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匣子里黑白两色的药丹,姬恨雪的思绪不由地飘远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如此一来,刚才他服用的岂不是地坤的隐息丹?
便在他沉思这会儿,外头传来金公公贴心的询问声:“殿下,水可曾变凉了?需要奴才让人加点热水吗?”
姬恨雪被这声询问拉回神,忽然间明显了聂厌白的良苦用心。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丞相送给太子的地坤美人,想来一定是聂厌白担心不小心将他暴露,因而有意将这两种药丹交换了位置,只为了替他隐藏杀手这一身份。
想通了此节,姬恨雪终于安下心来。
这时,聂厌白出声回了金公公一句:“不用了。”
纱幔后的人影动了动,紧接着,聂厌白从浴汤中起身,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大抵是没想到姬恨雪会比他先出去,聂厌白此时此刻可以说是身无寸|缕。
二人一时间四目相对,聂厌白连忙把纱幔重新拉上,脸颊飞快地染上一片红晕。
“阿雪,你……已经洗好了啊?”
姬恨雪险些看走了眼,本以为聂厌白是个身体孱弱之人,想不到身材居然这么好。
“嗯……我洗好了。”姬恨雪说着取下衣物递进去,“先穿上,小心着凉。”
身材好并不代表身体能行。
姬恨雪这么想。
两人出了浴汤,热汽逐渐散去,沐浴之后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
从温泉苑出来走上狭长的夹道,不远处,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往他们跑过来,身后追着好几名小太监。
近了一看,那条人影正是另一名被送入宫的地坤美人,名字叫做风儿。
风儿试图冲过来抱住聂厌白,被金公公抢在前面拦下。他的双眸泫然欲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因为离得很近,姬恨雪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他想起风儿在马车里说过,他的信引是茉莉花香。看他这样子,似乎十分笃信聂厌白能够帮他解决。
姬恨雪默默叹了口气,暗忖道:要不要委婉地告诉他?两个地坤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金公公见状,随即斥问那几名小太监:“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带他下去吗。”
几名小太监缩了缩脖子,其中一个胆大的站出来说:“我们看他好像到了雨露期,正准备来告知殿下,不曾想他趁机跑了出来,我们也没能拦住……”
金公公没再继续为难他们,转而去问聂厌白:“殿下,您看是要怎么处置?”
聂厌白根本没用余光去打量风儿,好似对这名地坤没有半点儿兴趣,他淡淡地开口:“从哪里来便送回到哪里去。”
“这……可这是丞相大人送给殿下的礼物。”金公公有些难办,又不敢不遵从聂厌白的意思,犹豫之后应了下来,“是,奴才这就送他回去。”
“不,我不走,我不回去,我要留在殿下的身边。”风儿宛如疯了一般,苦恼着说出这句话,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别碰我,我不走……”
不知是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别的,聂厌白竟然叫住了金公公:“先不用送他回去了,就把他留在长青院,你们送他去吧。”
“是。”金公公让左右的小太监架住风儿,领了吩咐往长青院去了。
待他们走得远了些,聂厌白问默不作声的姬恨雪:“阿雪认识他吗?”
姬恨雪如实回道:“不认识,我只知他的名字叫做风儿,是个地坤。”
“这样啊。”聂厌白点了点头,很快转移开话题:“阿雪一定饿了吧?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先吃一点东西垫下肚子。”
姬恨雪说了句好,跟着聂厌白走回了东宫。
他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阁主为什么会想除去太子。想到上次阁主猝不及防地取消刺杀聂烛衡的任务,不禁令他生出怀疑,难道阁主和丞相一样,其实是二皇子一派的党羽?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宫。远远看见一道紫衣身影立在宫门前,像是等了很久。
聂厌白走过去,喊了一声:“皇叔。”
聂崇光闻声回过头来,先是看到聂厌白,接着看见了他身后的姬恨雪,快速地扫了一眼。
“皇叔来了怎得不叫人通报一声,何必站在这儿干等。”聂厌白说着拉他往殿内走,“来,快进来休息一会儿。”
聂崇光笑了笑,随他进入殿内:“今日是你的生辰,皇叔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聂厌白也跟着笑:“我便知道皇叔一定会来。”
聂崇光道:“你的生辰,皇叔自然会来。下个月将举行你的成人礼,听你母后之前说要与你纳名太子妃,连这事儿皇叔都还为你记得。”
“这个嘛……”聂厌白草草敷衍过去,“到了时候再说不迟,皇叔不是不知道,母后最是心急。”
三人在桌前坐下,不一会儿,有宫女端上茶点。
“这次进宫不仅是为了庆祝你的生辰,还为了一件别的事。”聂崇光说完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姬恨雪,暗示聂厌白有旁人在这儿,不便开口。
聂厌白怎会看不懂他的眼神,只屏退了殿内的宫女们,说道:“没关系,皇叔有事尽管说,阿雪不是外人。”
有了聂厌白这句话,聂崇光也便没了顾忌,缓缓开了口:“那日的刺客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与对烛衡下手的是同样的二人。”
聂厌白沉吟道:“皇叔的意思是说,那两名刺客不仅想要刺杀二皇兄,还想要刺杀我?”
聂崇光点头道:“不错。”
姬恨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曾插嘴半个字。他总不可能直说,那日最先冲聂烛衡动手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聂厌白将话题往那两名刺客身上引,“那皇叔有没有查出来他们是什么身份和来历?”
聂崇光微微一笑:“厌白这是不相信你皇叔的能为?”
聂厌白道:“当然不是,皇叔今日特地来东宫找我,不正是为了此事?厌白正听着呢。”
有时候聂厌白看上去很天真,天真得宛如顽童,可有时候看上去又很深沉,深沉得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书中冷漠残酷的太子砚。
姬恨雪不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但他始终看不明白,真实的聂厌白到底是什么样。
聂崇光继续道:“查出来了,他们都是南疆养蛊的刺客。”
聂厌白露出不解的神色:“南疆?养蛊是什么?”
“养蛊是南疆第一刺客组织,就如同云阆的第一杀手组织一样。”在说这话的时候,聂崇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聂厌白的脸色。
“南疆第一刺客组织……”聂厌白跟着念了一遍,问沉默在旁的姬恨雪,“阿雪,你知道这个刺客组织吗?”
姬恨雪明白此人是故意问他,只为了让他不被聂崇光所怀疑,于是配合着摇了摇头:“不清楚。”
聂崇光接过他的话说:“养蛊的主人来自南疆王室,是南疆王的私生子。此人名唤孟流觞,擅于养蛊和制|毒。组织内有三千刺客,遍布在云阆、华沧各地。”
“孟流觞,养蛊,南疆王的私生子……”聂厌白提取出几个关键词,说道:“他手底下的刺客这么多,却只派两人来进行暗杀,这人还挺抠门。”
姬恨雪:“……”
聂崇光道:“孟流觞此番行动大概是为了试探,并非真正的动手。不仅如此,他本人已经从南疆来了云阆,如今正在阆京城内。”
聂厌白一脸好奇:“他正在阆京城?皇叔连这个也查出来了?”
“没错。”聂崇光及时停下话题,“他现在正藏身于春夜喜雨,冒用了里面一个小倌的身份,那个小倌名叫晚棠。”
聂厌白听到此处,更加震惊不已,“皇叔说春夜喜雨的晚棠公子就是南疆养蛊的孟流觞?可他不是一个地坤吗?”
“别急,我还没说完。”聂崇光不紧不慢道:“在南疆,有一种可以散发出地坤气息的媚|药,唤做回眸笑,他用的便是此物。”
聂厌白皱了皱眉:“孟流觞既是养蛊的主人,应当是有人找上了他,才会派出刺客来暗杀我与二皇兄。”
聂崇光道:“第一次失了手,必然会有第二次,厌白可要做好准备。”
说到准备,聂厌白朝着姬恨雪会心一笑,“有阿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聂崇光慢悠悠地抿了口清茶,放下茶盏的时候不禁蹙了蹙眉。因为他在不经意间闻到了一股不同于常的气息,像是刚刚分化过后的地坤散发出来的信引。
他的视线在聂厌白和姬恨雪二人身上徘徊,然后开了口:“这东宫里……莫非藏了个地坤?”
“啊……”
听他这一说,聂厌白也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和姬恨雪都分化不久,地坤的雨露期又极不稳定,身为天乾更是容易受到地坤信引的影响。在这片刻之内,聂厌白的喉咙已然有些发干。
他没想到姬恨雪的信引会如此强烈,连上品隐息丹都无法抑制。偏偏只有当事人浑然不觉,甚至自认为自己分化成了天乾。
“我突然想起来父皇之前说过,让皇叔入了宫去寻他一趟。”聂厌白努力把聂崇光给劝走,否则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名地坤与两名天乾共处一室不是什么好事。“我这儿还有些事,没办法陪皇叔同去,而且皇叔也知晓父皇对我的态度……”
“没关系。”聂崇光站起来说:“我自己可以去,正巧很久没见与陛下见面了,你们先忙吧。”
他最后那句话意味颇深,说完便自行离开了东宫。
待到聂崇光走后,聂厌白缓缓松了口气,抬眸却与姬恨雪目光相撞,讷讷地问:“阿雪,你还好吗?有没有感觉很难受?”
姬恨雪只觉得他的后颈处在不断发热,或许是分化太晚的缘故,他还没办法完全地控制住自己。
当聂厌白在他的面前时,便忍不住内心的欲|望,想要拼命地朝对方不断靠近。而聂厌白不但没有远离他,反倒往他贴了过来,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离我远点,难道你就没有身为地坤的自觉吗?
聂厌白:我……(我不该隐瞒的,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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