接说出要求娶乐安县主为正妃,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楚见奕瞪着眼,朝着陆贵妃发泄着怨气。

陆贵妃皱了皱眉头,好言相劝:“没有乐安县主,我们还可求娶别的世家贵女。这京师里好模样的贵女多得是。奕儿又何必执着于乐安县主。”

“不!我要的就是乐安县主!其他世家贵女不过都是庸脂俗粉,怎能与乐安县主相较!我偏要嘉国公府的乐安县主!”楚见奕怒红了眼,站在永寿宫内只差咆哮了。

楚见奕满腔愤怒,心中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慌感。

楚见深不过是一个被父皇弃养在夏宫的皇子,可他回京之后,在短时间内便在户部站稳跟脚,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还得了父皇与多位重臣的赞誉,又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楚见深在两次刺杀中都能安然活了下来。如今,父皇就连嘉国公府都要给四皇弟了……

难道……父皇将四皇弟接回京城,为的不是分散朝臣对两位皇子的注意力,而是一心想要培养楚见深成为继承人?

楚见奕越想,越觉得父皇的种种举动似是更倾向于四皇子楚见深。

为什么是楚见深?

凭什么是楚见深?

他楚见深凭什么成为父皇最合心意的人?!

楚见奕越想越觉得心头不甘,他面带厉色,狠狠道:“我是绝不会这般就放弃的。”

话毕,楚见奕拂袖而去。

陆贵妃皱紧了眉头,心中顿时觉得那乐安县主太过狐媚,先是先太子,然后是奕儿,然后又是四皇子楚见深。

当初宫外还传过大皇子楚见微和乐安县主的消息。当时陆贵妃听了只以为是谣言,这会儿陆贵妃却对这谣言有几分信了。

这乐安县主确实有一副好相貌,若非有先太子与她的事,后宫妃嫔只怕都以为这位乐安县主会入宫受宠。

可单凭一副好相貌也不可能将这大成朝的四个皇子全迷惑住!

想到奕儿离去前的那一句“我是绝不会这般就放弃的”,陆贵妃心中悚然而惊!

难道……难道将来四皇子楚见深娶了乐安县主为正妃之后,她的奕儿还会对乐安县主念念不忘,闹出luan伦的事端?!

想到这里,陆贵妃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当初奕儿与那侍妾母女的事情已经闹得陛下极为不喜,若是再发生与弟媳luan伦的丑闻……

陆贵妃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陆贵妃皱着眉,喊了几句头疼,将宫内的一众侍女太监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她宫里的大宫女。

陆贵妃一手捏着眉心:“那乐安县主如此狐媚惑人……只怕将来她成了四皇子正妃,奕儿还是忘不掉此女。”

大宫女跪在陆贵妃跟前,面上也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是好?”

陆贵妃叹了一口气,满面愁绪:“之前那侍妾母女的事情,已经令陛下大为恼怒,如果以后再闹出与弟媳luan伦的消息,我只怕陛下的心……只向着大皇子了。”

“娘娘,”大宫女轻声道:“这事怪不得三殿下。要怪便只能怪那乐安县主太过狐媚。若非如此,她怎能引得数位皇子为她痴狂?这般女子,本就该红颜薄命,不该留在这世上,祸害三殿下。”

陆贵妃拧着眉:“我就怕奕儿他想不开,以后还要与那乐安县主纠缠……你说得对,这般女子,留着实在是个祸害。”

大宫女看着陆贵妃的神色,试探着道:“那……奴婢寻个机会,送一点药去太医院?那乐安县主身子弱,少不得太医院的药,下手容易得很。”

陆贵妃想了想,点头道:“她毕竟也受陛下宠爱,做事的时候万万要小心。”

大宫女笑:“那药娘娘是知道的,并不会立时病发,可让她熬上三个月,身子一日弱过一日,与病逝没什么两样。乐安县主本就病弱,是最适合她的药了。任是谁也想不到三个月前的药……”

陆贵妃轻轻一叹:“这药确实适合她。如今太子未立,奕儿那边是万万不能出错的。我这都是为了奕儿。”

“是,娘娘是慈母心肠,不忍三殿下日后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